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他們旁邊教室的門開了,走出一個一米九的男人。 那男人打扮得像老佛爺,黑夾克,皮手套,側臉刀削斧鑿,鼻梁上架著墨鏡。 他有一頭黑發(fā),但骨架體格更像歐洲人,摘下墨鏡后露出一雙藍眼睛。 他的五官糅合了中西方特色,高鼻深目,眉飛入鬢,有一種憂郁妖孽的古典美。 男人問洗手間怎么走。 肖珊珊給他指了路,回頭問裴航:“我們剛才說到哪兒了?” 裴航:“…………” 裴航再見到這家伙是在穆凌辦公室。 他來得比總裁還早,毫無拘謹?shù)赜门岷叫沦I回來的咖啡機給自己磨了一杯,支著兩條長腿,看見穆凌走進來也沒動彈一下。 穆凌竟也當作沒看見此人,讓裴航給他泡茶,就和那男人一人一條沙發(fā),一個這兒一個那兒對坐,毫無交流。 謝一云在門口看了一眼,掉頭就走。 不走不行,雖然這里的空間很大,但三個1米85朝上的大男人在一塊,視覺沖擊太強,對男性的心理打擊更大。 男人自我介紹——主要是對裴航介紹,說他叫烏蘭巴爾思述倫,帝都人,來s市出差,順便拜訪老朋友。 裴航尋思這是個蒙古族,好像還是個貴族大姓,家世顯赫,也難怪他長得那么復雜。 烏蘭巴爾思述倫露出回憶的表情,說:“穆,久別經(jīng)年,我還記得三十年前我們一起從帝都騎車去拉薩,那真是一段崢嶸歲月?!?/br> 穆凌說:“你什么時候滾出s市?” 烏蘭巴爾思述倫說:“我還記得我們的第一次見面,當時我留著斯拉夫大胡子,而你蓄著頭發(fā),梳成小辮……” 穆凌說:“帝都最近掃黑除惡怎么沒把你端了?” 裴航聽他們雞同鴨講,差點瘋掉。 烏蘭巴爾思述倫說:“聽說你新招了個助理,我特意給你的小朋友帶了禮物?!?/br> 然后他不等穆凌說話,掏出一個旺旺大禮包,送給裴航。 你在凝視旺仔,旺仔也在凝視你。 裴航想不到自己都快大學畢業(yè)了,還會受到這個斜眼的鄙視。 烏蘭巴爾思述倫來天華是穆凌要求的。 對,要求,不是邀請。 穆凌說:“危險物品不能放在公共場合?!?/br> 穆凌還說:“垃圾應該早點清除出s市?!?/br> 烏蘭巴爾思述倫請他們吃飯,很大方地把菜單遞給裴航。 裴航從穆凌的動作里得了點提示,要狠宰他一頓,便點了一桌硬菜。 最后他發(fā)現(xiàn)桌上蛋白質含量過高,穆凌的口味他清楚,就問烏蘭巴爾思述倫:“你有什么想吃的素菜?” 烏蘭巴爾思述倫回答:“我們蒙古人不吃草?!?/br> 裴航以前幫開淘寶店的朋友做過代理客服,工作日常是跟各種胡攪蠻纏的客戶在線掰頭。 在無數(shù)次講不通道理之后,他得出結論,九年制義務教育還有一籮筐漏網(wǎng)之魚。 但直到今天他才意識到,有這么一種人,當他不想說人話的時候,直接散發(fā)著一股剛從樹上下來的氣息。 之后他問穆凌:“這家伙是你朋友?” 穆凌露出一種不可名狀的表情,說:“曾經(jīng)是?!?/br> “后來怎么了?” 總裁說:“他玩蠟燭,玩鞭子?!?/br> 裴航聯(lián)系他之前的反應,細思極恐——莫非穆凌也被拉著玩過? 答辯之后學校就是個擺設,只等著六月中旬參加畢業(yè)典禮。 裴航早早搬了出來,也沒有太多玩得好的同學,只想領個證就走。穆凌問他要不要空兩天和朋友告別,被拒絕了。 但那天他還是被留下來吃飯。 班長說,畢業(yè)這一走基本沒可能重聚了,同學一場,吃了飯再散伙。 裴航想想也是,便跟穆凌臨時請假——就是在微信上說了一聲,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能看見。 他吃到一半,被不認識的人叫走了。 全桌都在起哄,因為那個人說有妹子找你。 裴航跟系花在交往這個消息,已經(jīng)在學校里熱鬧地傳了小半個月,正值他畢業(yè)離校,誰都沒奇怪肖珊珊會找他。 然而裴航越走越覺得不對勁。 傳話的人把他往小紅樓那兒帶。 小紅樓是他們學校最早的建筑,也是上世紀留下來的,設備老舊年久失修,白天走在里面也陰氣森森。 