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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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寧有些失望,她嘆了口氣,但轉(zhuǎn)念又想,至少還是有幾顆白菜的,也挺好,今晚做疙瘩湯吃,稠稠的熱熱的,也很不錯。 她從小就是慣會安慰自己的,苦中作樂,無論什么不高興的事情一轉(zhuǎn)眼就會忘。陶氏說她沒出息,寶寧不知什么叫有出息,她只覺著自己這樣很好,心情總是愉快的,生活也有滋有味。 寶寧去抱了一個大白菜,將蠟燭吹滅了,順著梯子往上爬。 廚房太小,還挨著她的床鋪,在那洗菜不方便,寶寧干脆打了水上來,蹲在井邊洗。 現(xiàn)在是冬末春初,春寒料峭,井水冷得冰骨頭,寶寧手凍得通紅,她洗了一會覺得冷,就甩甩手上的水,將手縮進腹前捂暖,邊打量著這個小院子,琢磨著過半個月冬土都化凍了時,她要種什么菜。蔥肯定要種的,還有韭菜也要種,炒雞蛋很好吃,還要種白菜,小辣椒,茴香菜。對了,再種些黃瓜,夏天可以解渴。說到解渴,葡萄也是可以種的,還能搭成葡萄架子,好乘涼…… …… 二月中旬,天黑的早,申時還未過,天色已經(jīng)有些微暗了。 裴原伸手抓了件外衣披在肩上,艱難站起身,想去廚房做點飯。 因為那次意外,裴原左腿是癱瘓的,有痛感,但是完全使不上力,為了能站起來,他只能拄著木棍,行走艱難。從東廂到西廂的門口,短短幾步路,裴原便走得大汗淋漓,許是用力過度的關(guān)系,他能感覺到那些剛愈合的細小傷口似乎又都崩開了,一絲一縷的疼痛順著脊背爬上來,裴原低下頭,厭惡地盯著自己的雙腿,眼底一片陰霾。 這樣殘廢無能的自己,連他自己都嫌惡,又指望誰來喜歡呢? 推開西廂的門之前,裴原是有一瞬的猶豫的,他想過,萬一她沒走,還在屋里呢? 裴原在門口站了一會,見里頭仍是沒動靜,伸手推開門。 果真空無一人。 裴原自嘲地笑了下。果真是想太多。 火石就放在桌上,裴原拿起來抓在手里,艱難地蹲下身,想把灶生起來。 蹲身這個看起來極為簡單的動作,對于裴原來說無比困難。他腿上有傷,左腿又無知覺,連曲起來都費力,為了能蹲下,他必須死死握住棍子保持平衡,才不至于像一邊傾斜摔下去。棍子只是粗一些的枯柴,并不結(jié)實,重力之下像是隨時要裂開,裴原額上滿是細汗,他粗喘了口氣,將棍子扔開,轉(zhuǎn)而扶上灶臺,但臂上吃力,他手一滑,還是摔在地上。 傷口徹底崩開,劇烈的疼痛讓裴原眼前一黑,他仰起頭,喉間溢出一絲悶哼。 …… 寶寧端著洗好的菜推門進來時,裴原正努力想要站起來。 聽見身后的響動,裴原心下一驚,立刻回頭看去。 寶寧也正驚訝地看著他:“四皇子,你怎么出來了……” 她視線下滑,落在裴原無力支撐的左腿上,那條腿癱軟無力,站成了一個頗為扭曲怪異的姿勢。 裴原來不及為她的出現(xiàn)感到歡喜高興,瞧見她視線落向的位置,臉色猛地一沉。 他捏著棍子的指尖泛著清白,紅著眼喝道:“再看,挖了你的眼!” 作者有話要說: 燥郁可憐小狼狗? 第5章 疙瘩湯 一陣風吹來,門啪的一聲關(guān)上。屋里更暗了。 窗戶處透進來微弱的光,裴原背光站著,五官模糊的像是罩了一層陰影。他生的高大,又是常年練武之人,肩膀?qū)掗?,屋子本就小,他站在那里好似一堵墻,周身散發(fā)著陣陣陰鷙的寒意。 