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一想到白生生的蘿卜會變成白花花的銀子,朱縣丞走路帶風(fēng), 飛快通知到各家各戶,知縣大人說要保證每家的味道有八成相似,一定要清洗干凈, 會作為塔林的特產(chǎn)賣出去! 無論什么時候,銀錢總會激動人心,一想到能賣出去,切蘿卜的手都更有勁了。而且,駐軍一直保護(hù)著他們的安危,能夠為他們做點什么,也算是報答。 收獲第一波蘿卜后,他們就采用育苗法新栽了一波白菜,粗粗估計還能趕在入冬之前收一次。 趕制出來的干菜,除開自家吃的部分,有八成都賣給了駐軍。居民們笑稱等入冬前再來嘗自己的勞動果實。 曾湖庭親自趕去談的買賣,本來駐軍的糧草所需都是從其他州郡慢慢運送過來,時常接濟(jì)不上,能就地采購最好。不過原來本地的糧食也就是剛剛夠吃。 這一波收獲,捧著散碎銀子的朱縣丞幾乎激動的哭出聲。可算是見著回頭錢了!雖然分到每戶人頭上也不過才二兩,但這是歷史性的突破啊!居民長期自產(chǎn)自銷,半年都花不了二兩,而且駐軍的后勤官沒明說,那意思也是以后可以考慮長期采購。 “哭什么,這才哪跟哪?。 痹ザ汩_他的鼻涕攻擊,“接下來讓他們開墾荒地,下半年收了白菜后,我想辦法賣到州郡去?!敝灰饾u成為產(chǎn)業(yè)鏈,賺到第一桶金,他的后續(xù)計劃才能實現(xiàn)。 “記得讓他們量力而為,可別累到,人才是最重要的?!痹ピ俅味?,同時開始思考下一步計劃。 俗話說,要想富先修路,路是已經(jīng)有了,可惜崎嶇難行,一片全是荒漠,路上有點風(fēng)景都沒有。等到農(nóng)閑時,夏天已經(jīng)過了大半,雖然不是最好的季節(jié),栽樹倒是沒問題。 “這里有哪些特產(chǎn)的樹木?” “大人,這里就只有喬木和灌木叢最多,要不然,咱也不會用石頭造房子不是?”樹木難成材,只能將就石頭。 “上次去水源處,那里不是有一大片胡楊林?” “那樹叫胡楊嗎?”朱縣丞反問道,“也有人用,還是一個問題,太遠(yuǎn)了?!边\送就是問題。 “遠(yuǎn)你們不會移栽過來嗎!”曾湖庭扶額,“現(xiàn)在按照人口算,一人種五棵,現(xiàn)在就沿著官道的兩邊,種上胡楊樹!” 朱縣丞剛要走,曾湖庭又喊了一聲,“等等!” 大人又反悔了? “記得給官道預(yù)留能容納六車并行的位置?!彼俅味冢皬某情T口開始,一點點往外移栽。同時給城里下一條規(guī)定,以后有人想砍一株成材的樹木,必須補(bǔ)種十棵小樹?!?/br> “這又是為什么?” “可持續(xù)發(fā)展!”曾湖庭道:“樹木成材不易,十年才能砍下,以后人口繁衍需要改建屋子家具,砍掉了成年樹木,后代倒去砍什么?十棵好像有點少,以后,以后逐漸增加吧?!?/br> “大人想的真遠(yuǎn),子孫后代的事情,誰說的清楚?” “移栽去吧你們,別廢話,這個沒的商量?!痹フ谙朐趺唇o菜干取個名字,揮手讓朱縣丞去忙。 想來想去,還是干脆叫塔林榨菜,又好聽又好記,他寫下這四個字,準(zhǔn)備讓他們做成紅紙條,貼在每一罐榨菜上。 胡楊樹,難得能在沙漠中生長的樹木,不懼冷熱寒旱,是一種十分頑強(qiáng)的樹木,也是沙漠里唯一的風(fēng)景,沒想到還能在異時空看到,如果性質(zhì)變化不大,又是一條生財?shù)穆纷印:鷹钅举|(zhì)堅硬,能做成各種家具,想想樹木成材之后,外出銷售板凳桌椅又是一筆銀子。一邊想他一邊在圖紙上留下規(guī)劃書。他的任期只有三年,三年后未必能夠盯著木材計劃,所以先把規(guī)劃書寫好。至于他的繼任者能不能照著做......