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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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原“呵”了一聲:“你自己心里有數(shù)。” 寶寧笑得更高興。 但是記掛著裴原的腿,寶寧不敢多折騰他,趕緊要求下來。 裴原倒沒覺得累,就是覺得有點丟人,直到已經(jīng)卸貨,他臉還是繃著。 剛才舉動純粹一時沖動,他見不得寶寧這樣委屈樣子,奈何嘴拙,說幾句甜言蜜語比登天難,只能出此下策。 他也沒心情去管那只羊的事了,去把燈一吹,臉也不洗,腳也不洗,往床上一躺,冷聲道:“睡覺。” 寶寧湊到他旁邊,試探問:“我給你捶捶腿?” “讓你睡覺聽不見嗎?”裴原惱怒地拍了下床,“明日還得早起,再敢出聲就將你丟出去。” 寶寧習(xí)慣了他這副樣子,也不在意了,抿唇笑著給他掖了掖被子,躺到另一側(cè)。 裴原似是真的累了,很快就睡著,發(fā)出輕微鼾聲。 寶寧側(cè)臥,偷偷揪著裴原的頭發(fā),心想,他們之間還真是奇怪,很長時間沒有好好說句話,好不容易見了,不像人家濃情蜜意,竟是吵了一架。 但也有些好處,他們之間那股隱淡的疏離感沒了,像是又回到了在小院里那樣的狀態(tài),更重要的是,她敢對他說真心話了。 而裴原也確實是在一點點轉(zhuǎn)變的。 第二天,寶寧很早起來,她和廚房里嬤嬤算是熟了,厚著臉皮借了口鍋,給裴原做了一餐豐盛早飯,算是犒勞他這些日子的辛苦。 裴原難得還在睡著,屋里靜悄悄的,寶寧盯著他睡顏一會,忽的想起什么,心里咯噔一聲。 寶寧悄悄擼起他袖子,看他手腕上的毒。 第44章 美夢 果不其然,又蔓延了。 上次看的時候還是拳頭大小, 現(xiàn)在已經(jīng)覆蓋了整條小臂, 黑色的細細的網(wǎng)狀格子像是有生命一樣, 跳躍, 鼓動。 寶寧覺得心尖縮起來,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她忽然覺得, 他們現(xiàn)在像是在粉飾太平, 每天都像是正常人一樣生活、忙碌、爭吵、和解,但裴原明明就不是個正常人。寶寧不敢想象, 如果金絲水蛭沒有預(yù)料中的作用的話,他們要怎么辦? 裴原會死嗎? 或者,萬幸的話,水蛭有用, 他的以后會永遠籠罩在不知何時會襲來的痛苦中嗎? 寶寧忽覺喉頭干澀, 她抬起手,指尖慢慢地覆在裴原的手臂上, 想碰觸下那些可怖的黑色經(jīng)絡(luò)。 “別動?!?/br> 裴原不知什么時候醒來了, 睜眼瞧她一會, 又闔上,扯著寶寧手腕將她拽在懷里:“別碰, 很丑?!?/br> 寶寧側(cè)身伏在裴原的胸前, 還是呆呆的樣子,裴原下巴輕輕枕在她額上,嘆氣般問:“什么時辰了?” “辰時快過了, ”寶寧輕聲答。 兩人都刻意地不再去提那個有些沉重的話題:“我給你煎了小黃魚,熬了稀米粥,快起來吃吧?!?/br> 裴原哼哼兩聲,有些沙啞的:“不吃粥,吃不飽?!?/br> “還有包子和蝦餃?!睂殞幮Γ吨觳矊⑷俗饋?,“快些,別懶了,以前都沒看你這么懶,飯菜要涼了?!?