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氏曾碰過一次我的底線，這是第二次?！?/br>
    “我不再是晏氏族人了，所以，別再招惹我?！标痰莱勺詈箜艘谎鬯缓笤陉痰乐义e愕的目光下，轉(zhuǎn)身離去。

    晏道成沒坐馬車，他有些頹然地走在街上，舒氏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從侯府回家了，而他心中煩亂，不太想回去。

    直到在黑夜的盡頭看到一輛燈火通明的馬車，車前別了兩盞燈籠，瞧著有些不配那頂尊貴的馬車。

    謝九楨撩簾走了出來，似乎等候多時。

    天上不知什么時候下起了大雪，雪花在燈影中紛飛，晏道成一時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揉了揉眼睛，想要看清楚，可是越清楚，他就越心驚。

    “你……你是……”

    作者有話要說：　　馬上就是婚后生活啦，先生到底有怎樣的過往呢？

    →感謝在20200428 23:57:35~20200429 22:38:0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qqian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9章 美人撩。

    冬雪漫漫，長夜無盡。

    三人守在正廳等著，門窗緊閉依然能聽到外面呼嘯的寒風(fēng)，像困獸于林中發(fā)出慘痛的悲鳴，聽得人心中發(fā)怵。

    卻只有一個人還能心安理得地打瞌睡。

    舒氏看到自己女兒撐著頭昏昏欲睡，時不時磕下頭，隱去眼中擔(dān)憂，神色一軟，溫聲道：“映兒，不然你先去睡吧。”

    舒氏等一干女眷都是從淇陽侯府直接回來的，回府之后才知道發(fā)生了何事，雖然心中憤懣，對本家之人深惡痛絕，但在兒女面前還秉承著一貫的冷靜。

    越是情急之時她反而能穩(wěn)下心神來，晏映在這點上倒是很隨她。

    晏映聽到母親的聲音，才慢慢回過神來，剛要說話，外面突然傳來一陣sao亂聲，晏道成踏雪而入，一身風(fēng)霜，連眼睫上都綴滿了冰碴。

    舒氏最先站起來，連忙走過去：“怎么樣？”

    晏道成抖落身上的雪，轉(zhuǎn)頭看了看晏映，像是要給她一個交代一樣：“穆世子不愿吃這個啞巴虧，一定要納晏萍為妾，大哥……哼！晏道忠不肯同意，可是正巧原家二郎也在那，把話聽去了，他不想節(jié)外生枝，看來也只能聽從穆世子的意思。算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活該！”

    晏道成雖讀圣賢書，說話卻毫不留情面，語氣中的譏諷輕蔑不加掩飾。

    舒氏吃了一粒定心丸，知道惡人有惡報，心中石頭總算放下了，倒是兩個孩子聽說“原氏二公子”的時候互相看了一眼。

    原隨舟果然夠義氣，不負所托。

    “如果不是映兒發(fā)現(xiàn)得早，一旦落入那個穆世子手上，怕不會也是這個結(jié)局？有違太后懿旨，上頭也會怪罪，跟謝府的親事也告吹了，咱們今后在洛都還如何安身立命？不就是逼著咱們走嗎？做這等腌臜事也太狠毒了！”

    舒氏心中是越想越后怕，穆遷在大胤是聲名遠揚，沒哪個世家貴女愿意嫁過去，更何況是做妾，簡直是糟踐人。

    她還沒想到挑撥謝九楨跟穆氏關(guān)系的層面上。

    晏道成冷然一笑：“何止是逼我們回平陽，怕是到時候借著得罪太后的名義，會直接逐我出族譜，永遠斷了咱們這一脈的人的仕途，才能永不翻身，再也不能給他們造成威脅?！?/br>
    舒氏怔了怔：“咱們能給晏氏帶來什么威脅？橫豎都是一家人??？”

    晏道成理解舒氏的疑惑，他心中又何嘗不是無法理解，或許是當(dāng)年的事隔閡太深，他始終未能走出叛離家族那一步，可家族卻早已把他當(dāng)作叛徒。

    道不同不相為謀，所以要扼殺在搖籃中。

    他長長放出一口氣，一瞬間忽然覺得如釋重負：“我已經(jīng)跟大哥說，今后再也不入晏氏門了。”

    三人皆是一驚，可驚訝過后，又都露出理解之色，晏歸宸向前一步，絲毫沒有惋惜：“明天起，我也不再去國子監(jiān)，算日子，二弟也快回來了，軍營那邊倒是比國子監(jiān)好說?！?/br>
    貧寒之人無法過活也會去軍營之中賣命，沒了士族身份，晏歸麟在軍營只是受不了特別待遇，但一腔熱血猶有拋灑的余地。

