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考試人生
我不知道卓維用了什么辦法,但是老師再也不說昨天的話了,改口說道:“同學之間應該互相幫助,互相促進學習?!?/br> 我瞄了一眼卓維,他神色自若,只留給我一個“聽我的準沒錯”的表情,我依然納悶不已。王美心聽完老師的話后,特意看看卓維,眼神若有所思,意味深長。 我沒有研究她的眼神,也研究不來,對我來說,趕緊補上數(shù)學才是人生第一要務(wù)。沒有老師干涉,我們依然每天上晚自習,卓維無比耐心地教我數(shù)學。 一切都沒有改變,唯一改變的是,我放學后,走到二樓總會遏制不住往二班里看的念頭,如果看到凌嘉文剛好走出來,我就會立刻退到三樓,等他走后,我才下樓。我害怕遇見他,比從前更甚。雖然卓維說他對我有好感,可我卻一直記得最后一次我們生硬地打招呼,說不出話來的情景。 無話可說,我發(fā)現(xiàn),其實我們一直都沒什么話說,說來說去就是學習。倒是和卓維說的話多,他是個話簍,成天在我耳邊念叨個不停,上至天文地理,下至文學歷史,時政評論音樂美術(shù),除了他和王美心的事情,我們無所不談。王美心似乎對我們也失去了興趣,把精力放在了合唱比賽上。她選擇無視我們。 期中考試如期而至,考數(shù)學的那天早上,我拼命祈禱,無論如何一定要讓我這次及格了。我有些后悔那天沒有許愿讓自己數(shù)學成績好點。 考試前,我拼命地翻看做過的習題,又把所有公式從頭背一遍,心慌得不行。倒騰了十幾本資料書,一會兒翻這本,一會兒翻那本。 卓維在一旁笑到不行,“菲兒,你以為數(shù)學是歷史嗎?這么拼命背?!?/br> “萬一能碰到一樣的題目呢?”我瞪了他一眼,他怎么會明白我的心情。 “嗯,你就等著撞大運吧,”他搖搖頭,這家伙居然什么都不帶就來考試了,連筆都是借我的。 我沒空再理他,爭分奪秒地繼續(xù)翻書,他也不逗我了。走到窗邊靜靜看著外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考卷發(fā)下來了,我顫抖地接過試卷,急急瀏覽了一遍,立刻在草稿紙上瘋狂寫我記得的公式,整堂考試,我一直拼命寫啊算啊,不敢停頓,生怕一停頓我還記得的那些公式就離我遠去了。 待到交卷,我才慢慢安靜下來,心懸地聽著旁邊的同學對答案,盤算著我這次大概能考幾分。 卓維很無所謂,嘻嘻哈哈地和旁邊的同學打鬧,等著第二堂考試。見我一直臉色沉悶地坐著,就來打趣我,“你怎么不翻書了?一會兒考哲學,你倒不翻了?” 我翻了翻白眼,趴到桌子上,“除了數(shù)學,我啥都不擔心?!?/br> “都考完了,你擔心有什么用?”他搖搖頭,“你怎么老擔些無謂的心?!?/br> “我要是再沒考及格,就要去跳河了?!蔽译y過地說。 “早說啊,我?guī)湍阕鞅锥嗪?,肯定能及格。你干什么把自己往死路上推?”卓維大吃一驚,“就一個數(shù)學不及格,至于嗎?” “我都兩次沒及格了,唉,我可能真的沒有數(shù)學細胞,從小數(shù)學就不好,這么多年,我一直都把所有的時間都用來學數(shù)學了,可就是不行,我拿三分之一學數(shù)學的時間來學其他的科目,都可以輕松考前幾名。可就是數(shù)學,怎么也不行?!蔽也煌5厝嘀~頭,十分抑郁。 “你真會浪費時間,”卓維又丟了一包紙巾到我桌子上,“先給你,一會兒你哭了,我丟給你,老師還以為我作弊呢?!?/br> “我怎么浪費時間了?”我憤怒地問道,“我這九年的寒暑假都貢獻給數(shù)學了,還浪費?” “對啊,你基本把生命都浪費在和自己的短處搏斗上了,”他笑著說,“難道不是浪費嗎?” “你不明白的?!