只要以后他的實力夠強(qiáng),繼任者不得不做。 轟轟烈烈的植樹造林活動開始了,城里的小孩大人趁著農(nóng)閑時,像郊游一樣,沿著官道的兩邊種樹。胡楊是用種子繁衍的,每年七八月正好是他果實成熟時,只要丟在沙地里就算完工。這么輕松的活計,別說五棵,就是五十棵也沒問題,大人們帶著干糧和水,真的當(dāng)郊游,走到哪里算哪里。 曾湖庭以身作則,種下十粒種子,澆水后,只需要等候,胡楊自然會生長發(fā)芽。 祁月明自然也順著大家一起種下種子,她看著手里的種子,突然說,“在縣衙里也種下一些如何?” “嗯?也好,我還能瞧瞧他們到底是怎么發(fā)芽的。”這么想,官道邊的胡楊和縣衙里的,也算是同期了。 曾湖庭留下幾粒種子在荷包里,揣回縣衙,就種在窗臺下的花臺里。這花臺造型簡陋,不過是幾塊石頭搭建而成,原來就種了幾棵蘿卜,也算給內(nèi)院里增加了幾抹綠色。 曾湖庭正在欣賞他的杰作,突然看到朱縣丞面色古怪的過來,“大人,有人求見?!?/br> “嗯?誰?” “是城里唯一的商人,安大頭,哎不對叫順口了,是安順?!敝炜h丞有些扭捏的說,“他說有事找大人?!?/br> “是為了那些商鋪的事吧?總算是主動找來了。給他上茶,我換身衣服就去?!痹テ鹕?,“嗯?你怎么還不走?” 朱縣丞長大嘴,“大人,您可千萬不要誤會!有人亂說話,我可真的真的跟安大頭沒什么關(guān)系啊!” “你要是真的敢收賄賂,我早把你換了,安心。還不出去是打算伺候我更衣嗎?” 朱縣丞哧溜一聲跑的沒影,天吶天吶,幸虧他從來沒做過虧心事啊,大人威嚴(yán)的時候好嚇人! 安順在衙門的后院等候,身邊上茶的小廝如同閉嘴葫蘆,錢也不拿,話也不說,就這么遠(yuǎn)遠(yuǎn)站著看他。安順搓一把手心的汗,覺得自己來主動找人的決定沒做錯。 塔林城里,原先的規(guī)矩是自己解決,鬧到官府被盤剝一頓不說,誰給的錢多誰就有理,所以,他對新來的知縣也沒抱什么希望,至于山家的兩兄妹?毛都沒長齊什么都不懂,還想出門告狀,這不,沒帶通路文牒被人撅回來了吧? 安順冷眼旁觀,準(zhǔn)備等山家兄妹冷靜下來在上門談事,私下解決最好。然后新知縣的一系列作風(fēng),讓他的威望越來越高。造水渠解決了最急需的問題,又是租種子又是做榨菜,看到真金白銀,所有的居民對衙門的信任度越來越高。 于是安順知道,自己不能等,還要先一步趕到衙門才好。 作者有話要說: 賣特產(chǎn)啦! 第89章 安順到衙門后, 先去找朱縣丞通報,朱縣丞離開后,安順兀自惶恐不安。 朱縣丞又出來了, 告訴安順去后院的書房等知縣過來。安順擦汗,小聲問:“知縣大人性情如何?” 朱縣丞想了想, “總之你實話實說就是,大人是個明理的人。”他只能幫到這里了。 安順點點頭,心里卻想才怪,千里當(dāng)官只為財, 想本地知縣這樣的,所求的不過是更大的財。 他跟著指引到了后院,進(jìn)書房后就聽到一個聲音說, “安順是吧?坐。” 他面前放著椅子, 他有些惶恐的坐好,面前擺著一杯清茶。 能得知縣大人泡茶,看來今天事情應(yīng)該沒什么大不了。安順沒碰茶杯,麻溜的行禮,“草民安順, 見過知縣大人?!?/br> “起吧。本官忙的很,有事說事。” 安順不敢耽誤, 從懷里取出一沓子紙條,“草民有冤屈要伸?!?/br> “喔?那你手里的是訟狀?”曾湖庭沒去碰那疊紙,“起來說話,從頭到尾, 一五一十全都說出來?!?/br> “是?!卑岔橀_始說話,“草民在城里,跟人合伙經(jīng)營了一家順平商行, 城內(nèi)的油鹽醬醋雜貨麻布鋪都是草民旗下的生意。”