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處處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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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見到虛云大師,楚千凝和黎阡陌誰都沒有想到會是這般情形。 他們已為人父、為人母,而虛云大師倒是半點未變,依舊是從前那般慈眉善目的樣子,只凝著他的雙眼,便覺得心下安寧。 “虛云大師……” “阿彌陀佛,施主如今可有悔意?”這話,他是沖著黎阡陌問的。 后者沉眸,一時沒有回答。 輕輕轉(zhuǎn)動著佛珠,虛云大師語重心長的嘆道,“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因緣生滅法,佛說皆是空。緣起法身偈諸法因緣生,因緣盡故滅。” “恕在下資質(zhì)愚鈍,不解大師此言何意?!崩柃淠暗捻游⑽⒉[起,眼底幽光閃動。 “施主過謙了?!?/br> 若他的資質(zhì)還算愚鈍的話,那這世間怕是再無號稱聰明之輩。 怕只怕,這世上之人都被他算計了去才算完。 “大師……”話音未落,便見楚千凝忽然跪倒在虛云大師腳邊,眼眶泛紅,卻一臉隱忍的表情不肯讓淚落下,“還望大師慈悲,救救我的孩子?!?/br> “凝兒!”黎阡陌將人擁起,目露心疼。 “施主快快請起?!碧摲鲋麄兎驄D二人站起身,虛云大師緩步走進內(nèi)殿,看著榻上昏迷不醒的南月溶,眸中極快的閃過一抹異色,“唉……錯啦……” 聞言,楚千凝和黎阡陌不禁相視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錯了? 哪兒錯了?! “您說什么?”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 虛云大師微微搖頭,并沒有作答,只抬手撫過南月溶的眉心,便見她眉間原本黯淡的紅點豁然變亮,漸漸地,顏色也越來越越淡。 見狀,楚千凝激動又緊張的抓著黎阡陌的手,一臉喜色。 只是,還未等她如何高興,便見虛云大師微微蹙眉低語道,“劫數(shù)啊……劫數(shù)……” 話音落下,就見南月溶眉間的那枚紅點再次浮現(xiàn),這一次,甚至直接變成了黑色,似一團黑色的迷霧纏繞住她,揮之不去,無法驅(qū)散。 “這是怎么回事?!”楚千凝快步行至榻前,也不知是那黑點映襯的緣故還是如何,竟覺得南月溶的臉色蒼白了幾分,不似方才的紅潤。 “溶兒!溶兒?!”無論她如何呼喚,南月溶都沒有醒來的跡象。 蹙眉看著這一幕,虛云大師沉聲道,“這血咒十分陰毒,乃是由施咒之人以性命為代價施下,對方恨意滔天,這術(shù)法也會隨之增強?!?/br> “那該如何是好?” “阿彌陀佛……” “讓草民來試試吧。”說話間,便見玄微跟在南月煙身后走了進來。 行至內(nèi)殿,他先是朝楚千凝和黎阡陌微微頷首,隨后又朝虛云大師施了一禮,舉止得體,風(fēng)姿翩翩。 聞聽他能救南月溶,楚千凝原本黯淡的眸光豁然亮起。 縱是她素日再是沉得住氣,可此刻事關(guān)親生女兒的性命和安危,她便終是卸了所有的偽裝,剩下的只是脆弱和無助,任何一點希望和絕望都能輕易cao控她的情緒。 那一顆心,就這樣被吊的七上八下,浮浮沉沉。 “有何法子,但請國師大人一試,縱是以命相抵也使得。”只要能救小溶兒的性命,讓她付出什么都可以。 楚千凝幾乎是想也未想便說出了這句話,因此并未注意到黎阡陌那一刻的神色。 但這一切,卻都落入了虛云大師的眼中。 他斂眸輕輕轉(zhuǎn)動著佛珠,沒頭沒尾的啟唇道,“緣來則去,緣聚則散,緣起則生,緣落則滅,萬法緣生,皆系緣分。緣來天注定,緣去人自奪,種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br> 旁人自是不解他在說什么,但黎阡陌的眸光卻微微閃動,眼底好似有云海在翻涌,風(fēng)雨欲來之勢。 虛云大師話中的深意,他聽得分明。 一切…… 都是他的強求。 前世凝兒身死后,他不甘兩人有緣無分,于是強行為她逆天改命。好不容易到了今生,他如愿以償?shù)娜⒌搅怂瑓s無意間揭開了南月燭的秘密。 凡事有因才有果,若他順應(yīng)天命什么都不做,自然也就沒有后來發(fā)生的這些事。 