睂τ谝粋€天才來說,他怎么能明白拼命努力才能勉強跟上的痛苦? “是挺不明白的,也不明白我們的教育制度為什么偏要讓我們跟自己的短處搏斗呢?孔子還說因材施教呢,我們卻得做個全才?!彼卣f。 我震驚地看著他,我從未想過去質(zhì)疑教育制度,我一直都認為是我的問題。所有人都是這么告訴我的,如果別人可以做到,而我做不到,那肯定是我自己的問題,因此我學不好數(shù)學,一定是我不夠努力,并不是我不適合學數(shù)學。 所有人都在這座橋上擠,我從未想過,其實人跟人是有很大區(qū)別的,并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全才的。比如陳諾,她可以畫一手好畫,我們就不行。她的繪畫難道不是一種天賦? 我們一直都在被教育,要擠過高考的獨木橋,我們一直都認為成績好的同學才是完美的人,成績不好的則被人另眼相待??杀氖俏覀儽仨毰肋^這座高考獨木橋,按照他們的規(guī)則,拼命地和自己的短處搏斗。因為這是制度,爬不過去,就會被劃成截然不同的人生。 考試鈴響了,我攥著手里的紙巾,又想問他,為何他口袋里總是有沒有開封過的新紙巾呢? 渾渾噩噩地考完了期中考試,有種虛脫的感覺,但是并未解脫。我交完最后一張考卷,第一個念頭竟然是期末考試。 我們被考試包圍了,小測驗、月考、期中考、期末考、中考、會考、高考。考完一次,緊接著的就是下一次考試?!拔逶录t”歌會 期中考試結(jié)束后,“五月紅”歌會姍姍而來,按照往常的慣例,還是要在劇場舉行。王美心鎮(zhèn)定自若地指揮,負責服裝更換、化妝、入場等所有關(guān)于演出的問題。雖然她一直針對我,但是我很佩服她的沉著穩(wěn)定,她和藍清是同類人,驕傲自信,有遮不住的光芒。 卓維在前一天問我,“你要去嗎?” “去吧,文雅她們想讓我去呢?!蔽尹c點頭。 “你是不是擔心她們又搞出什么花樣?”卓維笑著說,“文雅那么精靈古怪?!?/br> “應該不會太離譜吧,今天好多老師都在呢,再說關(guān)系到集體榮譽分,真要扣光了,老師肯定會生氣?!蔽页圆粶饰难诺南敕?。 “我還是蠻期待的,”他嘻嘻笑道,“希望她們不會讓我失望?!?/br> “你真是唯恐天下不亂?!蔽业闪怂谎?。 節(jié)目如我所料的枯燥,三個班級唱完竟然已有兩首重復的歌曲。卓維不耐煩地走到二班,問他們是第幾個上場。得到明確答復后,他回來對我說,“出去透透氣,還有好久才輪到他們?!?/br> 各班班主任今天都在壓場,不好混出去,我們商量好,他先從通往廁所的通道出去,如果五分鐘后他沒回來,我就出去找他。 沒有等到一分鐘,他就撤回來了,坐到座位上,神色異常,半晌都不說話。我問道:“你被發(fā)現(xiàn)了?” 他看了看我,說道:“看節(jié)目?!?/br> “怎么了?”我奇怪地看著那條通道,兩個人影走了進來,劇場里面很黑,看不清楚是誰,依稀可見是一男一女,可能是兩個老師抓到他了吧。 他們兩人各自走開后,男老師坐在靠近門口的位置,不住地四處張望,不知道是在找誰。 “沒事?!彼麎旱吐曇?,專注地看著舞臺。 此時舞臺上,一群穿著校服,臉蛋涂得紅紅的同學在唱《五月的鮮花》,聲音低沉,氣氛凝重,臉色更凝重,可惜高低起伏的聲音,像是破了的喇叭,到處漏音。 我沒看出什么端倪,悄聲問卓維:“我們班什么時候上臺?” “快了,”他指了指已經(jīng)站起身來的王美心說道,“他們準備登臺了?!?/br> 王美心引導著大家悄無聲息地往后臺走去,很快我們班的這片座位,就只剩下我們兩個人在座。報幕員深情地報幕時,一直在張望的老師走了過來,拍了一下卓維。卓維站了起來,跟著他走了。借著舞臺微弱的光線,我赫然發(fā)現(xiàn),那人竟然是物理老師! 