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落跑時仍要不死心地對著黎清大喊：“縱然心魔附身又如何，黎清，你忘了自己是在問天門長大的弟子了嗎！除魔衛(wèi)道乃是你的責(zé)任！”

    “問天門不如先除了你這個邪魔外道吧?！倍穆勓暂p笑著說，“能叫你這樣滿手都是鮮血怨靈的人當(dāng)了第一宗門掌權(quán)人這么多年，仙域這么多人也真是瞎了眼?！?/br>
    岳浮屠的神色頓時一凜。

    他沒想到冬夏也知道此事，下意識往黎清的方向看了一眼。

    ——是黎清告訴她的？不，她早在那之前便闖入問天門意圖劫走孫卓爾，也就是說……

    “看黎清？你膽子可真大，”冬夏道，“和我過招都敢輕敵。”

    岳浮屠后腦一陣悚然發(fā)麻，毫不猶豫地撤招點(diǎn)足后退，整個人像是飛葉一般向后掠出五六尺的距離。

    但這也沒能避開冬夏的植物。

    岳浮屠無視胸前火辣辣的疼痛，他緊盯著冬夏的臉，得出一個結(jié)論：“你是為此而來?！?/br>
    “是啊，”冬夏扯開微笑，她偏頭往躲在廣場雕像后的孫卓爾看了一眼，“我為了讓你們問天門身敗名裂而來?！?/br>
    “門內(nèi)有人做了錯事，定會秉公辦理，”岳浮屠頓了頓，不抱希望地試圖將冬夏勸退，“但這是問天門內(nèi)務(wù)?！?/br>
    “從他殺了我?guī)煾傅哪且豢唐?，這就不是你們問天門的內(nèi)務(wù)了?！倍某爸S地道，“更何況，他還派人入魔域，想拿捏我的軟肋威脅我自廢修為？”

    岳浮屠沒料到這一出，他愕然地回頭看了看面色青白的孫卓爾，又去看黎清。

    黎清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

    岳浮屠神色嚴(yán)肅地抿緊了嘴唇，半晌才一甩手腕道：“我不可能將宗主交予魔域來處理，今日便戰(zhàn)出個對錯來?！?/br>
    冬夏輕嘲：“對錯？我從來不需要別人左右我的對錯?！?/br>
    她輕輕揚(yáng)起素白手腕，如同觸手一般的粗壯藤蔓便自背后涌出，迅猛地朝岳浮屠攻去，空氣中只留下了殘影。

    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冬夏落空的幾下攻擊，都砸在了孫卓爾的附近，將他嚇得抖個不停。

    “黎清??！”孫卓爾抱著半截剛才被岳浮屠斬成兩半的雕像厲聲催促，“一步錯、步步錯，你難道還想錯得更離譜嗎？！若等這妖女殺了為師，你卻在旁隔岸觀火無動于衷，天下人以后會如何看你？！”

    “弟子從不在意他人看法，”黎清頓了頓，淡淡問，“我離開前曾說過，若師父愿自白告罪于天下人，我便念舊情不做絕?！?/br>
    孫卓爾咬咬牙：“我……我沒什么可告罪的，妖女的污蔑你竟也聽信，當(dāng)真是受蠱惑不輕！”

    打斷孫卓爾的是冬夏的一聲冷笑。

    幾乎同時響起的是一記巨響，和某人像一顆流星狠狠砸入廣場內(nèi)的身影。

    孫卓爾對著黎清時尚能耀武揚(yáng)威，那是仗著自己師父的身份；對上冬夏時哪還有半分底氣？

    他難以置信、哆哆嗦嗦地看向廣場中央百丈大小的巨坑，岳浮屠被他自己的劍當(dāng)胸釘在了巨坑最深處、最中心的位置，雙眼緊閉，氣息微弱得近乎斷絕。

    “你……你殺了我?guī)熜?！你以為今日還能大搖大擺地從問天門安然無恙地離開嗎？”孫卓爾喃喃地說著，聲音越來越大，“黎清，你就這么眼睜睜看著妖女殺了你師伯??？”

    “你還有時間管岳浮屠死了沒有？”冬夏的身形一閃，下一刻便出現(xiàn)在了孫卓爾面前。

    她仍舊是一身干干凈凈的衣服，好像不曾闖入千軍萬馬、也不曾和岳浮屠交手。

    在孫卓爾驚恐的目光中，冬夏嘲弄地掐住他的脖頸：“還是先為你自己想想吧，孫卓爾。”

    “——老老實(shí)實(shí)地告訴我，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販賣、使用鼎爐，和你合謀的人又有哪些？”