大三的時候翻修過一次,重建之后的小紅樓…… 依然是陰氣森森。 總之這個地方,除非有課,不然大家都不愿意來。 但這里面有不少學院辦公室,偶爾社團活動也會申請到這兒來,所以平時都有學生會的人值班。 裴航意識到可能是什么人把他引過來時,身前身后已經(jīng)被三四個人圍住了。 五分鐘后,裴航從包圍圈里走出來,周圍躺了一地。 手機響了,是穆凌的回信。 他說:“好好玩?!?/br> 幾乎能想像到他打這幾個字時是怎樣面無表情但努力為人長輩的樣子。 裴航有些想笑,然而面前出現(xiàn)的人讓他把所有笑意都瞬間憋了回去。 “進來坐坐?”楊崢說,“把我倆的事了結一下?!?/br> 周圍太暗,裴航看不太清他的臉,所以格外地沒好氣。他說:“跟你沒什么好了結的。” 他轉身就要走,楊崢在他后面說:“你今天留下來,我保證今后都不去找肖珊珊。” 裴航?jīng)]有停下,冷冷道:“和她保持距離本就你應該做的,而不是和我交涉的條件?!?/br> 楊崢說:“但你不能保證她大學四年,不會遇到莫名其妙看她不順眼的人,而你不一定每次都能像上次那樣剛剛好趕到。” 裴航終于還是站住了。 楊崢見他遲疑,緩和了口氣,說:“珊珊既然已經(jīng)是你的人了,我想不管怎樣,你都得為她考慮一下。” 裴航懶得去糾正他倆的關系,他思考兩秒,便跨過一地哀嚎的人群,走進楊崢的辦公室。 接下來的事他記得不是很清楚,雖然有楊崢的片段他都恨不得直接消除記憶,但是自然遺忘和暴力清除還是有很大區(qū)別的。 裴航醒過來的時候在醫(yī)院。 他是被吵醒的。 周湮的手機鈴聲在上過3d—max課后就換成了同名歌曲,每天都在“頭發(fā)一把一把掉落~做尼瑪?shù)慕!币魳分行褋怼?/br> 他喉嚨里像堵了一整個桃子,又癢又痛,完全說不出話來。 周湮見他醒來,給他交代了一下背景。 他說:“姓楊的給你下了藥,你對那藥過敏,差點就看見河對岸了?!?/br> 裴航用勉強恢復了點力氣的手指在手機上打字:“水。” 周湮說:“沒錯,他就是在茶水里下藥,也是這么對肖珊珊的,她長期服用安定片,對這個有抗藥性。那鱉孫以為是劑量不夠,給你來了發(fā)狠的,穆總救你出來的時候人都休克了。” 裴航惡狠狠地多打了幾個字:“我要喝水!” 周湮扶他坐起來,插著吸管讓他小口喝水。 裴航又休息了好一會兒,才感覺能開口說話。 他說:“到底怎么回事?” 周湮說:“你還問我,你媽從小沒教育你壞人給的東西不能吃?” 裴航說:“我知道那水有問題,只是沒想到差點要了我的命。” 他喝下去沒多久就感覺不對勁,很困,而且很冷,讓他禁不住發(fā)抖。 雖然在這種情況下他還是一拳把楊崢打出三米外,但是下一秒他就失去了意識,只隱約聽見好像有人在不斷喊他的名字,讓他保持清醒。 周湮說:“你怎么想的,姓楊的交代說想趁你還在學校教訓你一頓,怕被反殺所以給你用了藥——但是個人都知道他不懷好意,你怎么還跟他進去了,還喝了他的水?” 他一般說話都和和氣氣的,這次大概是真生氣了,恨不得把裴航扒起來再揍一頓。 裴航就說我知道他想干什么,這家伙心眼小膽子也小,頂天了也就把我臉打開花安慰一下他的自尊心。過敏這事我自己都不知道,挨一頓揍換小姑娘大學四年不被他下絆子,你說你選不選? 周湮說你曉得他是真放過人家還是騙你的。 裴航說:“大不了我把他揍回來唄?!?/br> 周湮被他氣得在病房里走圈。 裴航待他冷靜一點了,問:“你說穆凌把我救出來的?” 周湮說:“是啊,他發(fā)消息給你,姓楊的自作聰明回復他,他覺得不對勁,就找過來了?!?/br> 裴航算算時間,說:“這也太快了。” 周湮說:“也是巧了,你仇人那么多,暗殺名單都要排隊,偏偏穆凌只知道你跟姓楊的有過節(jié),精準打擊,一下就逮著了,這事已經(jīng)在學校網(wǎng)站上爆了?!?/br> 裴航說:“頭條是姓楊的下藥謀害同學?” 周湮說不是。 他看了過來,那眼神十分復雜,含著憐憫。 裴航突然有了不詳?shù)母杏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