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說罷,他噌地一下起身,將手中的小木船往武器堆里一塞,就小跑著來到演武場后面的楊樹林中。 三兩下攀上了樹頂,黎川猛雙臂枕在腦后,抬頭望了會兒細碎枝葉遮擋過的斑駁藍天,追思了下自己已逝爹娘兄姐的音容笑貌,浮躁的心情漸漸沉靜下來。 就當他感覺自己煩躁的心境平復(fù)得差不多了,準備回演武場繼續(xù)練武時,遠遠地聽到了楊樹林不遠處傳來的清脆笑聲。 黎川猛怔了一下,有些詫異地皺眉,“誰???” 這般清脆開懷的小姑娘笑聲,肯定不會是黎霜那個哭包,更不會是黎雪那個冰坨。 趴在粗壯的枝杈上他歪頭往下望,就看他的養(yǎng)母正帶著家中兩位姐妹,和兩位陌生的姑娘在學(xué)習(xí)爬樹。 黎川猛:哦,是在學(xué)習(xí)爬樹。 他收回視線,又透著密密麻麻地枝葉望著頭頂隱約可見的湛藍天空,半晌,他突然精神一緊,噌地一下坐起身,重新看向不遠處幾個小姑娘們的方向瞪大眼睛。 不對! 她們竟然在學(xué)爬樹?! 一群小姑娘?! 果然是他能夠徒手將木船捏碎的養(yǎng)母,不同凡響! 他就說嘛,女孩子家家,不會爬樹、不會打架、不會揍男人,算什么女孩子家?! 可惜,自從家中發(fā)生變故、逃難出來后,他才知道他家的女孩都是另類。 但意識到這點的時候,他曾經(jīng)家中的女孩子們都已經(jīng)不在了。 他從樹上探著腦袋往下瞧,就看到黎霜果真廢柴,稍微試了兩下就開始嚶嚶嚶。 黎雪還好些,那丫頭雖然不知之前是來自哪家,但只看那眼神兒,就能品出蘊藏在眼底的一股狠勁兒。 至于那兩位不認識的姑娘家,一個已經(jīng)三兩下蹭蹭蹭地爬上了樹,給樹下的幾人講解訣竅,聽她對養(yǎng)母的稱呼,應(yīng)是蘇家的那位小姨母。 另外一個…… 黎川猛剛準備點評,就看到她已經(jīng)在養(yǎng)母的教導(dǎo)下,糾正完了姿勢,也聽完了技巧。 第63章 丫鬟 架勢相當熟練地對著一顆樹干筆挺的大樹抓了抓, 之后眉眼一凝,唇瓣緊抿,黎川猛眉梢微揚, 就準備看她也像旁邊的黎霜和黎雪那般摔一個屁.股蹲兒呢,就見她蹭蹭蹭地爬上了一節(jié)枝干,之后臂力略有不足,開始下滑。 蘇滿娘將人接住,又指導(dǎo)了她兩句,見那小姑娘盤住大樹的雙腿姿勢微調(diào)了調(diào), 又往上竄了一截,像是一只小蛤.蟆一般, 半晌,直至小臉都快憋紅了,才成功踩上那樹距離地面最近的一條枝椏。 “蘇姨,我成功了!我終于學(xué)會了!” “婳婳真聰明,一學(xué)就會?!?/br> “我在家偷偷練習(xí)有兩年了,就是只能爬一截, 總也爬不高。” 表情嚴肅的小姑娘坐在粗壯的枝椏上, 面上難得的露出了點兒笑意, 兩只小腳兒歡快地晃了晃,聲音清脆悅耳如輕盈的百靈。 “我堂哥和表哥學(xué)得比我快, 但是他們之前不愿意教我, 被我偷偷揍服了, 才偷學(xué)了一點技巧, 可惜他們都是半吊子,沒有蘇姨你厲害……” “不行,我再下去爬一次,看看我這是不是真的學(xué)會……” 黎川猛趴在樹枝上,定定地望著那個一臉嚴肅談揍人的小姑娘,不動聲色地往肚內(nèi)咽了兩下口水。 他第一次遇到這樣虎的小丫頭! 又猛又帶勁兒,他喜歡。 當晚,在黎川智和黎川忱回來后,黎川猛忙上門,將自己今天的發(fā)現(xiàn)和兩位兄弟分享:“咱們的那位養(yǎng)母真的是文武雙全,在女眷圈中肯定早已有了名聲,不然那小姑娘為什么專程來咱府上和她學(xué)習(xí)爬樹?!?/br> 黎川忱聽到這里,也忍不住發(fā)出驚嘆:“確實人不可貌相,不過就黎霜那性子,她能學(xué)得會嗎?” “她確實學(xué)不會,全程都在嚶嚶嚶?!?/br> 書房一角,黎川智聽著兩人的談話,歪了歪嘴。 