自從上次物理老師憤慨地踢翻卓維的桌子后,他們相安無事了很久,一方面卓維不再打瞌睡,另一方面,物理老師假裝忘了這個事情,有時候還故作親切地讓卓維回答問題,美其名曰關(guān)心。卓維也很配合,從來不給他批評自己的機會,不但每次正確回答了問題,連一向不屑做的作業(yè)也都一字不落地做完了。老師雖然恨得牙根癢癢卻無可奈何。 這次他突然找他干什么?肯定是和他剛才出去有關(guān),我陡然想起陳諾在春游時候說的話,如果真是他們說的那樣,剛才那個女的不是老師,而是物理老師師生戀的對象?可能他們出去的時候,剛好被卓維撞到? 天哪,那物理老師找他干什么?要滅口嗎?我的腦子里面瞬間飄過無數(shù)偵探小說里面的情節(jié)?;璋档膭?,加上偌大的空間,只有我一個人坐著,頓時生起無數(shù)的恐怖念頭。 我緊緊攥著椅子上的扶手,緊張得汗都出來了,就在我想要跑出去看看的時候,卓維回來了。 “你不舒服?”他看著我,“要去醫(yī)院嗎?” “剛才物理老師找你出去干什么?是不是因為你看見他和他女朋友在一起?”見他平安回來,我連聲問道。 他驚訝地問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大略把陳諾她們看見的事情告訴他,他聽完后笑道,“不讓你們組建偵探社真是可惜了?!?/br> “你先告訴我,物理老師剛才找你做什么?”我急切地問道。 “沒干什么,他就跟我說,他剛才是在幫她吹眼睛里的灰,讓我別瞎想。”他故意拖長了音調(diào)。 “你怎么說的呢?” “我說,原來是這樣,我之前什么都沒看見?!?/br> “他肯定不相信?!?/br> “是啊,他問我有什么要求,我就說我要回去看節(jié)目了,就這樣。” “那他沒再說什么了?” “他是還想說什么,不過我沒理他。這家伙真是大意,居然在過道里和女朋友抱在一起,以為兩頭都掛著簾子沒人看見?!彼恍嫉負u搖頭,“打死我也不選那個地方?!?/br> “我擔心物理老師和你結(jié)梁子了。” “再說吧,還能怎樣?”他毫不在乎,指著舞臺說,“他們唱完了,該二班上場了?!?/br> 我聞言往舞臺上看去,果然輪到他們了,文雅和陳諾站在第一排,卻遍尋不著安心。他們穿著白襯衫,黑色西褲,標準的合唱服裝。楚清很惹眼,站在最后一排的最旁邊,一拉開幕布就可以看見他,他沒有和其他男生一樣扣緊最上面的領(lǐng)口,顯得很清秀。凌嘉文站在另一邊,神色很不自然。藍清站在最前面,背對臺下,舉著指揮棒等待音樂開始。 這時,楚清忽然從高臺上走下來,站到舞臺最前面,變戲法般地從身后變出了一把小提琴,夾在脖子下面開始演奏。藍清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呆了,她轉(zhuǎn)過頭驚愕地看著楚清,高高舉著的手都忘了放下來,臺上的同學神情各異,文雅和陳諾笑得很甜,而臺下早已是尖叫聲一片了,楚清就在這些女生的尖叫聲中,從“班草”成功晉級為“校草”。 楚清手持琴弓專心演奏,原本照滿整個舞臺的燈滅了,只有一盞聚光燈落在他身上,比明星還要耀眼。他的動作靈秀飄逸,十分帥氣,使得臺下女生的尖叫聲此起彼伏。 我以前從未聽說過他會拉小提琴,還拉得這么好。他像一個天生的明星,點燃了整個劇場的激情。一曲完畢,我聽到陳諾的聲音在黑暗中傳出,如同寂靜黑夜里傳出的希望之聲。她唱的是《東方紅》,等她唱完,舞臺上的燈全部亮了,藍清的臉色很難看,她手里依然拿著指揮棒,卻沒人聽她的。文雅已經(jīng)替代了藍清站在舞臺中央,指揮大家唱《紅旗飄飄》。 待到表演結(jié)束,整個劇場已經(jīng)沸騰了,很多人站在臺下和他們一起合唱,他們毫無懸念地拿下了本次比賽的第一。 對于二班來說這是個令人滿意的結(jié)果,對于藍清則不是,她勉強站到表演結(jié)束,第一個沖下了舞臺。 