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場？”杜氏驚呼，“她去校場作甚？”

    “前幾日，右仆射曹利用的長子曹淵在金明池cao練軍士時欺負(fù)低級的士卒，三姑娘看不過去,便出手教訓(xùn)了曹淵，那曹淵長得高大,竟然被姑娘給制服了?！?/br>
    “荒唐，她一個女子...怎能？”杜氏攢著自己的手絹,怒斥,“這事怎無人告知本位？”

    “此事，恰巧被路過的官家瞧見了,官家還贊賞姑娘有太宗風(fēng)范?！睂m女壓低了頭，“剛才官家還派周典使賞賜了姑娘一把官家曾經(jīng)用過的弓,姑娘是試弓去了。”

    “試弓？”杜氏再次挑起眉頭,后又長長嘆了一口氣，“元容這孩子，這紅墻宮闈到底還是悶著她了?！?/br>
    皇宮的金明池附近設(shè)有皇家校場，旁邊還有一座專門的大殿,里面種植著稻谷，宋初之時，皇帝為讓后世體驗百姓勞作辛苦,而在宮內(nèi)專設(shè)田地，每逢春耕時親自下地勞作。

    楊億與王欽若爭辯了一番后從天章閣出來，過后苑出宮時途經(jīng)趙靜姝。

    冬日寒冷，這金明池附近都沒什么人了，楊億站在池子邊上摸著胡須。

    —嗖—

    弦上之箭應(yīng)聲而發(fā)，正中五十步開外的靶心。

    楊億觀之，不由驚嘆的拍著手掌走近，“三公主箭法精妙，果真與官家所言，有太宗風(fēng)范?！?/br>
    趙靜姝將束起的袖子放下，擦了擦手，見著朱色公服的楊億走近時側(cè)身行了個禮，“楊內(nèi)翰這是要出宮回去了嗎？”

    “官家命我與王制誥和其他幾位學(xué)士修撰《冊府元龜》”

    杜貴妃曾和她說過這個楊億是太宗年間的進士，進士及第，年歲雖然不大，但是于翰林院威望極高，又博聞強識，朝中有不少世家子弟拜他為師求學(xué)于他。

    如今國子監(jiān)的教授里，楊億也擔(dān)任著一份，有時會去講課。

    回來數(shù)月，后宮內(nèi)寵妃眾多，不是爭風(fēng)吃醋就是暗地里耍些陰謀詭計，皇帝子嗣少，惠寧公主又是個傲人，便有不少妃嬪打起了討好三公主趙靜姝的主意，漸漸的她開始厭煩這后宮內(nèi)的生活了。

    年歲漸長，長輩也開始cao心她的婚事了，耳畔念叨的總是何家翩翩公子，出身如何，相貌如何，人品如何。她聽著也煩了，寧愿回到道觀中繼續(xù)做女冠，一個人守著尊者清凈的過一輩子。

    如今想要逃避，又往哪里逃呢，看著楊億時，趙靜姝心生一計，“我聽爹爹常說，翰林院中楊內(nèi)翰最年輕，而文采與能力卻是最為出眾的，世家弟子以做您的學(xué)生為榮。”

    “是官家與公主抬舉微臣了，臣愧不敢當(dāng)?！?/br>
    “我在道觀里學(xué)道時，也讀一些書，拜讀過內(nèi)翰的文章，很是敬佩，奈何一直沒有機會，如今得以回來，遂也想向內(nèi)翰求學(xué)?！壁w靜姝瞪著透澈的眸子望著楊億。

    東京城冬日的暖陽打在碧瓦朱檐上，午后是最令人困倦的時候，讓人變得慵懶。

    陽光與雨露一樣，均沾各處，但天子的恩澤與降懲是不均的也是未知的，事出驚動了大內(nèi)，驚動了皇帝，被彈劾的的人里不僅有丁謂，也有錢懷演，但皇帝只罰了丁家，只獨自訓(xùn)斥了丁家。

    罰，大不了降級，最嚴(yán)重也不過是外放，能心安。不罰，甚至連聲都沒有，讓心不安，這比罰更加難受。

    丁錢兩家婚事作罷，但是由于錢懷演的奉承以及處事的圓滑，又都是能夠隱忍的主，兩家關(guān)系竟沒有因此破裂。

    錢懷演回了府召集了族中數(shù)人，開始訓(xùn)斥，開始讓年幼者背讀家法。

    最后將錢希蕓單獨拉出來數(shù)落，當(dāng)眾罵完還不算，又去她院里一頓劈頭蓋臉的大罵。

    “阿諾是我買回來的，她是個秉性純良的女子，沒有你授意她敢嗎？”錢懷演其實什么都明白，其實心里也是有一些自責(zé)的。

    一心想要聯(lián)姻，忽略了兒女的感受，才釀此大錯。

    “什么敢不敢，若不是爹爹你非要我家那個丁四，不這樣，我能怎么辦？”

    錢懷演指顫著手，在池子邊來回走動，“你知不知道，現(xiàn)在是趙氏天下，不是以前咱們的江南了！”

    “爹爹就是因為趙氏江山，才怕這怕那的，咱們錢家家大業(yè)大，您卻還要犧牲jiejie兄長們的幸福，去與那些個新貴聯(lián)姻！”新貴之中多數(shù)出身寒門。

    “你知道什么呀，就在這兒指點起你父親了？”

    錢希蕓側(cè)起頭翻著眼，“反正女兒是不會像大哥哥與二哥哥一般順從妥協(xié)您的！”

    錢懷演總算是對這個女兒看明白了，長嘆一口氣語重心長道：“你莫要看不起那丁四了，日后有你紅眼之時?！?/br>
    最后錢希蕓被他罰跪在祠堂內(nèi)思過。

    冬日天冷的時候，魚兒都在水底深處，不會冬眠，但是會變得安靜，如今天空放晴，水面比水底溫暖，院中池子里的錦鯉也浮出了水面。

    丁紹文降職回了府并未生怒，與平常無異，倒是丁紹德回來后性情大變，混也不混了，也沒有胡鬧了，將自己鎖在房內(nèi)，之后偏房的院子里傳來燒紙的青煙。

    捅出了這么大的簍子，害得父親被責(zé)，兄長被貶，還以為這四公子會如何懺悔，竟沒有想到回來卻是為一個娼妓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