他想,大概他那位養(yǎng)母身邊的女孩兒大概都跟她學(xué)過爬樹。 比如說蘇家的那位便宜小姨母,他與她雖只短短見過幾面,但有三次,她都是從樹上掉下來的。 偏偏那小姑娘不僅爬得高,分量還不輕,一個rou球似的,每次接時,都撞得他胸口生疼。 他不動聲色的按了按自己瘦削的胸口,想想對方驚呼著從自己身上彈坐起來,嫌棄他的身板硌屁.股的模樣,真是想想都要被氣笑了。 算算時間,他剛來黎府時因為想暗自為母親守孝,一直吃的比較清淡,所以身上的rou一直長不上不去,現(xiàn)在也已出孝有一段時間了,或許應(yīng)該多吃點rou? “大哥,你說黎霜能學(xué)會嗎?”這時,旁邊的黎川猛突然大聲問他。 黎川智收回雜思,又變成人前冷若冰霜的模樣:“端看她想不想學(xué),真想學(xué),沒有什么是學(xué)不會?!?/br> 說罷,他又揉了揉自己那能夠清晰摸到肋骨的胸口,抬頭詢問:“你們吃宵夜嗎?咱們晚上加點餐?!?/br> 黎川猛瞪大眼睛,連忙興奮復(fù)議:“這個好,這個好。我白天運動量大,晚上就總是加餐,我早和你們說也該多用些,要不怎么長得高高壯壯?!?/br> 黎川忱詫異地看了黎川智一眼:“大哥你怎么想起了加餐?”明明之前說是用餐有度,不能貪多,免得積食。 “最近在竄個子,晚上腿疼,大夫說該多吃點。”黎川猛一本正經(jīng)。 黎川忱恍然大悟,他想想自己現(xiàn)在的身高,雖然現(xiàn)在還沒有腿疼,但有備無患,于是也跟著點頭:“那我也用些?!?/br> * 蘇滿娘的生日是農(nóng)歷七月初八,在七夕的后一天,正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 女子的二十歲整生日,代表著女子正式進入桃李年華,是比較受人重視的一個生日,一般均會邀請親朋小聚一下。 鑒于這是她在黎家度過的第一個生日,所以黎母從一開始得到日子后,就比較重視。 蘇滿娘盤算了下時間,此時距離馮欣玉受傷已經(jīng)過去了快一個半月,也不知她身體現(xiàn)在的恢復(fù)狀況如何。 斟酌一番后,她派了彩霞前往馮通判府上慰問,如果她狀態(tài)尚可,便送上請?zhí)绻眢w依舊孱弱未愈,便只看看情況,回來與她描述一番。 因為之前馮欣玉尚在養(yǎng)傷,如今兩家的六禮進度完全停擺。 蘇母的態(tài)度是,即便能夠理解馮欣玉當時的選擇,但是這六禮怎么也得等到她將身子養(yǎng)好了,再走下去。 要不然說句不好聽的,萬一身體孱弱,嫁入蘇家后一不小心香消玉殞,不僅對蘇潤允和蘇家不好,對還未養(yǎng)好身體的她自己,也并非是件好事。 除了蘇家人與馮欣玉外,蘇滿娘還邀請了二弟的未婚妻任研,除此之外,再無他人。 黎霜與黎雪在聽聞蘇晏娘到時會來后,都很是興奮。 經(jīng)過之前幾人在黎府一起爬樹的情誼,四人間的感情升溫飛快,常有通信往來,這次在得到消息后,兩人更是早早為蘇晏娘精心準備了伴手禮。 馮家,距離馮欣玉之前抹脖子事件已經(jīng)過去了將近一個半月,在這一個半月間,雖然一直以來馮家都說馮欣玉的身體正在好轉(zhuǎn),但是,具體好轉(zhuǎn)到什么程度,蘇家卻并無概念。 馮欣玉脖間半系了一條冰絲紗巾,擋住了曾經(jīng)由她親手造成的猙獰傷口,目光溫和地看向黎府派來的婢女,感激頷首:“多謝黎夫人關(guān)心,欣玉如今身體已然康健,屆時可以前往黎府參加生辰宴。” 彩霞略微抬頭,打量了一番馮欣玉的精神狀態(tài),笑盈盈道:“那便是極好的,夫人在家中還擔心地念叨了很久,這便是府上夫人生日宴的請?zhí)?,還請馮姑娘收好?!?/br> 馮欣玉讓身邊丫鬟將請?zhí)障拢钡綄⑷怂妥?,幾個小丫鬟才難掩興奮地小聲低呼:“小姐,真好,蘇大公子的大姐來邀請您參加生日宴了?!?/br> “對于女子的二十歲整宴而言,只會邀請親眷,既然蘇大公子的大姐邀請了您,那這門親事便應(yīng)該不會出現(xiàn)變故?!?