寶寧局促地站在門口,眼睛不知放在哪里,手指緊緊摳著手中的菜盆。 有那么一瞬,裴原是真的有殺意的,寶寧感覺得出來。 屋里極為安靜,只能聽到裴原一聲重似一聲的呼吸聲。 說不害怕是假的,寶寧心口怦怦地跳,好半晌才緩過勁來,趕緊推門走出去。 冷風吹過來,寶寧打了個激靈,這才發(fā)現(xiàn)手心已經(jīng)黏滿了汗。 …… 最不堪忍受的一面被一個可以稱作是陌生的女人見著了,裴原閉了閉眼,艱澀地咽了口唾沫。 那個女人一定會覺得很惡心吧? 裴原知道現(xiàn)在的自己是什么樣子的,骯臟邋遢,一身怪味,比街上的乞丐都令人作嘔。至少乞丐是健康的,有一雙能行走的腿,而他一身傷口,不知落下了多少疤,殘疾的左腿綿軟惡心,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廢物,連自理都困難。 他早就說服過自己,不要去在意別人的眼色,但是等真的面臨這樣的情景時,又難以控制地胡思亂想。他厭惡別人看著他是嫌棄的目光,更怕的是同情和可憐。那種自尊被踩進泥里踐踏的感覺,比刀劍砍在身上的感覺更刻骨、更難以忍受。 木棍上有倒刺,割進掌心時一陣鉆心的刺痛,裴原像是感覺不到,拖著左腿木然地離開。 路過寶寧面前時,他連看一眼都沒有,徑直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寶寧眼睫顫了顫,終是嘆了口氣,抱著白菜進了廚房。 生火、燒水、刷鍋,調(diào)面糊……疙瘩湯算是最簡單的面食,只需一盆面、一瓢水。 寶寧捏著水瓢將水一點點灑在面粉上,邊用筷子不停扒拉,不一會兒就成了大小均勻的面疙瘩,顆粒分明。 灶里的火燒得旺了些,紅彤彤的火舌探出來,屋子里有了些暖意。 寶寧將油了些進鍋里,待油熱了,將剛切好的蔥花抹進去,油爆蔥花的香味瞬間撲鼻而來。白菜也倒進去,拿鏟子翻炒兩下,加入清水沒過頭,再加鹽和酒調(diào)味兒,扣上鍋蓋等著水開。 就過了這么一會兒,天已經(jīng)黑得徹底,寶寧摸索著將蠟點上,坐在凳子上盯著鍋蓋發(fā)呆。 熱氣騰騰地從蓋子的縫隙中鉆出,帶著食物特有的香味,屋子仍舊狹小逼仄,但充溢了暖暖的煙火氣。 一下子就很像個家了。 寶寧想起了裴原。 他剛才真的嚇到她了。 裴原討厭她,想趕她走,這些寶寧都感受得到,她能理解,也不介意。說起來好像很唐突,但是在她的心里,從嫁給裴原的那一刻開始,她是將他當成了一家人了的。 他們沒有感情,但是也是名義上的妻子和丈夫,就算以后都不會像旁的夫妻那樣,恩恩愛愛、琴瑟和鳴,那也是親人,要比陌生人更多一份體貼和聯(lián)系。 裴原脾氣不好,他現(xiàn)在正在人生的低谷,敏感脆弱,會出口傷人,這樣寶寧都可以諒解。 她能做的也就是待他好一點,給他溫暖和鼓勵,陪著他一起向上走。 在以后的日子里,他們能高高興興地相處在一起,養(yǎng)養(yǎng)花喝喝茶,做個伴兒。這就是她期待的日子。 …… 鍋里咕嘟咕嘟地響,水開了。 寶寧拍了兩下自己的臉,不再胡思亂想,趕緊去掀開鍋蓋,拿了筷子將準備好的面疙瘩撥到鍋里,邊攪散了,不讓它們黏在一起。她想了想,又去拿了兩個雞蛋,打散下鍋,甩成蛋花湯。 裴原現(xiàn)在的身體,要多吃些補身子的東西,只可惜她帶來的蛋和rou不多,只夠吃兩三天的。 寶寧寄希望于三天后的回門,到時她可以趁機去街上多采購些菜,再買一些藥。 又煮了一小會兒,湯熟了,可以出鍋了。 一粒粒小疙瘩攪散在湯里,白菜軟噠噠地倚在面粒之間,仿若柔弱無骨的美人,湯汁黏稠鮮香,令人食指大動。 