/br> 裴原借著她的力道坐起來,寶寧給他取來衣裳。 他利落穿好,又去拿夾板固定住左腿。 原先木質(zhì)夾板輕薄,但是支撐不夠牢固,裴原另找人鍛了套純鐵的,約有七斤重,優(yōu)勢是極穩(wěn)。他左腿沒力,但是靠著這套夾板,可以穩(wěn)住敵方對他下盤的攻擊,至少能抵抗住全力的三腳。 走路速度自然是慢下來了,但因為毒素正在慢慢沖破他對xue位的封印,裴原左腿功能恢復(fù)一些,勤加練習(xí),還是能達到常人步速。 寶寧掀開他褲腿看了眼,原先磨出的血泡已經(jīng)破了,結(jié)成厚厚的痂,她看得心里難受,問:“疼不疼?” “小疼,感覺不出來。”裴原很快將夾板裝好,手摸上自己腰間,“嗯?我腰帶呢?” “昨日的都要斷了,你覺不出來嗎?”寶寧取了新的來,“早上備好的,忘拿到床邊了?!?/br> 她把腰帶在手里抻了抻:“你站起來,我給你系。” 裴原低笑一聲,依順地站起來,低頭看寶寧的動作。 她很認(rèn)真,歪著頭,兩片紅唇抿在一起,裴原掐掐她的腮,低柔道:“嗯,沒白疼你?!?/br> 寶寧動作一頓:“你臉皮倒是越來越厚,什么話都好意思往外講?!彼牙K結(jié)系好,又捋了把腰墜子上的流蘇,抬起頭,欲言又止。 裴原揉一把她頭發(fā),往飯桌邊走:“想說什么就說?!?/br> 寶寧小心翼翼問:“你能不能歇一天?一天就行,你不應(yīng)該這么cao勞的,對身體沒好處。” 寶寧咬咬唇:“還有最多半個月,小水蛭長大,咱們就能試試了。”她試探著問:“行不行?” 裴原沉默一瞬,頷首:“等我辦完手頭這件事,我陪你出去玩?!?/br> “我不是想去哪里玩,我是……”寶寧轉(zhuǎn)到裴原面前,她踮起腳尖,盡量與裴原平視,“或者,我哪里能幫到你嗎?” 裴原笑了,一把摟住她的腰,提著她抱在懷里:“你沒用?!?/br> 寶寧視線一晃,轉(zhuǎn)眼就坐在他手臂上。 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裴原這樣的動作,他總是喜歡把她拎起來往高了弄,像是在炫耀自己有力量一樣。他也是真的有力量,手里抱著她,像是她抱著阿黃一樣輕松。 但太高,寶寧還是有點害怕,手緊張地揪住裴原耳朵:“你都不說說,怎么就知道我沒用了?” 裴原這么抱著她走到桌邊,拉開椅子,將她塞到座位上:“男人的事,女人少管?!?/br> 寶寧垂眸,嘟囔道:“真自大?!?/br> 她問:“若是我有用怎么辦?” 裴原手中剝著雞蛋殼,隨意道:“那我給你當(dāng)一個月的大馬騎,你說往哪就往哪兒,給你條鞭子隨便抽?!?/br> 寶寧笑了:“大馬倒不必,你就聽我的話就好,一個月的時間,言聽計從,妻為夫綱。” 裴原呵了聲:“你就繼續(xù)做你的小美夢?!?/br> 他勾唇笑了下,沒抬眼,手里白嫩雞蛋滑進寶寧碗里,“吃吧?!?/br> …… 裴原去了將軍府西苑的練武場。 這段日子,他每日晨起后,首先來的就是這里,他需要盡快恢復(fù)之前的功力,甚至要變得更強。 虎符一事陷入僵局,裴原排查了周江成身邊所有人物,并沒看到疑點。包括周江成自己,他也像是對那晚的事情毫無印象,虎符如同憑空消失。 唯一可疑的人是那個死去的綠云。她死了,尸骨卻不翼而飛。 但就算這懷疑成立,想找到真正的綠云,也是大海撈針一樣。 