    第61章

    孫卓爾怎么可能承認(rèn), 他驚惶失措地看了一眼不遠(yuǎn)處的岳浮屠，覺得這條路是走不動了；再飛快轉(zhuǎn)向黎清的方向，養(yǎng)了多年的徒弟也只是站在原地冷漠地看著他。

    孫卓爾恍然間終于意識到自己無路可走。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妖女?！彼Y(jié)結(jié)巴巴地抵賴的同時，飛速轉(zhuǎn)動大腦尋找一個絕境求生的辦法。

    “怎么, 上次當(dāng)著我的面說的話全想當(dāng)作沒說過么？”冬夏冷笑，“多年來, 我不知道追殺了你的多少同伙，也不知道從你們手中救了多少孩子，可我真沒想過, 堂堂問天門宗主孫卓爾，居然會是其中的一環(huán)?！?/br>
    孫卓爾咬緊后槽牙：“你有什么證據(jù)？”

    “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我殺你們仙域的人，什么時候要過證據(jù)?！倍南袷锹犚娏诵υ捤频膿P(yáng)了揚(yáng)嘴角, “我認(rèn)定你有罪就夠了呀。不過……如果你能將同伙的名字交代出來, 我今天就讓你死得痛快一點(diǎn)?！?/br>
    眼見回天無力, 孫卓爾只得另尋他法，他眼睛一轉(zhuǎn)：“說和不說都是死,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這話音剛落, 在冬夏身旁上下漂浮的碧玉梭大幅度地震動了一下。

    黎清看了看它, 眉心微蹙。

    碧玉梭上仍舊附著著殷浮光的氣息，他在偷聽？

    冬夏也察覺碧玉梭的動靜，但她只用余光掃了一下便將注意力重新放回孫卓爾身上, 微微一笑道：“魔域別的沒有，折磨人的酷刑我知道很多。既然你不肯交代，我就將你帶回魔域慢慢問，總有一日你會交代的。”

    孫卓爾大驚，面色很是五顏六色地變化了一番之后, 居然雙膝一軟跪到地上，懊悔自責(zé)地朝黎清叩首下去，涕泗橫流：“黎清，為師知道自己所作所為罪孽深重，令問天門蒙羞，今日便以死謝罪，以藉慰因我而死的無辜生靈——但為師終究是仙域之人，此事不能交由魔域插手，否則問天門的顏面何存！黎清，你要三思?。?！”

    冬夏的指尖動了動，將異常平靜的目光落到了黎清的身上。

    即便時間所剩無多，她也有點(diǎn)好奇黎清會做什么選擇。

    孫卓爾真情流露，一個響頭接著一個響頭地磕下去，眼看著滿臉都是鮮血也沒停下：“為師……我孫卓爾知道錯了！我鬼迷心竅、我不是東西、我不得好死！可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問天門！我賺的錢，八成都花在了問天門的建設(shè)上，這是讓整個問天門都受益的事情！我通過這生意暗中掌握的人脈，也是問天門如今霸主地位的支柱之一！”

    他開頭還有些磕磕巴巴，說到后來大約是覺得自己很有理，居然越來越流暢起來。

    “還有我的修為！第一宗主的修為怎么能低！我能有如今逼近化神期的修為，不也是為了問天門長臉、站穩(wěn)第一宗門的腳跟嗎？！”

    冬夏掏了掏耳朵。

    “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問——！！”孫卓爾的慷慨激昂被落在面前的一道劍氣打斷了。

    那劍氣他再熟悉不過。

    孫卓爾眼睜睜看著這劍氣從誕生開始、迅速超越他、超越岳浮屠、直至走到如今仙域的頂端。

    他恨自己的師兄是天縱之才，更恨自己這樣輕而易舉地被徒弟超過，恨所有人提起問天門，想到的都是岳浮屠和黎清這兩個名字，而不是“孫卓爾”。

    “若問天門淪落到需要這般手段鼎盛的一步，還不如自仙域除名。”黎清道。

    他手中剛剛耀出一道劍氣的御虛劍像是附和似的微微發(fā)出劍鳴聲。

    “逆——”氣得昏頭的孫卓爾才吐出一個字，就被冬夏用植物抽了一耳光。

    她沒有很多時間了，因此沒有和孫卓爾廢話，揚(yáng)手便讓幾根繩索似的枝條向?qū)O卓爾竄去將他囫圇綁了起來。

    本來孫卓爾就還打著拖延時間的主意，誰知冬夏根本不講道理，只得在空中徒勞地蹬著腳大喊：“妖女！將我捉走，仙域定和你不死不休！你就不怕仙域大軍打到你魔域老家去嗎！”

    “大軍？”冬夏摸了摸下巴，她一指旁邊的黎清，滿懷惡意地道，“沒了黎清，你們一群烏合之眾拿頭跟我打？我頂著你們?？四薜淖o(hù)宗大陣都能把你捉走，還怕你們打到我的地盤來和我作對？”