寶寧屈身聞了聞,手藝沒退步,彎眼笑了。 她取了個大些的碗來,盛上滿滿一碗,給裴原送去。 想著裴原似乎一天都沒吃上熱乎的飯菜了,寶寧想了想,又放下碗,起鍋燒油,再給他煎了個雞蛋,蓋在湯上。 端著碗站在裴原門口的時候,寶寧猶豫了瞬,她想起裴原那會兒的恐怖神情,心里打了個突突。 寶寧深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敲了兩下門:“四皇子,我進來啦?” 里頭靜默一會,裴原沙啞開口:“進?!?/br> 寶寧松了一口氣,推門進去。 屋里很暗,裴原靠在墻壁上坐著,面前一張小炕桌,上頭筆墨紙硯齊全,還點著一盞小蠟燭,微弱的光是屋里唯一的光亮。 裴原低著頭,不知在寫什么。 寶寧將碗放在裴原的桌上,沒去看他的紙,輕聲道了句:“四皇子,吃飯了?!?/br> 裴原瞥見面前的湯食,眼里閃過驚訝。 他早就聞見了西廂做菜的味道了的,但沒想過寶寧會給他送過來。那會他那樣惡劣的態(tài)度,他本以為寶寧會記恨他,就算談不上記恨,至少也是嫌惡的,就像是最開始被派來伺候他的翠芙一樣。 思及此,裴原抬起頭,看了寶寧一眼。 她穿了身淡藍色的常服,臉上妝容未洗,精致漂亮,但稚氣未脫,垂著眼在啃指甲。 寶寧被碗燙著,手指頭火辣辣的疼,她下意識將手指含進嘴里,便見裴原看她。 寶寧很不好意思,她趕緊把手放下,轉(zhuǎn)身欲要走:“四皇子,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裴原道:“我們談談吧?!?/br> 寶寧腳步停下,瞧著裴原淡漠的神情,心中覺得怪異。她不知裴原要說什么,但直覺不是什么好話。 寶寧說:“好?!?/br> 裴原放下筆,手腕搭在桌沿上,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你是被逼著嫁給我的嗎?” 寶寧愣了瞬,思忖一下,搖搖頭。 確實是個巧合的機會,但她心里并沒什么不滿,不算被逼。 裴原擰眉,狐疑道:“你自愿的?” 寶寧點點頭。 裴原嘴角抽了抽,道:“可笑?!?/br> 寶寧無語。 “你多大了?” 寶寧答:“十五歲。”其實她還沒有十五的,差一個月才及笄,只是婚事匆忙,瞞了年齡。不過這些小細節(jié),似乎也沒必要和裴原說。 裴原冷呵一聲:“不諳世事?!?/br> 他指尖在桌上點了點,眼中閃過一抹諷刺,又道:“你知不知道嫁給我意味著什么?我與你挑明了說,我身上沒有任何可以供你利用的東西,皇子之名只是個空殼子,如果你想借著我上位,趁早死了這條心。和離書我已寫好,憑你榮國公府之女的身份,再嫁不是難事,你愛上哪里去哪里,明早便走,少在這里惹我心煩!” 說完,裴原抽出壓在硯臺下的那張紙,甩到寶寧面前,瞇眼道:“滾。” 寶寧垂著眼,沒接,她撲了撲裙擺,低聲道了句:“你吃飯吧,待會就涼了?!北阕吡?。 裴原想過許多可能會遇到的回應,或者是欣喜若狂,或者是假意落幾滴淚,懇求兩句做足面子再走,或者是憤然而去。 但裴原沒想過,寶寧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就輕飄飄和他說句吃飯吧,沒哭沒笑,好似事不關(guān)己。 面前的疙瘩湯散發(fā)著陣陣香味,即便心里仍舊亂如麻,腹中的饞蟲還是被引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