卓維看完表演后,問我:“我記得你說過楚清是男版的你?” “嗯,他很害羞的?!蔽壹拥檬侄寂耐戳恕?/br> “是嗎?我覺得他沒有那么害羞。剛才的表演也很自然。”他若有所思,“上次小品表演好像也有他?” “是的。”我興奮地點頭。 “既然他是男版的你,如果今天是你在舞臺上,你也應該和他一樣了?”卓維笑瞇瞇地說。 我卻覺得荒唐無比,這個能等同起來嗎?要我上舞臺獨自表演,還不如殺了我更容易。 楚清走到臺下時,很多同學激動地站起來圍著他,學生會好不容易才派人疏通了過道。藍清的牙都要咬碎了,文雅她們這么一折騰,像一劑強心針打進了昏昏欲睡的人群,令他們不再乏味無聊,大家對后面的合唱絲毫沒有興趣了,之前還是在臺下小聲說話,現(xiàn)在已經(jīng)毫無顧忌地大聲喧嘩,比起舞臺上的歌聲還大。 好不容易勉強等所有班級的歌唱完,現(xiàn)場觀眾已經(jīng)走了不少,剩下來的同學也是在互相聊天,厭煩地等著結(jié)束。這大約是有史以來最糟糕的一次紅歌會,也是最搶眼的一次紅歌會。 活動一結(jié)束,我立刻和文雅她們會合,一起走出了劇場。天氣很好,陽光燦爛,文雅她們的心情更燦爛,我們四個手挽手,橫行無忌。 文雅她們很興奮,和我說起今天的事情,她們已經(jīng)計劃很久了,藍清宣布完歌曲后,她們就一直盤算著怎么弄才好,后來聽說楚清會拉小提琴就設(shè)計了這么個開場,為了讓舞臺能按照她們的想法來進行,安心特意在后臺協(xié)調(diào)音樂和燈光。 “你不知道,我們等這一天等得好辛苦啊,不斷地練習還不能讓別人知道,怕走漏了風聲。今天下午我們一直都很擔心,生怕安心沒有阻止音響師放音樂,又擔心楚清會怯場?!标愔Z感慨道,“真是相當?shù)牟蝗菀??!?/br> “太厲害了,楚清呢?我真沒想到他這么厲害?!蔽宜奶帍埻矝]看見新誕生的“校草”。 “他可能走了吧,剛才人太多了,都擠不出來。這比我們搞小品還轟動呢!”文雅開心地說。 “我剛在后臺看見藍清,氣得要命,學生會長在說她,好像說活動組織得不好,怪可憐的?!卑残膰@了口氣,“其實要是她不折騰我們,我們也沒必要,都是一個班的同學,老是這樣斗也沒意思?!?/br> “你忘了她在排練的時候怎么說我們了?那么難聽的話,她都能說出口,她都不念我們是同班同學,我們憑什么要念?”文雅撇撇嘴,“她太囂張了,把我們當成她的下人了,什么都是她說了算,你忘記她在數(shù)學老師那里打我們小報告,害得我們被罰了好久啦?” “安心,我反正是不會同情她的,”陳諾接著說道,“她不止一次在老師面前說我們壞話,還沒收了我的漫畫書?!?/br> “你們現(xiàn)在還鬧得這么厲害?”我嘆了口氣,在哪里都有爭斗,無論是三班還是二班。我們這些異類,總讓他們?nèi)缗R大敵。 “你呢,在三班怎么樣?王美心是不是還欺負你?”文雅關(guān)切地問道。 “還好了,無非就是流言蜚語、孤立這些把戲,也沒什么大不了的,我現(xiàn)在都麻木了?!蔽业Φ?。 “卓維他幫不幫你?我聽說他很喜歡王美心?!卑残目戳丝此闹?,小聲說道。 “他是很幫我,但是我很內(nèi)疚,他喜歡王美心,卻要幫著我?!蔽艺f得含糊其辭,其實我自己也想不透,這是個什么亂七八糟的邏輯。 “你不要管那么多了,只要他幫你就好,”陳諾手一揮,“別想其他的。” “嗯。我知道了,期中考試你考得怎么樣?”我隨口問道。 “我們今天這么高興,能別提那么掃興的事情嗎?”陳諾哀嚎一聲。 “那好吧,你和那個誰怎么樣了?”我指著四班的那個男孩子。 “沒怎么,我們好久都沒說過話了,”陳諾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這還是我第一次在她臉上看到這么悲傷的笑容,“我是不可能考上浙大的,就這樣吧,不要耽誤別人的學習?!?