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一舞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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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楚千凝走后,原本空無一人的竹林中卻出現(xiàn)了一道白衣身影。 黎阡陌遠遠的站在林深處,目送著那個一身青衣的小姑娘漸行漸遠,他低頭掃了一眼自己手上纏著的淡青色絲絹,眸中不覺閃過一抹笑意。 呼吸間,似是還有她身上的馥郁花香。 楚千凝…… 倒是個有趣的小丫頭。 只是可惜,他如今有重任在身,不能時時待在建安城中,否則的話,倒是可以多接近她一些。 “鶴凌?!?/br> “屬下在。” “讓鳴悠偶爾留意一下楚家,別讓這丫頭遇到什么麻煩?!闭f出這句話的時候,黎阡陌尚不解自己為何會對她如此掛心。 “是?!?/br> 又深深的看了一眼楚千凝離開的方向,黎阡陌這才轉(zhuǎn)身離開…… 聽自家兄長說了這么多,黎阡晩不禁皺起了眉頭。 這些事情,她以前從未聽皇兄說起過。 原來…… 他與嫂嫂那么早就相識了。 可是后來,怎么就被鳳君擷那個畜生給捷足先登了呢?! “之后呢?”她忍不住追問道。 “后來……” 他一直于外奔走,偶爾回到建安城,只能從鳴悠的只言片語中得知她一切安然。 再次見到楚千凝,她已至豆蔻年華。 尚有兒時的稚氣,與此同時,卻又多了幾分端莊沉穩(wěn)。 不過,彼時他已經(jīng)裝作患有眼疾,幾年時間匆匆而過,她似是早已忘了他是誰,徑自從他身邊走過,未有絲毫停留。 那一刻,黎阡陌的心里有一種名為苦澀的情緒在漸漸升騰。 她將他忘了…… 其實這本在他的意料當(dāng)中,但心里想的再是明白,真正面對的時候,內(nèi)心深處還是不免有些失落。 緩緩的從衣襟里掏出那方淡青色的絲絹,俊眉不禁微微皺起。 他日日都念著她,她怎么能把他給忘了呢…… 彼時,黎阡陌心里忽然冒出了一股沖動,他想去楚家提親,先將這丫頭給定下來,待她日后及笄,兩人成了親他再好好“調(diào)教”她。 竟敢將自己的夫君都丟在腦后,這心得是有多大! 可終究,這個想法也就只是一時沖動而已。 且先不論如今侯府于外是個什么情況,單單是沖著她自身而言,楚奕昭就不會答應(yīng)將凝兒許配給他。 這也對…… 任誰也不會愿意將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給一個病病殃殃的瞎子。 但任由那丫頭被別人娶走,他心里又十分不甘。 除非—— 他能趕在楚千凝及笄之前將一切都處理好,待到塵埃落定之時,他自然可以以自己的真實樣貌出現(xiàn)在她面前。 而為了這個目標(biāo),黎阡陌更是沒日沒夜的忙碌。 又一次離開建安城之前,他偷偷潛入了楚家,尋到她的院落之后,還未等他有失風(fēng)度的潛入她的閨房,便在院中看到了她的身影。 令他意外的是,她正在院中起舞。 月色下,少女身姿曼妙,翩然旋身間,便見發(fā)絲輕揚,與融融夜色化為一體。 黎阡陌站在樹杈間,目光溫柔的望著樹下的少女。 如那日相似,她穿了一襲煙青色的紗裙,月色朦朧中,竟仿佛披了一層紗衣,似是從水汽氤氳的湖面上踏風(fēng)而來,美得如夢似幻。 一曲蝶飛花舞,她跳的美不勝收。 靈活的身段如翩翩起舞的蝴蝶和隨風(fēng)飄舞的花朵,舞姿曼妙,婀娜動人。 