練武場地面為青色磚石鋪成,最中間有一方寬三丈長三丈的木臺,四周圍繞各式兵器。 裴原將上衣扯下,隨意搭在架子上。他揉了揉脖頸,拎了一把重劍在手,走上木臺。 練武不為傷人,劍沒開刃,底下站崗的士兵朝著裴原笑,裴原勾勾手指:“上來玩玩兒。” 那士兵笑不出來了。他身旁人笑起來。 裴原道:“都上來?!?/br> ……那幾人磨磨蹭蹭上來,各自選了趁手兵器,兩根長矛,一對雙股劍,一把彎月刀。 五人對壘。 裴原手下悍將許多,他在北疆混了十年,現(xiàn)在北疆軍里叫得出名號的將領(lǐng)都與他相識。他身上一股野勁兒,打起仗來不要命、不服輸,邱明山委以他重任,從重刑犯中抽調(diào)組成一支奔狼軍,做前鋒之用,由當(dāng)年只有十四歲的裴原統(tǒng)帥,猶如一把利箭的箭頭,戰(zhàn)無不勝。 這任命是裴原跪在邱明山營帳門口求下來的。 沙場上九死一生,但后來他得到的是一眾歷過生死、唯他命是從的兄弟,還有一身不亞于邱明山的武藝。 裴原招招都奔著取命而去,幸虧重劍無刃,否則那四人頭顱已經(jīng)被削掉過幾次。 前三人已經(jīng)被擊飛出去,剩最后一把彎月刀,持刀的是個武藝精湛的校尉。 他分辨出裴原腿上弱點,準(zhǔn)備虛晃一招砍他上臂,趁他閃躲分心時再襲向他右腿。 彎月刀使足力氣下砍,本以為裴原會驚慌側(cè)躲,暴露下盤缺點,沒成想他竟眼也不眨等在那。 校尉只能就勢繼續(xù)劈下去,刀刃重重擊上裴原左肩,一聲生鐵與皮rou相撞的悶響傳來,同時他的弱點也暴露在裴原眼前。裴原一拳擊上他胸口,校尉“哇”地痛叫一聲,向后踉蹌四五步,摔下木臺。 裴原眼睛瞇起,松動了下左肩,上頭已經(jīng)青紫流血,片刻功夫赫然腫起老高。 身后傳來一道雄渾聲音,略帶焦急:“原兒,你怎么不躲,若戰(zhàn)場上,你臂就廢了!” “一條胳膊換他一命,也算值得。” 裴原回身看向邱明山,下額微揚:“將軍,可有意來切磋一番?” 邱明山雙手在身側(cè)攥拳,許久嘆了一聲:“你的命是命,不是兒戲,怎可莽撞?” 他又道:“我最后悔的就是帶你入軍營,養(yǎng)成你這樣的性子,古怪,古怪!” 裴原眼色冷下來:“將軍未免過于高看自己,與你無關(guān)?!彼阎貏θ踊匚淦骷苌希瑳]心情再比試,下臺穿衣。 今日不算好天氣,烏云蓋頂,裴原背上有汗,一片油亮,他拿衣裳隨便抹了把,利落穿上。 邱明山跟著他:“奔狼軍已經(jīng)抵達巴蜀,南蠻有意進犯,被擊退了三次,傷了元氣,短時間內(nèi)不會再犯,為我們尋虎符爭得了時間。” 裴原“嗯”了聲。 邱明山對這樣的冷淡感到無奈。 他忽然開口:“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 裴原皺眉:“關(guān)我屁事?” “我……”邱明山還欲開口,被裴原打斷。 “那我今日明白告訴你,我不是為了你,也不是為了那個位子。”裴原轉(zhuǎn)頭看向他,“只是想知道我母親之事當(dāng)年的真相,望你知?!?/br> 有雨滴落在他額上。 裴原抬頭看,這日是個雨天。 許是為了應(yīng)景似的,他瞬間便覺得肌下筋脈隱隱作痛起來,赤丹毒發(fā)多在下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