說道這里他不好意思的一笑,“塔林偏遠(yuǎn),需要的物資多是從內(nèi)地商隊送過來的,路費就花了大頭,為了賺點蠅頭小利,所有的品種我都做?!?/br> “嗯,我知道,順平商行的東西也是最齊全的?!痹c點頭。 安順受寵若驚,“大人都知道?草民真是榮幸!”他緊張的搓搓手,“都是為了討生活,草民在塔林長大,不舍得離開,長大后在外面流浪過幾年才知道家鄉(xiāng)的好。為了大家伙更方便才會開了商鋪。” “然后呢?”他有東拉西扯的心思,曾湖庭就陪著他說。 安順又說:“雖然油鹽醬醋賣的便宜,但采購時如果能找到便宜貨源也能省下一筆錢,平日里草民是在外忙著采購的。但前段時間,草民的合伙人,山家的山平突然在家中暴斃,商行一下子亂了套?!彼嘈χ安菝窦泵γs回來料理雜事,偌大一個商行每天幾文幾文的進(jìn)賬,又不多又亂。就算這樣,草民也沒忘給山平處理后事。山平跟草民是老相識,他家里沒別的人,只有一對兒女。人才剛剛下葬,草民正要跟山家兄妹商量如何處理商行,就被一波臟水潑了出來,山家兄妹在大門喊,讓草民滾遠(yuǎn)一些,別想吞占他家的商行?!?/br> “這,這又是從何說起喔!”安順一拍大腿,“我想跟他們解釋,山家兄妹不聽,然后就是聽說他們跑到衙門告了狀。后來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大人,”他覷著曾湖庭的神色,“草民清白做人做生意,可不能這么被冤枉?。 ?/br> “嗯,說完了?”曾湖庭耐性聽他說完,然后從案幾上的一貼書籍中翻出一張字條來,“正是巧了,你不來本官也是要去找你的。本官在意見箱里收到一封告密信,說你跟朱縣丞內(nèi)外勾結(jié),先是逼死山家山平,然后趁著他們兄妹不理事之際,搶奪了商行。” 安順心想幸虧他來的快啊,不然就被山家兄妹惡人先告狀,他一拍大腿,硬生生擠出幾滴貓尿,“大人我冤枉?。 ?/br> 在哭嚎聲中曾湖庭巋然不動,“行了,是好人我不會冤枉,是壞人我不會放過,既然你們兩邊都喊冤枉,本官就審理此案。你的狀紙,我接了!” “大人英明!” 不過,這山家兄妹人總算沒有太笨,知道悄悄的在意見箱里塞進(jìn)他們的信件。大概也是出門碰壁了吧。 沒錯,他當(dāng)初設(shè)立意見箱,故意提到其中的用處是修橋鋪路,有心思活動的人自然知道,如果有冤屈要伸,同樣可以投進(jìn)去。不過,誣告的話要吃板子。 山家兄妹自從投了告密信進(jìn)去,就一直忐忑不安等待回應(yīng),等啊等,都快要等到入冬,終于等到衙門的人上門來請。 “哥哥!”山家meimei山柔牽住哥哥的袖子,“去衙門會不會有危險?” “有危險也要去!”山烈安撫住meimei,“拼了這條命,我也要給爹討回公道?!彼D(zhuǎn)過頭來,“大人,去衙門吧?!?/br> “不,讓我去!”山柔攔住哥哥,“滾釘板也要我來!” 兩兄妹拉拉扯扯不肯放手,“你兩一起去!”衙役忍無可忍的說,不知道的還以為衙門是什么刀山火海呢! 山柔惶恐的扯住哥哥,一直到衙門口還不肯放手,最后一起被帶了進(jìn)去。 曾湖庭已經(jīng)換好官服,在公堂上端坐,說起來這還是他審的第一樁案子,以前那些偷雞偷牛的事都是朱縣丞審理。 不過誰是原告誰是被告呢? 山烈挺身而出,“我是原告,我狀告安順跟朱縣丞勾結(jié),侵吞我家的財產(chǎn)。” 朱縣丞一愣,這特喵怎么還有我的事呢?我跟誰勾結(jié)了? “草...草民曾經(jīng)去衙門告過狀,被拒絕了。于是當(dāng)初在驛站打聽到大人的形容,想要找大人。”山烈也是豁出去了,小小的少年大方承認(rèn)自己當(dāng)時的打算?!按笕藳]有受理,后來是我在意見箱里投的信?!?