/br> 我沒有開口,眼睛不由得飄向獨自在前面走的凌嘉文。我們的現(xiàn)實相隔太遙遠,遙不可及。不是所有的事情只要努力就可以實現(xiàn)的,我們即使明知結(jié)果,還要拼命努力,為的是將來不會后悔。 “幾位明星,請你們喝飲料?!弊烤S踩著單車追了過來,車籃里放著幾瓶果汁。 “多謝啦,”她們每人拿起一瓶,陳諾笑嘻嘻地對卓維說,“你是來接菲兒走的嗎?” “現(xiàn)在還不是上課時間,今天你們高興,就好好慶祝吧。不過晚上還有數(shù)學課,你們提醒她晚上不要遲到了?!弊烤S看了看手表,故作嚴肅地對我說,“今天晚上記得把你的作業(yè)交過來。我要檢查的。” 我瞪著他,他哈哈一笑,踩著自行車就跑了。 三個小妞歪著頭看著我,文雅擰開了瓶蓋:“卓老師的課講得怎么樣?” “還好吧?!蔽也恢獮楹斡X得別扭。 “嘿嘿?!彼齻冄陲棽蛔〉男σ?,我忙說道:“我和他沒什么?!?/br> “嗯,我們知道的,”安心嘴角上彎,眼神閃爍,我最怕看她這樣了,她總是會輕易看穿別人的內(nèi)心。 這時藍清從遠處瘋狂地踩著自行車,從我們身邊飆了過去。陳諾吹了個口哨,“也不騎慢點,就不怕撞到人?!?/br> “她今天恐怕撞死我們的心都有,”文雅冷笑一聲,“聽說她還要參選下屆學生會主席,就這樣的水平,怕是難咯?!?/br> “她要競選學生會下任主席?”陳諾瞪大了雙眼,“她要真當了主席,我們學校豈不是遭殃了?” “學生會是有這樣的說法,周通要卸任了,新主席可能在內(nèi)部選舉,候選人競爭貌似很激烈呢,原先說有五個人,現(xiàn)在好像又多了一個,具體情況不明?!卑残挠职l(fā)揮了情報神通,“反正對我們來說,也沒什么好影響的。就算想阻止藍清,也進不了學生會。” “唉,早知道當初學生會招募干部的時候,我們都去報名就好了?!蔽难藕蠡诓灰?,她不止一次重復過這句話。 “學生會干部不好當?shù)?,比班干部還麻煩,組織協(xié)調(diào)各種活動,還要兼顧讀書,很多學習成績優(yōu)異的同學,都是只做了一年的學生會就退了出來,藍清真有勇氣,居然還要堅持?!卑残恼f。 “下學期就高二了,”文雅皺了皺眉,“時間過得真快?!笔遣皇侵挥凶烤S才可以送你回家? 時間過得的確很快,從期中考試到期末考試只是眨眼之間。期中考試卷發(fā)下來的時候,我急忙掃了一眼數(shù)學成績,居然及格了!雖然只有60分,我真想大喊萬歲。 我?guī)缀跏潜牡阶烤S面前,他坐在座位上不知道在寫些什么,見我跳了過來,迅速地收了起來,笑著說道:“不用跳河了?” 我拼命點頭,喜滋滋地說:“請你吃東西,你想吃什么?” “你請客?那我得好好想想,”他摸了摸下巴,“你的預算有多少?” “???”我愣了愣,預算? “就是你打算花多少錢?”他不懷好意地搓著手,“我想撮一頓,可是怕你沒帶夠錢,要吃霸王餐?!?/br> “那就把你抵押在那里好了,”我嘿嘿一笑,“反正你說過我不值錢?!?/br> “師門不幸啊,居然有你這樣大逆不道的徒弟。”他沉下臉,老氣橫秋地搖搖頭,“算了,鑒于為師考得湊合,我請吧?!?/br> “你考了多少?”我好奇地問道。 “沒多少,94分而已,順便說一聲,我總成績排名進前十名了?!彼种煨?,“這就叫好心有好報,教你念書,我自己也獲益匪淺?!?/br> 我震驚地看著他,這叫什么事?他不過指導我學了一個月的數(shù)學而已,居然就考了這么高的分數(shù),我備受打擊,轉(zhuǎn)身就走。卓維叫住我,“你怎么了?” “我在為智商之間的差距默哀?!蔽翌^也不回地走回座位。 卓維跟了過來,“咦,你生氣了?” “沒有,”我搖搖頭,“我只是為自己的智商默哀?!?/br> “不會吧?