如今,便不必受這般錐心之痛。 一動不動的站在南月溶的榻前,看著楚千凝痛不欲生的抓著她的手祈求,黎阡陌的神色淡淡的,只眸光越來越幽暗,直到那抹血色將他完全吞沒。 倘或事情果然就如此了,叫他怎么可能甘心呢! “因”是他種下的,但這“果”他絕不接受! “佛經(jīng)中記載,有十二種病,隨惡人言是病、邪妄諂曲是病、言語傷人是病、貪愛色欲是病、殺害眾生是病、不敬爹娘是病、作惡不悔是病、愚癡顛倒是病、侵占他人是病、好彌人過是病、無慚無愧是病、我慢貢高是病。敢問虛云大師,小女之病是為何?” 凝眸看著虛云大師,黎阡陌笑容清雅,眸中卻透著絲絲戾氣,“阿難問佛,其病如何得治,佛曰,有十二種藥,可令此病得痊。慈悲喜舍是藥、謙讓作小是藥、贊嘆大乘是藥、有惡能改是藥、有過能悔是藥、毀罵不動是藥、敬上念下是藥、愛念他人是藥、敬老憐貧是藥、低聲軟語是藥、具足正見是藥、誓度眾生是藥……” 朝虛云大師走近了幾步,黎阡陌的眼神堅定又執(zhí)拗,“在下不信命、不信天,更不問是劫還是緣?!?/br> 他只知道,他要的,就要牢牢握在手中。 從前對凝兒是如此,如今對他自己的女兒便一樣如此。 虛云大師轉(zhuǎn)動佛珠的手一頓,隨后不覺深深的嘆了口氣,似無奈似遺憾。 往旁邊退了退,虛云大師給玄微讓位,讓他得以清楚的看到南月溶的情況。 只掃了一眼,玄微便收回了目光。 果然是血咒…… 看來,齊穹是下了“血本”了! “如何?國師大人可有辦法?”見玄微沉默著沒有說話,楚千凝不禁語氣急切的追問道。 “辦法倒是有,只是……”玄微話音忽頓。 “只是什么?” 皺了皺眉,他面露難色,最終卻只搖了搖頭什么都未說。 不過恐楚千凝和南月煙他們憂心,是以他便補充道,“草民會想盡一切辦法為小殿下解咒,陛下不必過分擔(dān)憂,縱是拼了這條性命不要,草民也絕不會讓您失望?!?/br> 說完,他俯身施了一禮便躬身退下,開始吩咐小童準(zhǔn)備起壇所用之物。 偏他不說還好,這般一說倒叫南月煙心驚。 他這話是何意? 難道…… 竟需要用他的命來換小溶兒的命?! 這般一想,南月煙便下意識想要找他問清楚,卻被旁邊的顧沉淵不著痕跡的攔下,幾不可察的朝她搖了搖頭,示意她別驚動楚千凝。 待到無人注意時,他卻悄悄離開了皓月閣。 他的出現(xiàn)對于玄微而言絲毫不意外,似乎早在他的意料當(dāng)中。 將木劍端端正正的擺放在桌子的正中間,玄微淡聲道,“不知丞相大人此來有何事?” “我雖非修道之人,但對于術(shù)法一類也多有研讀,凡中咒術(shù)者若要解咒,皆須借助至親之人方可平安化解,方才在殿中,你是否就要提及此事?” 一聽這話,玄微攏著拂塵的手不禁一頓,隨即若無其事的繼續(xù)。 他勾了勾唇,暗灰色的眸中卻未有絲毫笑意,“果然什么事都瞞不過丞相大人……” “會有性命之憂?”否則的話,他沒必要欲言又止。 “……對?!?/br> 來的人是顧沉淵,玄微便沒有遮掩,直言相告。 聞言,顧沉淵沒有任何猶豫,甚至頗為急切的對他說,“我與小溶兒也是血脈至親,我可以嗎?” “丞相大人就不怕我在途中加害于你嗎?”玄微半真半假的問道。 “只要你能救那孩子……” 言外之意便是,縱是被他加害,他也認(rèn)了。 誰知,玄微聽完他的話卻忽然笑了,“丞相大人請回吧,此事非得陛下或是殿下不可,若您與世子爺能發(fā)揮作用,我方才在皓月閣便會直言了?!?/br> 正是因此,他才及時住口。 抬眸定定的看向顧沉淵,玄微意味深長的低聲嘆道,“可惜你我二人注定無法成為朋友,不然……” 后面的話他沒再繼續(xù)說下去,而顧沉淵滿心沉浸在擔(dān)憂南月溶的思緒中,也沒有留意到他的低語,否則他就會發(fā)現(xiàn)玄微稍顯復(fù)雜的眼神。 或許,就不會發(fā)生后面的那些事情了。 * 南月溶畢竟是南涼國日后的繼承人,是以她發(fā)生了如此大的事情,國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尋常百姓都知道了,更莫要說齊寒煙這個整日在宮中晃悠的人了。 她雖是個冷心冷情的人,但對這么小的奶娃娃卻沒有任何抵抗力。尤其是南月溶長得又好看,性子也乖巧,明明年歲那么小,卻極少大聲哭鬧,便愈發(fā)惹人憐愛。 是以她這一“病”,除了楚千凝和黎阡陌這個當(dāng)?shù)锏募钡牟恍?,就連齊寒煙也跟著焦心不已。 連躲燕靖玄也顧不上了,整日大街小巷的亂竄,忙著收集能人異士為南月溶解咒。 