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jié)
如果是一般人,在聽到皇上這略帶警告意味的話后,可能就心中有點逼數(shù)的順坡下驢閉嘴了,但顯然郎英他不是一般人。 “回皇上,經(jīng)微臣一番細致地探查發(fā)現(xiàn),這其中還真和家國大事有些關(guān)系,皇上若是不信,請一瞧微臣奏本?!崩捎⒐ЧЬ淳创舐暬卮稹?/br> 那一整個模樣,便是特別的有底氣,特別不怕別人說嘴的樣子。 康元帝心下遲疑,他擺了擺手,示意身邊太監(jiān)將郎英的奏本呈上,而后一邊觀察著郎英神情,一邊將奏本翻開,逐字閱讀。 這一翻閱,康元帝面上的神色便從鎮(zhèn)定,逐漸轉(zhuǎn)為陰沉。 他幽深地眼眸注視著這上面一個又一個名字,半晌,深沉地微抿唇瓣,盡量平靜開口:“此事等朕細查過后再議?!?/br> 三公主此事,事關(guān)皇室聲譽,并不適合在大庭廣眾下處理,哪怕他有再多怒火,此時也要壓下來處理。 之后也不等郎英這頭鐵的老鐵驢還想說些什么,他便徑自宣布退朝。 下朝后,康元帝滿懷怒氣的回到了御書房,將郎英的奏本從頭到尾仔細閱讀了一遍。 從這份奏本上可以看出,他那位三女兒雖說口味比較挑剔,卻并非所有好看的男人都行。 能入其裙下的,除了她自己豢養(yǎng)的面首,和一些名聲頗為不錯的文人之外,剩下的都是本身具有一定實力和官位的。 六部之中,從上到下,挑著長相不錯、年紀不大的,都給睡了全。 再剩下的,就連御使、外省封疆大吏,都有她的入幕之賓。 而且,她這挑男人的眼光還非常獨特,同一官位的男子,絕不會挑選第二位,還有各大世家的文人公子…… 如果他不是知曉,郎英這奏上來是一個他三女兒的獵艷名單,他更囑意這份名單是一個被精心布置好的情報網(wǎng)。 “暗一?!?/br> 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御書房,跪伏于地:“主子?!?/br> “去查查這奏本上的名單,是否屬實?!?/br> “是?!?/br> 暗影悄無聲息地將那奏本取走,沒一會兒待謄抄完畢,又將原本歸還,再次消失在御書房中。 康元帝若是真想查實什么事兒,那便少有人能對他隱瞞。 這份密密麻麻的名單,暗衛(wèi)們認真查實下來,也只用了三天。 三天后,皇上看著被暗衛(wèi)奉上來的名單,發(fā)現(xiàn)上面的人數(shù)不僅沒有減少,還又增加了數(shù)十人。 而增加的這部分人,竟然還有他現(xiàn)在御前比較得用的幾位御前護衛(wèi),就連大內(nèi)高手都有兩人。 康元帝一下子驚悚了。 陰謀論了。 他這位三公主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現(xiàn)在看到這名單,他都不用問她是不是想做什么,而是他自己就先相信了,她肯定想對自己做些什么! 當(dāng)晚,康元帝根本沒把三公主召到御前自辯,直接就給她下了訓(xùn)斥圣旨,褫奪她的二品公主封號,直降正四品。 一下子由原本高高在上的公主位置,降到和往常那些她根本就不愿睜眼去瞧、一個勁兒討好她的命婦們一個品階,三公主表示接受不了。 她在接完圣旨的第一瞬間,整個人就是暈眩的。 她知曉康元帝是一個愛欲其生,恨欲其死的帝王。 