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蘇滿娘:…… 另一邊,在馮欣玉抵達(dá)黎府、被彩霞引著前往聽濤苑時,趕車的馬夫和小廝便已經(jīng)到了前院書房,將路上的見聞與黎銳卿說了一遍。 蘇潤允自從長大后,便很少喜怒形于色,但聽到今天馮欣玉的遭遇后,還是沒忍住眉頭一皺。 黎銳卿估量著時間,感覺聽濤苑那邊的談話并不會進行太久,開口道:“你思考好了嗎?” 蘇潤允搖頭:“沒有思考好?!?/br> 他與馮欣玉的見面只有兩次,兩人真正說話的次數(shù)都不是很多,更遑論是深入的交談。 一開始,他不知曉她與她繼母之間關(guān)系如此惡劣時,只以為她是一位知書達(dá)理的大家小姐。 然而在經(jīng)過之前那件事,他就知曉馮欣玉的性格和他以為的很有些出入。 比如說之前,在遇到困難和意外,發(fā)現(xiàn)自己解決不了時,不曉得通知他,只會剛硬地選擇最難走的一條路,直接抹了脖子,連給他遞句話的功夫也無,直接鬧到滿城風(fēng)雨。 哪怕現(xiàn)在人救回來了,達(dá)到了她最初始的目的,馮家也因為她的舉動未曾再提起過退婚的事,他心中到底還是有了疙瘩。 一門好好的親事鬧到如今這種地步,紅事差點變成白事,蘇家是進也不容易,退也不容易。 他始終認(rèn)為,未來岳家如何并不重要,只要妻子足夠優(yōu)秀。 只是現(xiàn)在,事關(guān)他這位未來妻子的性格和行事方法,他還需與馮欣玉來一場深入的交談。 花園中,任研已經(jīng)與桂子蘭一起談?wù)摿艘粫毫耍粫r的向著花園入口處張望。 桂子蘭笑問:“你在瞧什么?” 任研面上有些羞澀,但還是大大方方地回答:“在瞧馮jiejie啥時候過來哩,之前沒見過,一直想要結(jié)識一下?!?/br> 桂子蘭輕笑:“你馮jiejie短時間內(nèi)還不會來。” “誒?為啥哩?” 桂子蘭便看向她笑得一臉打趣:“因為她的婚期會比你靠前,所以現(xiàn)在肯定會再多討論會兒。” “那我們什么時候回去?” “一會兒等丫鬟來尋,不用緊張,黎夫人最開始便說了,今天這只會是一場家宴?!?/br> 沒一會兒,便有小丫鬟過來尋任研,道夫人有請。 桂子蘭便尋了個更衣的理由,暫且與她分開。 在回廊拐角,她看到一位書生打扮的頎長男子正手持折扇等到那里,詢問身邊的小丫頭:“那位便是蘇家二公子?” “回桂夫人,那位確是府上夫人的娘家二弟?!?/br> 桂子蘭又回頭多看了一眼,看著任研在見到那位公子后面上陡然升起的緋紅,展顏笑道:“倒是與任姑娘相配得很?!?/br> 因為是家常宴請,中午赴宴的人數(shù)并不多,男席與女席之間,只立了幾扇屏風(fēng)隔開,雙方哪桌有人說話,不遠(yuǎn)處的另一桌都會聽見。 蘇母與蘇滿娘觀著馮欣玉歸來后的神情,雖然端莊依舊,但眼角眉梢卻比來時多出幾分輕松與喜色,兩人心中便大致有了譜。 黎母雖說最近沉迷下棋不可自拔,還根本就是個臭棋簍子,但八卦事業(yè)也沒有放下。 為此她專門培訓(xùn)了個小丫頭,拜了六巧為師,跟在六巧身后專門給她學(xué)說八卦,現(xiàn)在每天日子過得別提多美滋滋。 今日在蘇滿娘的生日宴前,黎母圍觀了一次八卦現(xiàn)場,整個人的心情都相當(dāng)亢奮,一本滿足。 席間,幾個小輩為蘇滿娘獻上了生辰禮。 