    晏映卻一直沒說話，雖然知道他們的心意，可是這件事怎么看都像因她而起。

    “映兒，不關(guān)你的事，”晏道成好像發(fā)現(xiàn)了女兒的心思，他說到一半垂頭掩眉，想起方才雪夜里自己的一時恍惚，錯把謝九楨當(dāng)做了故人，塵封的回憶也逐漸瓦解，他忽然抬頭，“這里面有一些你不知道的事，以后父親會給你解釋?！?/br>
    晏道成的話讓晏映一怔，可看父親不愿多說的模樣，她便緊了緊唇，沒加細問。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晏映就被吵鬧聲驚醒，撩開床帷，碧落焦急地在房中走來走去，見晏映醒了，才慌慌張張掩去神色，站好行禮。

    “怎么了？”

    碧落欲言又止，似是不知該不該明說，上次她把大爺跟三爺來的事直接告訴小姐，事后就被大小姐訓(xùn)斥了一頓。

    “到底怎么了？”晏映聽著嘈雜之聲越來越大，心中也開始不安起來。

    清月看碧落糾結(jié)，替她回道：“是晏氏族人，老爺和兩位公子被逐出族譜，從此不是晏氏門庭的人，咱們住的地方也是晏氏房產(chǎn)，他們要收回，將我們趕出去，正在前院鬧得不可開交?！?/br>
    晏映睜大了眼睛：“竟然……”

    竟然如此無恥！

    背地里暗害他們，明里也要踐踏他們的臉面。

    晏映氣結(jié)，讓碧落趕緊給她梳洗，可是頭發(fā)剛梳到一半，前院忽然來人了，似乎也沒有了吵鬧之聲，清月把門打開，發(fā)現(xiàn)是舒氏身邊服侍的大丫頭籃彩。

    “老爺和夫人讓小姐收拾一下東西，今日就搬離晏府。”

    晏映扶著頭上沒插好的步搖，急忙走過來：“父親同意了？”

    籃彩也是神色懵懂的模樣，又氣又愣，吞吐道：“老爺讓小姐不用擔(dān)心去處，說是一切都安排好了，只讓小姐安心收拾便可，也不用著急，本家那邊寬限了三日。”

    寬限三日，難不成還要她跪地磕頭道謝不成？晏映腹誹一句，心頭卻疑惑不解，或許父親早就預(yù)料到今日，所以在外置辦了房產(chǎn)？

    可是等她坐著馬車到新住處時，才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前的府邸要大他們住的“晏府”十倍有余，門口低調(diào)莊嚴(yán)，門前兩座面相兇狠的鎮(zhèn)宅石獅子，巧奪天工，上邊還未置額匾，看著似乎空置了很久，又地處洛都黃金地段，周邊兩側(cè)都是煊赫門庭。

    左邊一看，五軍都督府，是相州原氏。

    右邊一看，魏王府，更是皇室貴胄。

    而對面呢？

    定陵侯府。

    晏映以為自己看錯了，特意擦了擦眼睛細細看，可燙金大字“定陵侯府”她還不至于認錯，如果說有一個人會在她落魄時接濟她，這個人是她先生或許也不足為奇。

    但也不必要用一座這么宏偉顯赫的府邸接濟！

    晏道成卻是望著大門看了很久，眼中有抹不去的懷念和愧疚。昨夜風(fēng)雪喧囂，謝九楨言及晏氏會驅(qū)逐他們，他能解他們?nèi)济贾睍r，晏道成心中滿是感激，可是今日到了這里，他卻連踏進里面的勇氣都沒有。

    如果是別處，哪怕只是一進的小宅，他也可以接受，可是這個地方，他沒臉進去。

    晏道成轉(zhuǎn)身便要走。

    “怎么，這里有何不妥？”

    清冷聲音一出，晏映立刻打了個哆嗦，謝九楨不知何時已站到他們身后，白衣佇立，與雪地融為一色，黑眸深邃淡漠，雖是看著他們，卻又像是未曾把他們納入眼中。

    晏道成輕咳一聲，隱藏臉上情緒，走到他身前，苦笑著搖了搖頭：“我沒想到，這禮會這么大。”

    “恕我受不起。”

    謝九楨抬眼看了看晏映，將那人看得脊背僵硬，復(fù)又收回視線，淡淡道：“這座府邸，是先皇贈予我的，你被晏氏逐出家門，在洛都聲名盡毀，成為笑柄，要想女兒風(fēng)光出嫁，面上總要過去。”