再說燕靖玄如今正是“被考察”的階段,表現(xiàn)好了就有可能被提升為“正宮”,表現(xiàn)差了極有可能就此被打入冷宮,因此他也沒日沒夜的幫忙。 可惜…… 付出不少,收獲卻很小。 大部分人連“血咒”這個說法都沒聽說過,更莫要說懂得解了。 什么和尚道士的請了一大堆,有真本事的卻沒幾個。 若非想著為南月溶積點德,齊寒煙便恨不得直接剁了他們了事。 “都是一群招搖撞騙的貨色!”冷眸微凝,齊寒煙不悅的皺起眉頭,“若日后帶回來的都是這樣的人,你便找個茅坑把自己的頭塞進去,不必再回來見我了!” “……屬下遵命。”夜影無奈的垂首。 “多加派人手出去打探。” “是?!币蝗淘偃?,夜影還是按捺不住心底的蠢蠢欲動,試探著對齊寒煙說道,“主子,屬下實在不解,您為何對那么大點的小屁孩那么上心???” “小屁孩?”齊寒煙冷冷的嗤笑,“你可知她是楚千凝和黎阡陌的女兒,沒準(zhǔn)兒將來這大好江山都要落入她的手中,我眼下不與她搞好關(guān)系怎么行!” 她振振有詞,說的自己好像蓄謀已久,可夜影卻并不輕信,“等她長大您都已經(jīng)老了,難道您還打算白著頭發(fā)、花了眼睛、拄著拐杖闖江湖嗎?” “……” 她是找了個什么樣的下屬! 被夜影氣得頭疼,齊寒煙按捺住亂拳打死他的沖動閉了閉眼,顫抖著手指向門口,示意他有多遠(yuǎn)滾多遠(yuǎn)。 再晚一會兒,她怕她控制不住自己體內(nèi)的洪荒之力。 夜影委委屈屈的退出了房中,就見燕靖玄悄然走了進去,“你何苦把自己說的那般冷漠無情……” 擔(dān)心就說擔(dān)心嘛,何必把自己說的那么功利呢! 冷冷的瞟了他一眼,齊寒煙沒有說話。 她總覺得南月溶中了血咒這件事不大對勁兒,燕靖玄帶著齊穹出現(xiàn)在南涼的時間太過巧合。還有師父,他對待此事的態(tài)度也在意料之外。 總覺得哪里怪怪的,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為此,她本想進宮找楚千凝商量商量,但又恐是自己想多了,是以一直沒有輕舉妄動。 更重要的是,她恐打草驚蛇…… 齊穹那個老雜毛既然拼了性命也要給小溶兒下咒,那便意味著他確信此咒無人能解,或者說,他不知道師父能解咒,那么問題就出現(xiàn)了。 南月燭與他們兩人之間皆有勾結(jié),他們有可能不知道對方的存在嗎? 不知黎阡陌有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 還是說,他們夫妻二人關(guān)心則亂,早已無法正常思考。 想到什么,齊寒煙的視線落到對面滿頭銀發(fā)的男子身上,她若有所思的望著他,心湖卻漾起了一圈細(xì)密漣漪。 察覺到她的注視,燕靖玄若有所覺的抬頭看來,“怎么了?” “……沒事?!?/br> 收回目光,齊寒煙握著杯盞的手微微收緊。 燕靖玄啊燕靖玄…… 你可千萬別讓我對你動了殺心! “騰”地一下站起身往外走,齊寒煙并沒有向燕靖玄說明自己要做什么,是以后者很自然的攔住了她,“深更半夜的,你這是去哪?” “去會會齊穹那個老雜毛?!彼麑Τ屠柃淠爸T多防備,對她這個陌生人應(yīng)當(dāng)不會有那么強的戒心。 “他什么都不會說的。” 既是連“血咒”這樣的法子都用了,這便足以證明齊穹玉石俱焚的決心,如此情況,又豈是她三言兩語能透出話來的。 使勁兒掙開他的手,齊寒煙冷眸微瞇,陰陽怪氣的說道,“不去試試怎么知道他不會露出破綻?” 燕靖玄是什么人,自然聽得出她對他的懷疑。 于是,臉色不禁微微沉了下來。 “你是不是瘋了!竟然懷疑我!”他不悅的瞪著她。 “呵……” 輕哼了一下,齊寒煙失笑著搖了搖頭,不與他做口舌之爭。 剛想舉步離開,就見玄微身邊的小童匆忙來訪。 “姑娘、姑娘,師父請您過去呢?!?/br> “我?!”齊寒煙挑眉,不知她去有何用處。 “師父要起壇作法了,說是需要你在一旁陪護才行,我等功力不夠,恐時間一長就撐不住了?!蹦切⊥彩莻€機靈的,說的頭頭是道。 “如此……”略微沉吟了一下,齊寒煙方才應(yīng)下,“前面帶路?!?/br> 她看似答應(yīng)的爽快,實則心里卻犯起了嘀咕。 前一次師父急召她來南涼,用的也是差不多的說辭,雖說事后證明是為了送她回現(xiàn)代,但追根究底她只是陪襯而已,他真正要幫的人是南涼帝。 那這次呢…… 心事重重的跟在小童身后往前走,齊寒煙并沒有注意到燕靖玄也在不知不覺間跟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