所以一直以來,她都將她自己的優(yōu)點和缺點在父皇面前展現(xiàn)得明明白白。 她就是貪戀美色,看到有優(yōu)秀的男子便忍不住嘗鮮,這點好色的小毛病幾乎與父皇一般無二。但是除此之外,在別的大是大非上,她并無其他問題。 莫非三天前郎英參自己的奏本,真的有寫什么實質(zhì)內(nèi)容? 三公主深深地恐慌了,如果郎英的奏本中真的有什么實質(zhì)內(nèi)容,那父皇現(xiàn)在恐怕當(dāng)真想要弄死她。 出軌嘗鮮這事,只有零次和無數(shù)次。 在踏出第一步后,她便對嘗鮮這事樂在其中,無可自拔。 她喜歡不僅好看的,還本身具備一定實力和官位的,且越是難以征服的男人,她品嘗起來就會格外美味。 如果說一開始,她確實是打著嘗鮮的主意,但是后來,在發(fā)現(xiàn)這種做法的好處后,她就開始有意識地往拓展自己的人脈網(wǎng)方向發(fā)展。 這份人脈網(wǎng)在不少時候,很是為她的胞弟三王爺,提供了不少方便。 那現(xiàn)在,她是完了嗎?! 幾位老太監(jiān)和嬤嬤站在不遠處,拿著名冊將超出四品公主數(shù)量的宮人帶回宮中,隨著一個個名字被念到,宮人們一個個站出。 三駙馬等傳旨太監(jiān)離開后,才緩緩起身,看著跪在地上癡癡看著圣旨的三公主,嘴角扯出一絲嘲諷的笑容,而后徑自揮袖,轉(zhuǎn)身離開。 廢太子府。 陰郁寡言的青年在石桌的棋盤上敲下一枚白子,他看著棋盤上已經(jīng)能夠看到希望的白子,語帶譏諷:“曾經(jīng)欠了我的,現(xiàn)在一個個的,都要給我還回來。” 在他身后,身形干瘦的老太監(jiān)靜靜垂首,一言不發(fā)。 半晌,一位小太監(jiān)在院落門口向老太監(jiān)打了個手勢,老太監(jiān)馬上會意,低頭輕道:“主子,婉婉姑娘過來了?!?/br> 周攸彥手上的動作一頓,唇畔的譏諷迅速收起。 再次抬眼時,眉宇間只剩下了一分陰郁,兩分落寞,襯著他有些蒼白的面色,仿似個病弱的小可憐一般。 蘇婉婉端著廚下剛剛做出來的棗子糕進了院子,對周攸彥規(guī)規(guī)矩矩地福了福身,輕手輕腳地將棗糕食盒置于石桌的一邊。 見周攸彥只默默地盯著棋盤怔怔發(fā)呆,全無動那棗子糕的心思,她嘴唇動了動,卻沒發(fā)聲。 多年在宮中受到的苦楚告訴她,宮中的主子重視規(guī)矩大于天,在沒有主子的允許下,不能私自開口。 然而她想了想之前七皇子幫她給家中傳信,幫她請大夫,之后每每她出言關(guān)心他時,他都會來上一句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關(guān)心過他之類的話,又有些惴惴難安。 蘇婉婉深呼吸一口氣,在心中想著一件該問的事作為兜底,輕聲呼喚:“主子爺。” 周攸彥緩緩抬頭,他的面色是蒼白的,眼神卻是空茫且脆弱的:“是婉婉啊,怎么了?!?/br> 見他沒有生氣,蘇婉婉松出一口氣,彎起眉眼笑道:“主子爺,這棗子糕是廚房剛剛出爐的,您要不要嘗嘗看。” 周攸彥注視著她面上的小巧酒窩,怔了一下,而后低頭看著食盒中還散發(fā)著熱氣的棗子糕,語氣似是遲疑:“這個,好吃?” 見他有些心動,蘇婉婉連忙大力點頭:“好吃好吃,特別好吃?!?