/br> “誰拒絕了?”朱縣丞一等他說完,嚷嚷開了,“你非說你爹不是猝死,而是被人謀害,證據(jù)呢?兇器呢?大夫的證詞呢?總要有點證據(jù)我才能做受理吧?”光憑少年一張嘴,他就受理,怕 不是要忙死。 山烈抿抿嘴,他拿不住證據(jù)來。 但是,他跟爹爹血緣之親,他有感應(yīng)?。?/br> 曾湖庭沒理會剛才山烈少年說他沒受理的話,讓他再次說事情的經(jīng)過,山烈就描述起來,“當(dāng)日,爹爹突然在商鋪上暈倒,等大夫來時,已經(jīng)過世。然后我們兄妹一起把爹帶了回去?!蹦且惶烊缤焖叵?,他始終還記得清楚。 “商鋪的掌柜上門來告訴我們怎么處理后事,怎么通知親朋好友。然后,我爹最好的兄弟安順就趕了過來幫忙,起初我們是很感激的?!碑吘乖谒麄兠H粺o措時,安順撐起了一片天。等到后事辦完那天晚上,他們舅舅趕了過來。 舅舅一進(jìn)門就拿出了一紙契約,原來,順平商行雖然是兩人共有,但早在五年前,安順已經(jīng)用一千兩的價格把持有的一半份子轉(zhuǎn)給了爹,不過安順并沒有離開,而是繼續(xù)在商行做掌柜。舅舅告訴他們,這是之前爹交給他的,如果他沒有及時趕到,安順就會像假裝沒有賣出份子,繼續(xù)做順平商行的大老板。 “你放屁!”安順憤怒的沖過來,破口就是一串罵聲,“好啊好啊,終究還是我低估你們山家人了!我還以為你們是想要點好處,沒想到是想把我的份子全吞了!也不壞吃壞肚子!想拿我安大頭的東西,也要看看有沒有那個牙口!”他噴完之后,“大人,我要求讓山家舅舅上衙門?!笨此粐妭€狗血淋頭。 “來人,傳山家的舅舅!”曾湖庭一拍驚堂木,傳證人。 山家的舅舅是個三十來歲的青年,面目普通,一上堂就是撲通一聲,“大人做主!”他說完就從懷里小心翼翼取出一張契約,呈了上來。 曾湖庭看了看那張契約紙,上面寫著,安順自愿以一千兩的價格,講順平商行的份子買給山平,銀貨兩訖??醇垙?,陳舊發(fā)黃,的確是好幾年前的。 “有山平和安順的簽名對比嗎?”他問堂下。 安順在紙上寫了名字,然后遞上另外一份契約,“大人,這是當(dāng)初我跟山平簽訂的契約,可做對比。” 兩份契約一對比,簽名真是毫無破綻,一模一樣。最早的那份,是山平跟安順共同出資五百兩一起做生意,得來的分紅各分一半。日后如果有人想賣出份子,對方有優(yōu)先購買權(quán),按照市價購買。 “市價?” “對啊大人,順平商行做了十五年,市價才一千兩?糊弄小孩子呢!”安順意有所指,擺明就是在說山烈和山柔兩兄妹。 “現(xiàn)在順平商行價值幾何?” “回大人,順平商行一共旗下有八個鋪子,每年純利益一百多兩,我腦子有泡才會一千兩賣出去!”吃分紅是不想嗎!況且他還負(fù)責(zé)采購有另外一份工錢拿。 “安順!我本來想給你留幾分面子,既然你不要臉,我也沒必要給你臉了!”山家舅舅忍無可忍,“你當(dāng)初簽這個契約,是因為你做了不要臉的事,急需銀子遮丑,才會這么便宜的價格。你還非要我在公堂上說出來?” “你說啊你說啊,說不出來你就是孫子!”安順底氣十足,“我倒是想要知道,你能扯個什么東西出來!” “五年前八月十五晚上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山家舅舅聲音一出,安順渾身一震,“你還知道什么!” “你做了什么,我就知道什么?!鄙郊揖司艘徽f,安順啞火了?!按笕?,我撤狀紙?!?/br> “安順,你不是原告撤什么狀紙?”曾湖庭側(cè)頭問,“賣鋪子的事情以后再說,山烈說害命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