/br> 馮欣玉面上也浮現(xiàn)出幾許激動和欣喜。 在她躺在床上養(yǎng)傷的這一個半月間,雖說知曉兩家的親事尚未曾退,但因為她的身體緣故,六禮進度完全停擺,她也是焦急的。 這一次雖兵行險著,但之后繼母應(yīng)不會再在她的親事上給她添堵。 最多不過是在出嫁時,給她塞過來幾個不安分的丫頭罷了。到時,她只要將她們的賣身契拿捏在手中,隨手即可發(fā)賣,對她并不會造成什么威脅。 只是這親事,兩家無聲無息了這快兩個月,她等到現(xiàn)在,也是焦慮不已。 只恨自己身子不爭氣,不能一下子便好轉(zhuǎn)起來。 她緩步坐到銅鏡旁,解開自己圍在脖子上的紗巾,看著脖子下方那還未完全褪去的偌大血痂,和下面隱約可見的猙獰疤痕,眼底閃過一抹黯然。 “葛巾,你說我這脖子,丑嗎?” 葛巾走上前來,認真瞧了瞧,搖頭道:“不丑。小姐您受傷這個位置,到時用高領(lǐng)一遮,基本也就瞧不見了,至于疤痕,還有幾個月的將養(yǎng)時間,咱們慢慢來,總會祛掉的?!?/br> 即便祛不掉,屆時用粉啊之類的遮遮,問題也應(yīng)不大。 馮欣玉對鏡平靜地撫摸著自己的脖頸,越看越感覺丑陋到不能直視。 思及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未曾聯(lián)系過的蘇潤允,她眸底神色深邃難辨:“也不知曉,我這一步走得對不對。” “對的,小姐,您付出了這么多,踏出了這一步,肯定是對的,先太太肯定有一直祝福著您呢?!?/br> “小姐您只管瞧著,您的生活會越過越好,越過越好的?!?/br> 馮欣玉又對著鏡子看了一會兒,半晌緩緩移開視線,重新將絲巾圍好。 她幽幽地半躺在軟榻上,想著即將要在黎府見到的蘇潤允,一時竟有些發(fā)怔起來。 * 距離蘇滿娘的生日越近,黎府中的氣氛就越歡快,黎母與蘇滿娘在府中閑逛了一圈兒后,最終將宴請的地點定在府中后花園旁的回廊臺中。 “宴請的時候是中午,這個地方不僅陰涼,還能看到景色,總不過是和我娘家的幾口人一起聚聚,人數(shù)也不算很多,這個地方很是不錯?!碧K滿娘對最終地點進行點評。 黎母聽到自己的意見被采納很是高興,更是連下棋這項愛好都暫且撂在一邊,專心地與蘇滿娘籌備起生日宴來。 在生日宴前幾天,蘇滿娘收到了宗夢詩與徐萱的慶生禮,其中兩人還不約而同地附帶了一幅她們各自的自畫像。 信中打趣言,讓她牢牢將她們的模樣記在心底,不許忘記。 蘇滿娘唇角笑意柔軟,將兩人的畫卷展開細瞧。 宗夢詩人如其人,是一位渾身充斥著溫軟的書卷氣息的柔和美人兒,一顰一笑,皆是閨中貴女的典范;徐萱則是五官明艷大方,氣質(zhì)熱烈似火,看到她,便仿佛看到了花園中最燦爛的那朵艷色薔薇。 這兩人,都曾是她在守孝之前真心認可的兩位至交好友。 蘇滿娘的手指輕輕滑過畫卷上兩人熟悉的面龐,眼底滑過一抹懷念。 說到底,三人之中,反倒是她長得最不出彩。 起身,蘇滿娘來到鏡前,仔細地打量著自己現(xiàn)下的五官、氣質(zhì)和身形,半晌,來到了寢室內(nèi)的書房小隔間,讓六巧幫忙研磨,她則鋪開畫紙,斂眉思忖了一會兒,方才俯身細細描繪起來。 黎銳卿今日歸來時,已經(jīng)有些略晚。 他最近正處于收網(wǎng)期,忙得腳不沾地,每日只有回府時才有略略休憩的時機。然而,即便他的眼角眉梢均沾染著淡淡的疲憊,卻依舊周身氣勢強盛。 他來到內(nèi)室時,并未看到往常已經(jīng)等在室內(nèi)的蘇滿娘,詫異地詢問丫鬟:“夫人呢?” 小丫鬟一開始將腦袋垂得低低的,聽到他清雅低醇的嗓音,身子一顫,沒有忍住地抬起了一下頭,打扮得精致的小臉,唰得一下變成了粉紅誘人,就連眼睛都變得水潤潤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