/br> “主子爺奴婢和您說,剛剛這棗子糕還未出爐時,廚房外面養(yǎng)著的那兩只大白和二白,彎著脖兒的就要往廚房鉆,當(dāng)時還是奴婢在旁邊,廢了好一番力氣才將它們給趕回柵欄里面關(guān)好,真的是香飄四里,勾得人饞蟲都動了?!?/br> “現(xiàn)在這棗子糕雖說稍微涼了些,但是溫度可剛剛好。” 她的語氣輕快,表情愉悅。聽著她在旁邊說話,仿若能身臨其境,將之前廚房發(fā)生的情景在眼前又重現(xiàn)了一遍。 周攸彥緩緩垂眼,嘗試地將糕點放入口中咬了一口。 他看著面前笑容甜美,仿佛生活中的點滴都能發(fā)現(xiàn)快樂源泉的姑娘,恍惚間與其年幼時的影像重疊起來。 “真甜?!彼麅?yōu)雅地將口中的棗子糕咽下,開口。 “是吧是吧,廚房的李大廚說了,這棗子糕可是他家的祖?zhèn)髅胤?,傳男不傳女,都已?jīng)好幾代了,肯定有其獨到之處……” 在少女清甜的嗓音中,周攸彥不自覺地,便將那枚香甜的棗子糕一口口地用完,旁邊蘇婉婉適時地端來一杯熱茶。 第138章 解決 見她站在旁邊停了下來, 不再說話, 周攸彥抬頭道:“你怎么停了?” 蘇婉婉一怔,遲疑地繞了兩下手上的帕子:“誒?能說嗎?” 周攸彥思及她在與他失去聯(lián)絡(luò)那些年的經(jīng)歷,點頭:“能說,聽你說話時,心情會很好。你說,我聽。” 蘇婉婉展顏一笑, 眉眼彎彎,響亮地誒了一聲,又歡快地像是一只百靈鳥一般,開口為他說著方才廚房的趣事。 在她歡快的講述聲中,周攸彥的眉梢緩緩舒展。卻又在思及她明年將要出宮的事情,不悅地皺了起眉來。 今年距離明年,只剩一年。 蘇婉婉是想要出宮的, 他知曉。 她一直惦記著她的家人,而且據(jù)他所知,她的家人也一直惦記著她。 甚至蘇家她兄長嫂子侄子侄女那邊, 現(xiàn)在不僅早已為她相看起人家, 還為她耗費大半家資, 籌備出來的豐厚嫁妝。 雖然那些人家以他的眼光來看, 總是能挑出各種各樣的毛病。 但與他們相比, 一直被困在廢太子府中、連街市都去不得的自己,卻缺點更甚,毛病更多。 所以, 他要放她出宮嗎? 周攸彥坐在石桌前,看著面前歡快地訴說著廚下趣事的姑娘,眼底快速閃過一絲迷茫,卻又在下一刻,忍不住低低地笑出聲起來。 他這莫不是被關(guān)了幾年,就被關(guān)得失去了野性? 他想要的,就算拼勁一切也要得到。 如果武力不行,那就智力湊。 坑蒙拐騙無所不用其極,也要將他想要的握在手中。 “主子爺,您也感覺很好笑,是吧是吧?!?/br> 周攸彥施施然又為自己倒了一杯茶,輕笑頷首:“確實好笑?!?/br> “嘿嘿,奴婢當(dāng)時也是樂到不行……” 周攸彥站在陰影下,看著整個人沐浴在陽光下女子狠狠地瞇起眼睛,那目光仿若是一只被憋久了,終于準備舒展筋骨、即將進行獵食的獵豹,暴烈且兇殘。 她說她會陪著自己。 既然年幼時的她已失約,那之后她便要將之前欠他的全部補回來。 至于剩下的這一年,他會將原本屬于他的東西,原原本本的全部奪回來! 絲毫不落! * 黎府,當(dāng)蘇滿娘聽聞三公主被貶斥的消息時,已經(jīng)是事情發(fā)生后的三天后。 她有些詫異地看著旁邊正在為自己剝桃子皮的黎銳卿:“這么巧?” 她之前剛和黎銳卿告了三公主一狀,三公主這就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