第56章

    被白澤越拽走時, 合歡宗宗主當(dāng)真松了一大口氣。

    身為魔域中有頭有臉的大宗主之一，她也是見過不少大場面的。

    可剛剛那樣的，還真是第一次。

    才走出不遠(yuǎn), 合歡宗宗主就察覺后頭像是暴風(fēng)壓境似的低沉氣勢張牙舞爪地追了上來，光是那一點余威就幾乎讓就她膝蓋一軟跪在地上。

    白澤越的身影幾乎是同時和她僵硬了一下。

    好在那駭人的氣勢并沒有停留太久, 反而很快消了下去。

    合歡宗宗主趕緊快走兩步到了白澤越的面前，她驚悸未定地轉(zhuǎn)頭往后去看, 步伐卻一點也不敢放慢：“大人……沒事么？”

    “那和你我沒關(guān)系，”白澤越冷硬地回答，“他們二人過招, 你我根本插不上手?！?/br>
    合歡宗宗主：“……”雖然是事實，聽著也怪傷人的。

    “你在里面說了什么？”白澤越又微微擰著眉問，“他這幾日情緒尚算平靜, 還是第一次發(fā)怒?！?/br>
    合歡宗宗主在疾馳中簡短地思考了一下, 她不太確定地說：“大概是覺得我想□□大人。”

    “姿色修為地位都低人一等, 你拿什么□□？”白澤越直白地說。

    合歡宗宗主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妾身也沒有那個意思！呵，都說女人吃起醋來不講道理, 其實男人吃醋才是真的沒有道理可講, 幼稚得可笑！”

    白澤越：“這話你當(dāng)著黎清的面再說一次？”

    合歡宗宗主可恥地慫了。

    光是面對冬夏她都已經(jīng)兩股戰(zhàn)戰(zhàn), 更何況是整個魔域的死對頭、頭號克星黎清。

    兩人一路無話，等離開冬城百余里后才默契地停了下來，轉(zhuǎn)頭遙望那座紅得像是著了火的小城。

    “難道……”合歡宗宗主終于忍耐不住地問, “黎清真已是大人的囊中之物？”

    白澤越?jīng)]有回答，他垂臉沉思了片刻，轉(zhuǎn)臉問道：“她找你是為了問什么？”

    合歡宗宗主皺眉：“你可還記得曾經(jīng)我說過，心頭血取不著，精血許也能頂一半的作用？”

    “……太記得了?！鞭D(zhuǎn)達(dá)這條建議的他還差點被冬夏遷怒。

    “黎清心魔纏身, 大人大約是想壓制他的心魔?！焙蠚g宗宗主說完，帶著疑惑地問，“但何必呢？就讓他死了，不是反而正好除去魔域的心腹之患嗎？”

    白澤越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合歡宗宗主打了個寒顫，溫順地閉上了嘴。

    “師尊要做什么我不知道，但你我只需聽令即可?！卑诐稍接帜艘粫憾牵肷尾沤又f道，“若是黎清真能為魔域所用，魔域一統(tǒng)靈界的日子便近在眼前了。”

    *

    和魔域不同，仙域緊張得天日無色的氣氛已持續(xù)了許久。

    本來誰閉關(guān)也都是最少幾個月起步的，黎清一時不樓面不算什么，可等到黎清的心魔氣息爆發(fā)開來、席卷震動了大半個仙域之后，任是誰也不會相信黎清是在閉關(guān)了。

    ——黎清仙尊墮心魔了！

    這個消息雖然足夠簡短，但每個字卻都重逾千鈞。

    別的不說，光是魔域可能立刻就會在妖女的領(lǐng)導(dǎo)下卷土重來、占領(lǐng)靈界的可能性便壓得仙域眾人愁思凝重。

    這等氣氛之下，首當(dāng)其沖被推到風(fēng)尖浪口的，便是本來風(fēng)光無限的問天門。

    問天門能這么多年來坐穩(wěn)仙域第一把交椅，說實話靠的只是兩個人。

    先是岳浮屠，然后是黎清。

    而現(xiàn)在，黎清已經(jīng)沒有了，妖女卻還在。

    一時間出現(xiàn)了不少指責(zé)問天門的聲音，多是將他們隱瞞黎清心魔的事情遷怒了過去。

    早退隱幕后幾十年的岳浮屠不得不重出江湖、挽救問天門搖搖欲墜的聲望。

    他將楚靈帶在了身邊歷練，只因為知道孫卓爾已經(jīng)不能指望了。

    孫卓爾本該是憤怒的，但此刻他已經(jīng)顧不上問天門不問天門這些身外之物——畢竟，他自己的小命都快要不保了。

    孫卓爾的算盤本來打得很好。

    妖女確實厲害，但黎清能擋得住她，孫卓爾只要還是黎清的師父一天，就不用擔(dān)心自己的性命安危。

    可突如其來的一串變故把孫卓爾給打懵了。

    妖女將他打成重傷后，黎清上門直接同他對質(zhì)了鼎爐之事、要他自白告罪天下。

    緊接著，黎清心魔爆發(fā)離開問天門，孫卓爾又怕又喜，以為自己逃過一劫，又驚恐于自己失去了一道保命符。

    再然后是仙域?qū)柼扉T的聲討，和黎清去往魔域的消息。

    孫卓爾甚至從岳浮屠的眼神中看出了些許端倪來……

    “黎清走之前一定告訴了他什么！”孫卓爾暴跳如雷，“他肯定已經(jīng)知道了我做過的事，說不定連楚靈那小丫頭都聽說了！我這問天門宗主的位置，還能坐到幾時？”