    孫卓爾被氣得面色通紅，還真找不出一句話來反駁。

    千言萬語變成一句話：“逆徒?。　?/br>
    “該走了。”黎清低聲提示。

    冬夏含糊地應(yīng)了一聲，又好奇地看向自己來時的路，有些奇怪。

    在廣場上拖延了這么久，仙域的追兵怎么一個也沒出現(xiàn)？

    冬夏的疑問很快得到解答，她帶著被綁成繭子的孫卓爾原路返回時，迎面碰上幾乎排成百米陣線的一群仙修，他們一個個表情復(fù)雜得好像剛吃壞了肚子又不得不憋住的模樣，絲毫沒有剛才對著她的仇恨敵視之情……

    不，仇恨敵視還是留著五六成的，只是大部分卻往孫卓爾的身上去了。

    “孫宗……孫卓爾，你身為問天門之主，居然在暗中販賣鼎爐？！你可知這是滔天大罪，人人得而誅之？！”

    作者有話要說：　　沒寫完……先發(fā)一半??！

    第62章

    聽到這句話, 原本正要動手開路的冬夏動作一頓。

    她偏頭先看了看黎清，才再去看自己身旁的碧玉梭。

    難怪從剛才就開始，她就察覺碧玉梭上始終帶著明明暗暗的氣息, 原本以為殷浮光舍不得這法器，原來還另有功效。

    冬夏捉住碧玉梭, 視線很快在人群中找到了殷浮光。

    風(fēng)流公子朝她玩世不恭地一笑，無聲地做了個口型：“傳音?！?/br>
    冬夏微微一哂, 沒有理會殷浮光，也將仙域眾人群情激昂都左耳進(jìn)右耳出，她提著滿臉震驚、結(jié)結(jié)巴巴的孫卓爾起來, 瞇著眼道：“現(xiàn)在才來聲討，是不是遲了點(diǎn)？”

    “……問天門會給靈界一個交代?！弊Ｒ舫谅暤?，“不用魔域之主來主持‘公道’?！?/br>
    冬夏掃了她一眼, 滿不在乎地道：“主持公道？你搞錯了吧。他殺了我?guī)煾浮艺覍O卓爾, 從來都是為了私仇。”

    祝音還要再說什么, 冬夏搶先打斷了她。

    “岳浮屠剩了口氣，你現(xiàn)在去救還來得及。”

    祝音面色一變, 咬牙在眨眼間便做出了選擇。她不再和冬夏理論, 而是身形連閃去往了冬夏背后幾乎碎成漫天碎石的戰(zhàn)后區(qū)域。

    問天門沒了黎清, 也沒了孫卓爾，這時候不能再失去岳浮屠！

    打發(fā)了祝音后，冬夏算了算時間, 沒心情再和仙域眾人廢話：“人我?guī)ё吡?，有本事就來搶?！?/br>
    她的話音甚至尚未落地，仙域之中便有人飛身而起。

    那人手里掄著一對巨大的錘子，怒目瞪視著冬夏喝道：“妖女，仙域不是你放肆的地方！快將孫宗主放下！”

    冬夏冷漠地抬眼看對方舉起錘子往自己頭頂砸來, 白皙手掌輕而易舉地?fù)踝【掊N，便叫對方立刻動彈不得。

    “諸位同道，隨我一起上！”使錘的壯漢高聲呼喚。

    他這么一招呼，還真有不少人從陣營中挺身而出。

    冬夏手指微微使力，魔氣便像是敲碎蛋殼那般將巨錘外包裹的真元破開，進(jìn)而將那珍貴材料煉成的巨錘捏出道道裂縫：“我看你不是來救孫卓爾，是來殺他滅口的?！?/br>
    壯漢面色一白：“妖女胡說八道！”

    “我想也是，他能橫行霸道這么多年，兩域的爪牙應(yīng)該都不少，我最近才剛揪出白云宗宗主來不是？”冬夏輕嘲著將目光轉(zhuǎn)向剛剛跳出來的幾人，“你們也都是他的同伙嗎？”

    “你莫要血口噴人！”

    “簡直是妖言惑眾！”

    “孫卓爾，你說呢？”冬夏提了提手里宛如死狗的孫卓爾，“哪幾個是你的同伙？早說晚說都是一樣的，不如現(xiàn)在交代幾個出來，我讓你死得痛快一點(diǎn)?！?/br>
    孫卓爾渾渾噩噩地抬頭看向面前扭曲的幾張面孔：“我……”

    “孫宗主已經(jīng)被這妖女蠱惑心神了，他的話不能信！”壯漢突然大聲喊道，“妖女是在拖延時間，不能讓她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