黎霜、黎雪和蘇晏娘準(zhǔn)備的,都是姑娘家的女紅繡件,黎家的三位養(yǎng)子則送的各有不同,黎川智送的是親手繪制的畫卷,黎川忱送的是親手抄寫的幾本各地游記,黎川猛則送的是他親手雕刻的一艘精致木船。 蘇滿娘將那枚木船拿在眼中,贊道:“猛哥兒這手上功夫真好,每一塊木件的尺寸都相當(dāng)契合?!?/br> 可見他并非外表表現(xiàn)出來得那樣大大咧咧,性格應(yīng)是粗中有細(xì)。 只是這木船的模樣有些眼熟,蘇滿娘又仔細(xì)地瞧了瞧,也沒想起是哪里見過,就將之拋在腦后。 倒是黎銳卿和黎川智、黎川忱笑看了他一眼,顯然對黎川猛這幾年執(zhí)著和努力的方向有所了解。 女席間,女眷們的談?wù)撛掝}從一開始就比較輕松。 尤其眾人之后發(fā)覺,任研的笑點奇低,哪怕一直在盡力繃著小臉,仍會忍不住為一點小事咯咯直笑,再加上一口江南軟語,忍不住就成為眾人談?wù)摵投号闹攸c。 馮欣玉端著文雅大方的笑容,瞧著身邊比她更受幾位長者喜歡的任研,眼底滑過一抹羨慕,卻又馬上掩飾過去,消散一空。 男席間,黎川猛則在蘇家兄弟與黎川智、黎川忱討論了幾句功課及學(xué)習(xí)進度后,沒有忍住開口直問:“蘇家舅舅,敢問母親她自小是怎樣習(xí)武的,可否傳授外甥一些,教教我怎樣才能那般厲害。” 蘇潤允和蘇潤臧:…… 作為從小為大姐背鍋背到大的兄弟兩人,他們兩個顯然對這種話題異常敏感。 他二人不動聲色看向黎銳卿。 黎銳卿放下酒盞,輕描淡寫地看了黎川猛一眼。 本來眼帶急迫的黎川猛當(dāng)即卡殼,愣是將剩下的話憋在嗓子眼里,沒敢繼續(xù)吐出來。 蘇潤允和蘇潤臧見黎銳卿表情正常,均松出一口氣,一本正經(jīng)糊弄道:“家姐并未習(xí)過武,猛哥兒想多了?!?/br> 他們家大jiejie確實沒有系統(tǒng)地學(xué)過武,她那根本就是自小天賦異稟,不用學(xué)都厲害到不行。 第69章 醉酒 原本小時候蘇母還擔(dān)心蘇滿娘長大后會嫁不出去, 索性蘇滿娘自懂事后便學(xué)會了偽裝,還一裝就是很多年。 不僅裝到將自己成功地嫁了出去,還成功讓蘇母遺忘了她幼時的劣跡斑斑, 只一心以為她的女兒嬌弱溫婉,需要他們幾個兄弟們關(guān)心愛護。 當(dāng)然,關(guān)于這一點,他們幾個也很贊同。 只不過他們認(rèn)為需要關(guān)心愛護的是大jiejie的心理,而蘇母認(rèn)為需要關(guān)心愛護的是大jiejie柔弱的身體。 蘇潤興嚴(yán)肅點頭,堅持不懈給蘇滿娘洗刷形象:“三外甥我和你說, 我大jiejie平日最是一個好脾性的人,性情也柔弱得很, 你們可不許欺負(fù)她?!?/br> 其他人神情微妙地看他。 性情柔弱地氣走了劉家大舅母,毫無武力地捏碎了小木船?! 他們腹內(nèi)有一轱轆的話想講,但既然蘇家人都睜眼說了,他們黎家人也就只能有志一同地閉眼認(rèn)了。 總歸蘇滿娘的柔弱面紗要維持住,不能輕易打破。 快樂的時光總是過于短暫,蘇滿娘的這場生日宴席間賓主盡歡, 氣氛融洽, 很快在談笑風(fēng)生中走到了尾聲。 到蘇家人離開時, 蘇滿娘親自送蘇母與蘇晏娘上了馬車,縱使她已極力遮掩, 但那種濃稠的不舍與依戀, 還是從她的眼角眉梢透露出來。 黎銳卿不動聲色地看了她一眼, 莫名的有些不舒服。 又是這樣! 上一次, 蘇滿娘是在見到蘇潤允后,眼里心中完全沒有他的存在。 