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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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原眉心攏起,加緊了往書房走的腳步,未走幾步,便見一周江成下屬倉皇奔來,急聲道:“將軍,四皇子,剛接到密報,圣上派遣三皇子前往巴蜀軍監(jiān)軍,三日后啟程,虎符的事怕是瞞不住了!” 邱明山倒吸一口涼氣。 …… 寶寧站在門口,看著外頭瓢潑雨勢,心中對裴原擔心愈甚。 她本以為裴原今日能早點回來,但一直等到快傍晚,雨勢未停,裴原也沒有消息。 寶寧心中焦急,她知道裴原在雨天會難過,又等一刻鐘,放不下心里惦記,找劉嬤嬤要了傘,和她一起去了邱明山的書房。 就算不能將裴原找回來,看一眼也是放心的。 寶寧穿了件淡綠色裙子,細腰束身,不盈一握,她步子慢,緊趕慢趕到了書房門口,風大雨大,將她半邊身子都吹濕了,天也徹底黑下來。 有兩個士兵在門口站崗,一人認出寶寧,進去通報。 門打開的時候,寶寧聽見屋里傳來裴原的咳嗽聲,心頭一縮,忍不住側身順著門縫往里望去,聽見邱明山呵斥: “周江成,你怕不是瘋了,綠云到底是給你喝了什么迷魂藥,你就這樣喜愛她,鐵證如山都不認?你若再放肆,我立刻將你宰殺于當場!” 周江成瘋瘋癲癲,像是真的話都聽不見的樣子,嘴里念念叨叨,忽的站起身,視線迷蒙地往外沖。 寶寧站在門口,被他嚇了一跳,卻見周江成眼睛忽的亮了起來,大張雙臂朝著她撲去,口中喚著:“綠云……” 第45章 賭約 周江成是個剽悍的將領,他不太聰明, 但武力高強, 一身腱子rou, 橫行軍中無人可擋。 驀的見一個彪形大漢沖著她撲過來, 寶寧險些嚇傻,周江成到眼前了, 她才反應過來, 下意識往后一躲。 周江成踉踉蹌蹌,閉著眼, 順勢撲倒了寶寧身邊打傘的劉嬤嬤,死死抱住她肩膀。 他神情古怪,最開始時滿臉甜蜜紅云地喚她“綠云”,叫了兩聲, 不知怎的又狂性大發(fā), 忽然掐住了劉嬤嬤的脖子:“綠云,是你欺我嗎?是你欺我嗎?是你偷了虎符嗎, 你告訴我不是你, 好不好?” 劉嬤嬤失聲尖叫, 她手里的傘面被周江成扯爛了,剩一根尖銳的傘骨, 劉嬤嬤一邊大叫, 一邊用傘骨往周江成的腿上扎。 周江成吃痛睜開眼,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抱錯了人,猛地抬頭看向不遠處寶寧, 視線攥住她。 寶寧淋著雨站在那,不知所措,一道纖細的翠色影子。 “綠云?”周江成野獸般的喘了幾口氣,驟然起身朝著她撲過去,他速度極快,力量又大,一把撕爛了寶寧一只袖子。 一切發(fā)生在電光火石間,從他沖出門到現(xiàn)在,也就兩個喘息的功夫。 守門的侍衛(wèi)被嚇傻了,不敢動彈,是邱明山大喝一聲:“還不快將他按?。 睅兹瞬偶娂娦袆悠饋?,去扯周江成的臂膀。 寶寧回過神來,扶起驚魂未定的劉嬤嬤,鉆進屋子里。 裴原正好從屋里出來,見她狼狽樣子,眉頭狠狠一皺:“誰弄的?” 寶寧淚眼蒙蒙,渾身都濕透了,右側袖子破破爛爛的,露出一片白皙肌膚,她還未開口,劉嬤嬤便驚叫道:“瘋子,外頭那個武瘋子!” 