從前經(jīng)常見有些人喜歡看那些歌姬起舞,黎阡陌一直不懂那有什么好看的,直到這一日看到楚千凝在月下起舞。 艷美似妖,勾魂攝魄。 詩中所言,洛神披羅衣之璀粲兮,珥瑤碧之華琚。戴金翠之首飾,綴明珠以耀軀。微幽蘭之芳藹兮,曳霧綃之輕裾…… 黎阡陌心下不禁在想,那洛神再美,也定不及凝兒萬一。 即便沒有絲竹管弦之樂聲,可她卻依舊跳的沉醉,夜色繾綣,只余清風(fēng)輕拂而過。 這一晚,楚千凝跳了多久,黎阡陌就看了多久。 若說他之前想要娶她還只是一時沖動下的想法,那么此刻,他倒是愈發(fā)堅定了。 他本就是想在離開前再來看看她,如今看過了,他也就該離開了。 走之前,黎阡陌不禁滿心期待著兩人再次相見。 因他心里想著,再見之時,她便到了將笈之年,屆時,自己或許便能娶她過門,而在那之前,他須得將一切安頓好。 比如他的身子,比如他的眼睛。 為了盡早完成那些事,黎阡陌調(diào)走了鳴悠,而恰恰是這個舉動,讓他之后無數(shù)次回想起,都無比憎恨自己的大意疏忽。 他原本想著,楚千凝只是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姑娘,自幼得爹娘疼愛,應(yīng)當(dāng)不會有何危險。 更何況,鳴悠之前在此盯了多時,也未見有何不妥。 再則,他臨行前也叮囑了黎阡舜,讓他時不時留意著那府上的情況。 不為別的,只求安心。 可楚家的那場火著的快速又兇猛,根本就沒有給人反應(yīng)的時間,滿府上下皆葬身火海。 黎阡舜派人趕過去的時候,楚千凝已經(jīng)被安然接到了容府。 不巧的是,當(dāng)時黎阡陌剛好于外遭到了伏擊,性命垂危,黎阡舜便沒有將楚家之事及時告訴他,他以為自家兄長那般關(guān)注一個小丫頭,無非就是想回報她什么,眼下她既撿回了一條命,便也無須特意說與兄長知曉。 故而,待到黎阡陌傷好趕回建安城的時候,大街小巷傳的便是楚家孤女與二皇子殿下鳳君擷定親的消息。 那一刻,他甚至有掐死她的沖動。 但當(dāng)那股沖動的勁頭過去,他的心中便充滿了苦澀和無奈。 他有什么資格生她的氣呢…… 從始至終,她甚至連他這個人都不記得。 楚家出事,他也未能及時出現(xiàn)陪在她身邊,如今又憑什么埋怨她與別的男子結(jié)了親! 說到底,這一切不過都是他的一廂情愿罷了…… 看著自己剛剛摘下的素日覆面的白綾,他苦笑了一下,隨即便再次蒙在了眼眸上。 他是為了娶她,才計劃了這么久,找到了合適的時機和理由,以一種全新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但如今卻用不上了。 黎阡陌不是沒有想過從中作梗,毀了楚千凝與鳳君擷之間的婚事。 可一切想法,在看到她臉上露出的笑容時,都悄無聲息的化為了齏粉。 痛失雙親,寄人籬下,她必定痛苦不堪,如今好不容易走過了那道坎兒,遇到了她命中的良人,他如何忍心毀了她! 更何況…… 破壞了他們的婚事,她就能心甘情愿的同自己一起嗎? 同自己在一起,她便真的能像對鳳君擷那般溫柔的朝自己笑嗎? 要是到最后,她郁郁寡歡,誰來賠她一個笑語盈盈的凝兒…… 思慮萬千,黎阡陌最終還是選擇了按兵不動。 楚家的那場火著的詭異,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兒,私下里一直讓鳴悠等人在查探。 恐是有何人針對楚家,進而會對她不利,接下來的一年里,黎阡陌都未離開建安城,就在暗處守著她,護著她。 但楚千凝的安全是確保了,他的一顆心卻被傷的千瘡百孔。 他一方面擔(dān)心鳳君擷待她不好,可另一方面,卻又不愿他待她太好。 