    傳訊另一頭的人似乎說了什么，但孫卓爾絲毫沒有收到安撫，反而額頭又迸出兩條青筋的形狀。

    “我要還能指揮得動黎清，現(xiàn)在還用得著這么緊張？你還不明白？！黎清騙了我們所有人，那個和他結(jié)合卮契的女人就是妖女，她從來沒真正死在黎清手里！否則黎清怎么心魔一爆發(fā)就直接魔域找她？黎清現(xiàn)在心里哪里還有我這個師父？！他眼里除了那個女人已經(jīng)什么都沒有了！我還要提防著他幫忙來殺我！”

    罵罵咧咧完了這一大段后，孫卓爾氣喘吁吁地停了下來，平復(fù)了片刻心情，才陰森森地開口道：“但托妖女上次沒殺死我的福，我也已經(jīng)找到了她的弱點。只要抓住她的軟肋，不愁這個女人不向我低頭謝罪?！?/br>
    說到這里，孫卓爾用手指敲了敲桌上的傳訊玉佩。

    “……我不能離開問天門，這件事只有交給你們?nèi)マk了。”他瞇著眼睛，聲音中流淌著狠意，全然不像那個古板固執(zhí)的問天門宗主，“別擔(dān)心，需要用到的東西我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只要找一個人當(dāng)‘馬車’運(yùn)貨就行了。除此之外，我們還需自斷一臂當(dāng)誘餌?！?/br>
    傳訊另一頭的人立刻打斷了他，似乎提出了激烈的反對意見。

    孫卓爾冷笑起來：“這時候還想保全所有勢力也未免太癡心妄想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我們只要躲過這一次，等我假死脫身，哪怕她是魔域之主、修為通天，也不可能找得到我們?！?/br>
    和他通訊的人沉默了片刻，終究選擇了同意。

    孫卓爾得意地笑了笑。

    “……貨運(yùn)去哪里？”他緊緊握住桌角，將那里的木料咔啦一聲捏得粉碎，“自然是去冬城，那個妖女自己都不敢輕舉妄動的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　　數(shù)了一下……………………都快完結(jié)了就不要在意欠了多少更新了！！

    第57章

    黎清醒來時頗有幾分神清氣爽, 糾纏數(shù)十載的心魔都像從他身上被抽走了一般，渾身如釋重負(fù)。

    然而黎清最先想到的并不是心魔不心魔，他悚然睜開眼看向自己身側(cè)。

    冬夏正背對著他安靜地蜷在旁邊, 被下露出一小塊潔白的肩膀肌理。

    黎清心跳如雷，腦中飛過無數(shù)回憶畫面的同時, 手不由自主地往前探去，在冬夏的耳際后方輕輕碰了一下。

    冬夏幾乎是立刻就被驚動了, 她頭也不回地啪一下把黎清的手給打開，開口時帶了點鼻音：“走開。”

    黎清被這一下打得手背一痛，他茫然地把手縮回兩寸, 又不太肯定地去摸冬夏的頭發(fā)。

    他實在不太能肯定這究竟是夢、是幻境、還是心魔呈現(xiàn)給他看的假象。

    黎清記得關(guān)于冬夏的一切，她身上的所有小細(xì)節(jié)，她情到濃處時的眼神, 甚至于她的發(fā)絲從指尖劃過去時是什么感受。

    眼前的全部都太過真實, 反倒美好得叫黎清不敢相信起來。

    “啪”的聲音二度響起, 冬夏不耐煩地轉(zhuǎn)過了身來。

    她半瞇著眼居高臨下看黎清：“煩不煩人？”

    黎清著了魔地凝視她半晌，視線都不敢離開一瞬。

    冬夏哼笑著坐起身來：“我都沒困意了……起開?！?/br>
    黎清下意識地將目光轉(zhuǎn)移到冬夏腰側(cè), 那里果然隱約可見一處紋身般的印記, 是靡艷花瓣的一點邊際。

    他腦袋一熱, 用掌心貼了上去。

    ——當(dāng)然還沒來得及碰到，冬夏已裹著外衣起身。

    黎清的手從冬夏的小腿旁錯了過去，又被站起的她一腳踩住。

    “老實點兒?！倍妮p嗤著碾過黎清的腕骨, 動作不輕不重，像是個警告。

    警告過后，她很快便放開黎清，從床上輕盈地躍了下去。

    黎清跟著坐起，有些恍然：“心魔……”

    “好多了？”冬夏赤足往外走, 聞言頭也不回地道，“起來布陣?！?/br>
    黎清：“……”

    記憶終于倒灌回他腦海之中，連同著兩人是怎么從室外跌跌撞撞轉(zhuǎn)移到這房里；他又是怎么不顧冬夏意愿、非要親吻過她的印記才肯讓她解放的畫面都清晰再現(xiàn)。

    還有他反反復(fù)復(fù)在冬夏耳邊念“你也喜歡我”，和冬夏含糊不清卻鋒銳見血的回復(fù)。

    “喜歡過，且也已經(jīng)忘了?！彼f。

    就連冬夏踝上清脆的鈴音，這會兒在黎清聽起來也帶了一絲難以抹去的別樣意味。

    極致的旖旎之中又帶著一點不祥。

    鮮血一路從四肢百骸涌到臉上，哪怕不看鏡子，黎清也知道自己此時大概是個什么面紅耳赤的模樣。

    ——因為冬夏更衣完畢回頭看他時，臉上露出了一個嘲諷似的笑容。

    “又不是第一次，你純情害羞什么？”她說，“不過是讓你的心魔安分點，別以為這代表什么?！?/br>
    黎清冷靜了兩分。

    但也就這么兩分。

    “你騙我，”他輕聲說，“你沒有過別人?！?/br>
    冬夏挑了挑眉：“我騙你怎么？不行？你騙我的還少？”

    黎清無言以對：“……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