    他頓了頓，眉頭輕皺，又道：“我已找不出第二個府邸來安撫你們?！?/br>
    這模樣倒像是他們嫌棄謝九楨找的這個地方一般……曾經(jīng)的清河王府，東楚后裔御史中尉蕭彥清的府上，他怎好意思嫌棄？

    晏道成垂眼深思，他的確因為女兒風(fēng)光出嫁那句話而有所猶豫。

    “你為什么……要這么幫助我們？”晏道成忽然抬眼，這次眼中充滿懷疑，“太后懿旨，你似乎也不必一定要遵守，以你的地位，盡可以用別的理由來推托。如今我們逢難，你又不惜以先皇賜予的府邸相救幫扶，我實在……”

    “有什么問題嗎？”謝九楨不太高興了，眉頭擰緊，有些不耐，“我說過會負責(zé)?！?/br>
    晏道成一怔，半晌后無奈地笑笑，終歸是他自己的心魔，眼下已是最好的結(jié)果，如果真讓他女兒在破落的小宅院里出嫁，他恐怕一生都過意不去，謝九楨究竟要做到何種程度才會讓他放心呢？

    “如此，多謝大人了?！边€沒禮成，謝九楨依然比他尊貴，晏道成沒了之前的敵視與猜忌，真誠地施了一禮。

    謝九楨讓了讓身，沒受。

    下人將一車車行李運進去，等到東西收拾差不多了，晏道成見謝九楨還沒走，便猶豫著上前，假裝客氣客氣：“可要進去坐坐？”

    謝九楨收回視線，抬腳上前，也不推拒：“也好?！?/br>
    本是試探地說說，沒想到謝九楨竟然真的答應(yīng)了，晏道成捉摸不透這個人，摸摸頭跟著走進去。

    到了里面，那人忽然止步，轉(zhuǎn)身看了看憋著忍著不出聲的晏映。

    “你過來，我有事跟你說。”

    晏映一愣，下意識低頭走過去，弓了弓身：“先生請講。”

    還是儼然把自己當(dāng)成一個學(xué)生。

    晏道成扶了扶額，要說話，被舒氏拉住，連著自己的兒子一起帶進去了。

    白墻青瓦，梅香四溢，左側(cè)的梅園淡雅清致，一條青石板路蔓延無盡頭，應(yīng)當(dāng)是受他吩咐，整座府邸已被人修整過了，地上的雪也清掃干凈。

    謝九楨向前走去，并未著急說話，晏映想了想，也跟上前。

    “先生，你有什么話說？”晏映聲音溫軟，情急之下帶了平陽口音，聽著讓人莞爾。

    謝九楨慢下腳步，伸手撩起一支梅，指尖上沾了細雪，他輕捻手指，道：“臥佛寺聽到的那件事，你不必在意，只要在我身邊，便沒人能傷得了你?！?/br>
    晏映偏頭看著他，眼中美景被朦朧的銀色日光攪晃，竟然有些看癡了，等到那人說完話，她才回過神來，腳步一下頓住。

    “臥佛寺聽到的事……”明亮清眸眨了眨，她眼中疑惑，“我聽到什么事了？”

    謝九楨也隨她停住，轉(zhuǎn)身看了看她，清冷雙眸中難得露出幾分探尋：“你不記得了？”

    晏映搖了搖頭：“我額頭上受了傷，醒來后就什么都不記得了，難道在寺中，我真的聽到了什么隱秘，所以才會有人——”

    她急忙掩住唇，心中后怕，父親說連他都查不出背后之人，說明這人不是六大世家，就是更高的存在，倘若被她聽到了秘密，恐怕真會丟了命……所以，先生此舉是為保護她，并不僅僅是護她名聲？

    “那馬車上的事，你也不記得了？”謝九楨忽然問她，除去眼中探尋，唇角竟然漾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晏映以為自己看錯了，睜大了水眸想要瞧清楚，謝九楨冰冷的聲音再度響起。

    “不記得也好，有些事，不知道才能保命?！?/br>
    “那先生，對我……”晏映知道先生沒對她坦白，可眼下她有更加好奇的事，她勾著衣服，那句話說到一半，忽然咬緊了唇不敢繼續(xù)問下去。風(fēng)吹梅枝，雪花散落，她立在風(fēng)雪中有些蕭瑟。

    越蕭瑟越惹人眼。

    謝九楨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眸色一暗，他忽然走過去，解下狐裘，長臂繞過一圈，帶著些青草香的溫暖覆上她肩頭。晏映僵直了身子，等著先生退后，可他為她披上狐裘之后，竟然沒有離開，兩人近在咫尺，他衣上熏香比梅花撲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