這一次更甚了,明明就已是他的妻,與他是床第間最親密的存在,卻對他從來都是溫涼如水,不會貪戀,不會依戀,更不會依依不舍,仿若她將所有心底最真摯的情緒,都放在她娘家的幾個幾個親人身上。 他們之間就好似是溫涼的溫水般,真正做到了舉案齊眉。 想到這里,黎銳卿英氣的眉宇又不自覺皺了皺,不過這不就是他成親前最希望的狀態(tài)嗎? 黎川智站在黎銳卿身后,看著不遠(yuǎn)處隨蘇母一起離開的那道微胖的小身影。 “晏娘,你快著些,走路時不要東張西望。”蘇母回身催促。 “哎,娘我曉得了。” 微胖的小身子連忙小跑兩步上前,行至蘇母身側(cè),又迅速回身,向著蘇滿娘和黎霜、黎雪方向大力揮手,笑得一臉燦爛。 是夜,為了給蘇滿娘單獨慶生,黎銳卿在晚膳后一臉神秘地出去了一趟,沒過一會兒就拎回來一壇陳酒。 回到聽濤苑后,他拍開封泥,與蘇滿娘倒了一小杯,自己斟滿一海碗。 順手從袖袋中取出一張契書:“這是城西角那邊的一家鋪子,可放歸到你的嫁妝私產(chǎn),平時閑著無事時,可用這鋪子打發(fā)打發(fā)時間?!?/br> 蘇滿娘將契書展開,眉眼一亮:“原來是那里,那里可是一處好位置,真舍得給妾身?” 黎銳卿頷首:“當(dāng)然,即便給了你,未來你也會是傳給我們孩子的,放在誰那里不是放?” 蘇滿娘垂下眼瞼,笑得溫和且羞澀。 這是兩人自成親后,第一次談及孩子這個話題。 然而此時她的心情,卻比之前設(shè)想過的要更平靜一些。 “妾身知曉了,妾身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想了想,蘇滿娘又出言溫言補充,“妾身還以為晨間那罐子護手脂乳便是夫君為妾身準(zhǔn)備的生辰禮了呢?!?/br> 黎銳卿聞言眉眼不自覺柔軟,他小心拉過蘇滿娘的一只玉手,一邊愛惜摩挲,一邊輕笑點頭:“那罐護手脂乳的價格確實要更貴些,也就比這處鋪子多上幾百兩罷?!?/br> 蘇滿娘:…… 她遲疑地看向黎銳卿,想要從他面上看出些許開玩笑的痕跡。然而黎銳卿此時雖是笑著,眼底的神色卻怎么瞧怎么認(rèn)真。 而且認(rèn)真之余,還盡是癡迷的灼熱。 蘇滿娘坐在繡墩上空茫了一會兒,才勉強得出結(jié)論:所以這處鋪子只是個添頭,黎銳卿給她手花的銀錢,比給她花的還多。 她動了兩下唇,最終閉了閉眼,什么也沒說。 而是識趣地低頭看著自己面前的小酒盅,轉(zhuǎn)移話題:“夫君,妾身的酒量很淺……” 之前新婚夜的三杯倒,就是前車之鑒。 “叫玉清!” “……玉清?!?/br> 黎銳卿滿意的放下蘇滿娘的手,調(diào)轉(zhuǎn)視線:“此乃我父親生前釀的那批酒,為夫特意為賀你生辰挖出來的。酒勁兒可能確實有些足,你少喝一些,只喝一杯就可。” 聽到這酒水又是她那未曾見過面的公公所釀,蘇滿娘也就歇了推辭的心。 總歸之前是三杯,現(xiàn)在是一杯,應(yīng)該問題……不大?! 黎銳卿此時,已經(jīng)端過自己的那一大海碗,送入唇瓣酣暢開飲。 舉止動作,完全一拋往日里在外的斯文形象,與兵營中大口喝酒的兵痞糙漢們無異。 一海碗酒水下去,他輕眨著秋波冽艷的桃花眼,對她笑得春花蕩漾:“略有些酒勁兒,味道還不錯?!?/br> 蘇滿娘眨眨眼,勉強勾起笑紋,也端起酒盅,淺淺地抿了一口。 只一口,就差點沒被這沖鼻的辛辣酒味兒給熏出淚來,她忙又將酒盞放下,叉了幾塊寒瓜放入口中,壓了壓口中的辛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