若是前者,她定會受委屈。 而倘或是后者,她勢必會對那人更加死心塌地,那他遺落在她身上的那顆心又該如何算呢…… 一年的時間,黎阡陌就這般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恩愛,飽受煎熬。 沒人知道,某個瞬間,他甚至希望自己成為鳳君擷。 對那個人…… 他是既羨慕,又嫉妒。 偶爾,心里甚至?xí)壬鷼⒘怂哪铑^! 可一想到楚千凝對他的在意,黎阡陌又只好忍耐下來。 再后來,他一把火燒了侯府,就此金蟬脫殼。 離開建安城之后,黎阡陌甚至依舊在從探子口中得知楚千凝的近況。 直到聽聞她晨起時有嘔吐的反應(yīng),他當(dāng)即便將信件撕的粉碎,素日含笑的眸中冰寒一片。 從那日起,他撤回了所有盯著楚千凝和鳳君擷的眼線,甚至連建安城中的大小事情也不再過問,通通丟給了黎阡舜和黎阡晩。 話至此處,黎阡陌的聲音不禁頓住。 他的神色很是平靜,可他越是安靜,周身的那股死寂的感覺便越是明顯。 “皇兄……對不起……”才一開口,黎阡晩的眼淚就控制不住的掉落下來。 是她沒有及時將鳳君擷離開建安城的消息告訴他,否則也不會害嫂嫂被景佑帝折磨那么久,到最后竟落得這般下場! 其實,當(dāng)日她曾接到了鳳君擷離開建安城的消息,可她并不知道兄長他們?nèi)酥g的恩恩怨怨,只知道發(fā)生了一些事情,讓兄長厭了那個地方,是以她便沒有將消息告訴他。 乃至于,東夷這邊的所有事均是她和二哥在負責(zé)。 楚千凝在幽月宮遭受了什么,她也很清楚,但她只將她當(dāng)成了無關(guān)緊要的人,并未過多關(guān)注。 而黎阡舜雖然知道黎阡陌曾有意保護楚千凝,但他后來既將東夷的所有事情都撒手不管,那就意味著那人對他無甚要緊,是以他也未曾在意。 于是…… 就釀成了如今這般局面。 看著黎阡晩哭花了的一張小臉,黎阡陌溫柔一笑,抬手幫她輕輕擦拭著眼淚,“不哭了……此事不怨你,亦不怨阡舜……” 一切,皆是他的過錯。 他不該那么自私,因一時醋意著惱便撤回了所有眼線。 更加不該因嫉妒失去了理智,連鳳君擷的狼子野心也沒有察覺。 若是他能早點發(fā)現(xiàn)那些事情,凝兒便不會死了…… 一聽他說的話,黎阡晩便心知他定是自責(zé),“皇兄……這事兒也怨不得你……” 怎么能怪他呢! 明明他待嫂嫂那般用情至深…… 楚千凝站在不遠處聽著他們兄妹二人說的話,只覺得腦中轟鳴作響,有什么難以承受的壓力向她襲來。 她緊緊的抱著頭,明明頭痛難忍,可她卻忽然笑了。 晚兒說的對,這樣的事情怎么能怪黎阡陌呢…… 要怪,也是怪她自己。 不光是遇人不淑,識人不明,甚至還在無意間連累了黎阡陌痛苦至此。 這一切,本由她而起。 但如今,她卻不知該如何由她終結(jié)。 將心中塵封多年的事情道出,黎阡陌朝黎阡晩溫潤的一笑,輕輕揉了揉她的頭,“如今你該知道,這世上還有一個人,這般戀著凝兒?!?/br> “皇兄……” “前幾日,官將軍薦了一位虛云大師,說他是得道高僧,或許會有什么奇法異術(shù)?!?/br> “您……您當(dāng)真要為嫂嫂招魂嗎……”黎阡晩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招魂……” 黎阡陌聲音低低的重復(fù)了一遍這兩個字,眸中閃過了一抹異色。 即便將她的魂魄招回來又如何,她的爹娘已死,今生所受的痛也無人能償還,他要做的,是許她一個安穩(wěn)的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