你這么受打擊?”他驚詫莫名。 “我本來為60分洋洋得意,結(jié)果你考了94分,你總要讓我消化下吧?!蔽冶莸卣f道。 “好吧,我知道是我錯了?!弊烤S想了想說道。 這下輪到我驚詫了,“你哪里錯了?” “第一,不該考得那么高,第二,即便不小心考高分,也不應該在你面前炫耀。我這次數(shù)學考了年級第一,就得意了,忽略了你的感受?!彼槐菊?jīng)地做起檢討。 “你數(shù)學全年級第一?”我脫口而出,“不會吧?那凌嘉文呢?” 話一說完,我就后悔了,卓維收斂起了笑臉,“難道我就不能考過他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慌忙解釋,他卻轉(zhuǎn)身離開了,我真想抽自己,真是的,哪壺不開提哪壺。 都說女生生氣很難哄,男生亦不例外,卓維真生氣了,整整半天都不理我,不論我找什么借口去和他說話,他都冷冰冰的。我既后悔又有點生氣,無心之失,怎么這么計較呢? 卓維這次是真計較了,晚自習也沒有上。由于他的成績突飛猛進,不但班主任老師對他另眼相待,不住地稱贊他,連班里的女生們都圍在他身邊,這個問他數(shù)學,那個問他化學,還有人和他談詩論詞。 他來者不拒,表現(xiàn)得相當紳士,與每個人談笑風生,唯獨王美心例外。王美心依然安坐,每每回眸,似乎等卓維主動找她說話。而卓維偏不,讓我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是已經(jīng)兌現(xiàn)諾言超過凌嘉文了嗎? 男生們對卓維的態(tài)度很不滿,言語間帶著百般諷刺,坐在我前面的宋凱說:“卓維真有本事,討女孩子喜歡難,討許多女孩子喜歡更難,能夠同時討很多女孩子喜歡而不犯眾怒,難上加難,卓維居然可以同時討好這么多女生,真是個人才?!?/br> 我心中不快,對他說道:“有本事你也去討好,干什么背后說人壞話?” “我可沒那個本事?!彼蝿P不懷好意地笑道,“怎么?他這么快就把你忘記了?” “關(guān)你什么事?你無聊不無聊?”我毫不客氣,“你要想討好王美心就盡管去,別在這里拿我做幌子。” 宋凱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他是王美心的忠實擁護者之一。 窗外yin雨肆虐。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像瀑布一般,將天地連成白色的一片。 放學后,卓維依然在與其他女生說話,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坐在他面前,滿臉笑意地和他說話。我瞥了他一眼,站起身來準備離開教室,這時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卓維忽然對那個女生大發(fā)脾氣,他直直地站了起來,不管那個女生臉色有多難看,徑自離開了。 我吃了一驚,回頭只見那個女生氣得滿臉通紅,咬牙切齒地說,“有什么了不起,不就考了個第一,就狂成這樣?!?/br> 我很想問問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想想還是算了,他最近脾氣很不好,而且我剛得罪他,搞不好以后真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我在二樓又碰見了凌嘉文,他還是那么氣定神閑,一切盡在掌握中的樣子,不緊不慢往下走。因為我一直在想卓維的事情,沒注意到他,倒被他叫了一聲,“菲兒?” 我怔了怔,低頭看他,他笑了,“好久不見?!?/br> “嗯?!