裴原眼中怒火熊熊,脫了衣裳蓋在寶寧肩膀,“嚓”的一聲拔出懸于壁上的寶劍,便要出門。 寶寧死死拉住他:“裴原,你別沖動呀!” 外頭,周江成已經(jīng)被邱明山一掌拍暈,軟綿綿倒在雨地里,幾個侍衛(wèi)被他打得臉上掛了傷。周江成半醒未醒,還是瘋癲癲樣子,手沖著寶寧方向伸去,口中喃喃有詞,忽又笑起來,他笑容沒多好看,嚇得寶寧一哆嗦。 “蠢貨!”裴原盛怒,一把將劍擲出去,擦著周江成臉頰深深插進土地伸出里,他臉上被劃出血,鮮血混著雨水往下淌。 劉嬤嬤尖叫一聲,跌坐在了地上。 寶寧也嚇得夠嗆,扯著裴原進屋。 她不是沒見過血,但頭一次見過這樣傷人的悍舉,不覺心驚rou跳。那劍若是再偏一寸,就要順著周江成的脖子釘進去了,一想到那個畫面,寶寧艱澀咽了口唾沫。她害怕。比周江成沖她撲過來時候的怕還要多一些。 寶寧抬手抹了把淚,濕衣裳黏在身上,冷颼颼的,她面向裴原,想要求得一些安慰,但抬起頭就對上裴原冷淡的眼。 他語氣同樣冷淡:“你無緣無故跑到這來做什么?” 寶寧一滯,不敢相信地看向裴原:“你說什么?” 裴原擰眉道:“書房重地,未經(jīng)允許不得入內,尤其是女眷,你不知道嗎?” 寶寧覺得自己像是被人兜頭潑了一盆涼水,她看著裴原沉著的臉,急喘了幾口氣,眼眶慢慢變紅。 裴原注意著她的神情,的拳頭在身側攥著,緊了又緊,驟然卸力,他無奈地抬手覆上寶寧的臉,拇指揉過她眼眶:“好了,別哭?!?/br> 寶寧一把揮開他的手:“不要你管,狼心狗肺。” “好,我收回剛才的話?!迸嵩庾R到自己說重了話,他攥著寶寧手腕,輕柔將她帶進懷里,“我只是一時沖動,口不擇言?!?/br> 寶寧卻不愿在他懷里待了,她掙扎著要出去,裴原按住她后背貼在自己胸口:“亂動什么?” 寶寧氣得肩膀直顫:“裴原,你是不是過于蠻橫了些?” “我的錯?!迸嵩瓏@了口氣。 他是心疼寶寧的,也愧疚剛才沒有保護好她。但他的情緒表達過于隱忍,他從來沒做過個溫柔的人,到了現(xiàn)在,即便他想表達對寶寧的疼惜,話到嘴邊,也成了對下屬的訓斥一般。 寶寧一把推開他,手掌貼在裴原白日留下的腫傷上,裴原疼得嘶了一口氣。 其實并沒有那么疼,他是為了博取寶寧的關愛,故意拉長聲音,寶寧果真注意到,但冷哼了一聲,沒說話。 她轉身往外走。 裴原見這招沒用,疾走兩步攔在她跟前:“我送你回去?!?/br> “用不著您。”寶寧攏緊了衣襟,聲音冷淡疏離,“您忙您的軍機大事吧,我是個女眷,本就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br> 隔了沒幾天,又吵架了,但這次寶寧是真的生氣,她不肯服軟。 兩人僵持一會。 裴原率先低頭:“是我不對,我不該說那樣的話。” 寶寧嘲諷他:“哪里呀,您說的都是對的,您是男人,夫為妻綱,您說什么我都會聽的?!?/br> 裴原大掌覆在寶寧額上,哄她:“我送你回去,剛淋了雨,得喝完姜湯,別發(fā)燒了?!?/br> 寶寧道:“是我無緣無故跑來這里的,發(fā)燒了也是我自己活該?!?/br> 裴原失語。 寶寧不知哪里來的底氣,若是平時,她早順著裴原的話說了,況且裴原今天身體不好,她是心疼的。 但今日不行,她心里憋著一股火,她覺著,她要是再忍下去,這樣慣著裴原,他是不會往好的方向走的。 像當初在國公府時,陶氏罵榮國公,說男人都是賤骨頭,給三分顏色他就能開染坊,非得豎下臉來,他才知曉怕你了。 