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俞明燁在意大利陪了霍言一周時間。

    他替霍言請了病假，把人帶到臨時住處去休養(yǎng)，那是他朋友位于城郊的一處房產(chǎn)，帶花園的兩層小洋房，環(huán)境僻靜，適合休養(yǎng)生息。

    霍言起先是不愿意的，他的課程剛開始不久，已經(jīng)耽誤了好多天，這樣下去不知還要落下多少，但俞明燁給他請了家庭教師補習(xí)意大利語，他又覺得有了事做，最后還是答應(yīng)了。

    羅曉源出了趟門回來喜迎杉市頭號有錢人，驚得連門都忘了進，提著買菜用的袋子在門口傻乎乎地站了一會兒，這才遲疑著邁動了腿。

    霍言穿了厚外套，連背包都收拾好了，一副要出門的樣子。俞明燁正在窗邊打電話，見他進門也只是點了點頭，注意力立刻又回到了霍言身上。

    “啊，那個……”羅曉源看看霍言又看看俞明燁，想了想，改口道，“要吃飯嗎？”

    俞明燁掛斷電話，婉拒了他這個友善的邀請：“司機在樓下等著，我們這就走了。”

    他長得實在英俊逼人，即使?jié)M身長途飛行后的風塵仆仆，臉上也難掩疲憊，身上仍然自帶上位者的氣勢和威壓，羅曉源不太敢直視他，扭頭去看霍言，問：“那你餓不餓??？”

    霍言搖搖頭，說自己吃過了，一邊過來替他把吃的拿到廚房去加熱，一邊說：“我要出去住幾天，你好好照顧自己?！?/br>
    其實他不說羅曉源也猜到了，俞明燁突然從天而降跑到意大利來，總不可能只是為了陪霍言吃頓飯，兩人一起出去住幾天再正常不過。但霍言最近病懨懨的，這會兒俞明燁來了也不見好轉(zhuǎn)，他總覺得還是應(yīng)該好好休息。

    他欲言又止地看了霍言一會兒，最后還是什么也沒說，讓俞明燁把人給帶走了。這對合法伴侶離開后，他從微波爐里端出霍言給他熱好的半成品飯菜，心里有點疑惑。

    霍言真的是普通水土不服嗎，他怎么覺得……有點不太像呢？

    俞明燁口中“朋友閑置的房子”有些出乎霍言的意料，是有些特別的法式田園建筑，有大大的田字格方窗和清新可愛的碎花窗簾還有桌布，實在和俞明燁的個人風格非常不搭，以至于霍言進門以后的第一反應(yīng)是回頭去看俞明燁，用自己的眼睛印證他和這間房子的相容性。

    事實證明，居然還不錯。

    脫掉羊毛大衣的俞先生身上只余一件淺灰色的高領(lǐng)毛衣，奇異地中和了屋里其他碎花圖案，顯得溫暖又家居。他替霍言把背包放到臥室里，然后推開床側(cè)的一扇大窗，窗外濕冷的空氣一下涌了進來，沖散了空氣不流通帶來的沉悶感。

    “昨天剛打掃過，你先睡一會兒。”俞明燁道，“晚上桑松會來再給你做詳細檢查，等結(jié)果出來，我們再好好談?wù)?，好不好？?/br>
    坐了大半個小時車，霍言確實覺得累，但又沒有多少困意，換好睡衣出來在床上躺著，醞釀半天也沒有把自己醞釀睡著。

    于是他又從軟綿綿的床上爬起來，下地去找俞明燁。

    這房子結(jié)構(gòu)簡單，因為分隔得少所以顯得空間很大，即使霍言第一次來，也輕易在陽臺找到了正背對著他抽煙的俞明燁。

    俞明燁體態(tài)一貫很好，不僅身材保持良好，而且站姿向來挺拔而不失隨意。即使只是獨自一人躲在陽臺上抽煙消愁，他仍然站得筆直，要不是他身前飄散的那縷青煙，霍言甚至看不出他在做什么。

    他不常抽煙，霍言和他認識以來只見過寥寥可數(shù)的幾次，而短短幾個月內(nèi)，俞明燁已經(jīng)因為他的事情抽了好幾次煙。

    霍言不希望俞明燁處處受他影響，包括抽煙，也包括臨時決定跑到意大利來，甚至包括那個意外來臨的孩子——這些都是霍言不愿意看到的，在他看來，俞明燁不該這樣，只是因為他的緣故，所以做出了改變。

    他原本想要遠離是非之地讓自己冷靜一段時間，也想降低自己對俞明燁生活的影響，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事情的發(fā)展和自己的預(yù)想南轅北轍，誤差大得可怕。

    霍言在門里隔著玻璃看了俞明燁好一會兒，在對方抽完一支煙前離開了。他去廚房倒了杯水，回房間從背包里取出自己的平板電腦，打開醫(yī)學(xué)網(wǎng)站開始搜索自己想要找的內(nèi)容。

    他一連嘗試了好幾串字符，出來的結(jié)果都不盡相同。

    “標記對omega懷孕幾率的影響”搜索論文結(jié)果：10382條。

    “長期使用信息素抑制劑對omega身體的影響”搜索論文結(jié)果：38473條。

    “omega流產(chǎn)對身體機能的影響”搜索論文結(jié)果：21634條。

    ……

    這些都是發(fā)表在權(quán)威期刊雜志上的數(shù)量，還有些權(quán)威性不那么高的，都直接被引擎篩選掉了。光看這串數(shù)字霍言就覺得眼前一片黑，試著點開其中幾篇看了看，最后選擇直接點擊關(guān)閉，回到自己空蕩蕩只有一張壁紙的桌面。

    那是他初見俞明燁的黃昏，天空是熟透的昏黃，即將沉沒到地平線后的太陽只在窗沿露出一點點光暈，給黑白分明的窗欞和窗臺鍍上一層金色。當時霍言從畫里抬頭，無意間拍下這張照片，就一直留到了現(xiàn)在。

    他和俞明燁認識不到兩年，可是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這么多，多到他屢屢為對方改變自己的原則，也多到俞明燁屢屢為他做出犧牲和讓步。

    霍言起初覺得俞明燁隨時可以換其他人，可事實證明，他們可能誰也不想把對方換掉。

    他今年21歲了，而俞明燁馬上就要37歲，如果他們今后要繼續(xù)一起走下去，霍言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好好考慮?？伤麤]有思考太多就跟俞明燁去登記結(jié)婚，現(xiàn)在又有了一個意料之外的孩子，現(xiàn)在再回頭談這些都太晚了，首先需要他來決定的已經(jīng)不是未來怎么樣，而是這個孩子的去與留。

    霍言把平板電腦丟在一旁，仰面倒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fā)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