币魂嚮艁y,我躲了他很久了。 “考得怎么樣?”他果然又問起這個問題。 我點頭說道,“還好?!?/br> “那就好,”他笑了笑,“我這次數(shù)學沒考好。” “你考了92分,還叫沒考好?”我咬住嘴唇,忍住想罵他的沖動,“你不就是數(shù)學沒考年級第一嗎?但是你總分還是第一呀!我要是你,早就不知道高興成什么樣子了?!?/br> 他笑了笑,“只是年級第一而已,又不是全市第一,全省第一?!?/br> 我倒吸了一口氣,他的野心在我眼中大得離譜,完全不是我敢想象的范圍。這個人完全就是臺學習機器,除此外,他還會對什么有興趣?他怎么會對我動心呢?卓維肯定是搞錯了! 我們一起走到樓下,外面下著雨,凌嘉文撐起傘往外面走了一步,又停下來問我,“你沒帶傘嗎?” 我搖搖頭,今天早上走得急,忘記帶傘了。 “我送你?!彼嵬犷^,示意我一起走。 我頓時覺得臉頰發(fā)熱,感覺四周的人都看著我,竊竊低笑,我慌忙搖頭說道:“不用了?!?/br> 他沉默了,轉(zhuǎn)身繼續(xù)往前走了一步,又轉(zhuǎn)身問我,“是不是只有卓維才可以送你回家?” “你說什么?”我呆住了,我聽錯了嗎?還是我看到的根本是幻覺? “沒什么,等卓維送你吧。”他擺擺手,舉著傘,穿過風雨繼續(xù)前進。 “聽說你在等我送你回家?”卓維又不知道打哪冒出來了,手里拿著一把傘。 “你不是不理我嗎?”我往旁邊挪了一步。 “你不知道你說錯話了嗎?”他跟著挪了一步。 我狠狠地瞪著他,“我道歉了,又不是故意的!” “嗯,我知道?!彼c點頭。 “那你為什么那種態(tài)度對我?”我憤怒地看著他,這兩天急死我了,想了好多法子,可他就是不理我。 “沒什么,我就是想看看你著急的樣子?!彼裰樒ふf。 我終于忍不住翻臉了,“很好玩是不是?你每次都是這樣,不管別人怎么想,只要自己覺得好玩就行,你怎么這么自私?算了,你愛干什么干什么,我們就當不認識好了?!?/br> 我丟下這一串話,沖到雨里,雨下得很大,打在身上很痛,眼睛都睜不開,我一個勁往前沖,想讓雨水澆熄心里的憤怒,顧不得身旁同學詫異的眼神,我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只想趕緊跑開,拼命地跑。 我用力擦了下臉上的雨水,一不留神,撞到一個人身上了。我跌坐在地上,全身上下濕透了,地上的臟水濺了一身。 真是丟臉丟到家了,我不敢抬頭看人,低頭道歉:“對不起,我沒看見?!?/br> “菲兒?”居然是凌嘉文,他舉過傘罩著我,“你怎么了?怎么淋這么濕?” “我沒事,”我忙在口袋里面掏紙巾擦雨水,掏出來的居然是卓維給我的那一包,我奮力把那包紙巾扔了出去。 “你哭了?”他從口袋里面掏出紙巾遞給我,“我送你?!?/br> 我哆哆嗦嗦地點點頭,打了個噴嚏,凌嘉文脫下了外套搭在我身上,“走吧。” 這一場雨,下得那么大,連心情都被淹濕了,一直在心頭燃燒的火焰被雨水熄滅。 凌嘉文送我到樓下,我把外套遞給他,他笑笑說道,“明天給我吧,你趕緊回家,小心感冒?!?/br> 我低聲向他道謝后轉(zhuǎn)身上樓,凌嘉文在我身后說道:“菲兒,如果有事的話,可以找我。” 我停了腳步轉(zhuǎn)身看他,他站在雨中,雨水澆濕了半邊身體,舉著傘的手在大雨沖擊下絲毫未動,眼神堅定得不容置疑。那一刻,他像是個保護神,無論多大的風雨都可以抵擋。我相信他說的話,只要他承諾,一定會做到。 卓維的自行車剎車發(fā)出了尖銳的聲音,他站在雨幕里,渾身濕透,冷冷地看著我們。他的眼神穿過雨簾,如寒冰利刃,刺痛了我。我咬緊嘴唇對凌嘉文說:“好?!?/br> 卓維走了,和來時一樣突兀,消失在雨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