寶寧一直覺得這話不中聽,但現(xiàn)在看來,或許還真的就是這么回事兒。 裴原拽著她袖子不讓她走,寶寧別過臉不理他,轉頭時候,視線正好落在桌上,瞧見案臺上放著兩塊伏虎一樣的精致雕像,組合起來正好拼成一整塊。 寶寧喜歡這些東西,不由多看了兩眼。 兩塊雕像都是精致的,一打眼看過去還挺像,但仔細就能看出不同,虎的神態(tài)、顏色,均有著細微的差別。 寶寧忽然想起來剛才周江成按著劉嬤嬤時候,嘴里喊的話,他的虎符丟了? 寶寧幾乎一瞬就想明白過來,虎符丟了一半,桌上的兩塊虎符中,有一塊是偽造的,所以兩塊合不上。 寶寧心中咯噔一下。 裴原垂著眼,仔細打量她神色,似乎有些著急。 他沒遇著過這種情況,臉色仍舊是嚴肅的,眼神中卻不自覺透露出一絲討好的意味。 他掰過寶寧的臉,輕輕貼碰她臉頰:“好了,別生氣了,你先回去,我今晚也早些回去,去陪你?!?/br> 寶寧輕啟唇:“你……” 外頭傳來邱明山的聲音:“周江成已經(jīng)被我拉下去,綁到柴房里,我看他神色奇怪,擔心他是中了什么藥,派人去查。還有虎符的事,工匠……” 他一邊說,一邊往里走,踏入內門時,正好瞧見裴原摟著寶寧的姿勢,很尷尬地住了口。 裴原立刻抬起頭,不留痕跡地和寶寧拉開了一些距離。 寶寧的心沉下去。 “寶寧也在啊。”邱明山先是關切詢問了她幾句是否受到驚嚇,見寶寧精神還好,放下心,又道,“我剛見你身邊的嬤嬤走了,以為你也走了,才貿(mào)然進來的?!彼忉尩?。 “那,你們先說話,我待會再進來?!鼻衩魃胶苡醒凵貙⒖臻g留給他們,轉身往外走。 裴原神色冷淡,他手貼著寶寧后背,推著她往前稍稍走了步:“我送你回去?!?/br> 寶寧道:“我先不……” 裴原呵斥她:“廢話那樣多,這里不是你該待的地方?!?/br> 寶寧指甲摳了摳手心,忽而仰起頭道:“我可以幫你?!?/br> 裴原詫異問:“什么?” 寶寧一字一句道:“如果你要鍛虎符,我可以幫你?!?/br> 不止裴原不相信,邱明山也是遲疑的樣子:“寶寧,你真的會嗎?” 寶寧道:“至少可以比桌上的那半塊像一些。” 邱明山仍是不信,寶寧也沒有多說,但此事已經(jīng)迫在眉睫,只有三天的時間了,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yī)。 邱明山咬牙道:“寶寧,若你真的能做成,無論你要什么,伯父都可尋來給你?!?/br> 寶寧看了裴原一眼,沖邱明山笑道:“將軍,我不要什么東西,只需裴原答應我三件事就好,至于是什么事,我們回去后自己商量。” 裴原挑眉看她,寶寧察覺到他視線,沒說話。 …… 第二日一早,寶寧隨著裴原到了京郊一處較為隱秘的場所,是處煉金的小屋子,里頭工具齊全。 有一個金匠早等在那里,周江成尋來的那半虎符就是他煅出來的。 寶寧昨夜一整夜都沒和他說話,如今到了地方,下馬車也是自己一人,都不讓他扶,裴原摸了摸鼻子,跟在她身后。 到了門口,寶寧忽然停住腳,她回頭:“在將軍府的書房里,說的那三個約定還作數(shù)嗎?” 裴原正色:“當然?!?/br> “第一,”寶寧道:“我要你為你昨日的態(tài)度向我道歉,你寫一份悔過書,五百個字以上,背下來,聲情并茂地念給我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