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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清歌破曉(重生)在線閱讀 - 我在

我在

    “哦?這么說來,鄧大人可還真是無辜得緊呢?”

    白海城府衙堂上,段銘承大馬金刀的坐在首座,飛羽衛(wèi)們分列左右,儼然就是直接將這府衙大堂鴆占了鵲巢,到確是個當庭審問的好地方。

    鄧志良全身癱軟的匍匐在地,哆嗦著說道:“下官……下官……御下不嚴,請靖王殿下……責罰?!?/br>
    這樣的撇清之詞并不曾出乎段銘承的意料,匍匐在地的鄧志良只聽見堂上端坐的那天潢貴胄意味不明的呵了一聲,心中不停轉(zhuǎn)著念頭——

    ——他若是能只認個御下不嚴的罪名的話,頂多罷官還鄉(xiāng)罷了,只要他能咬死自己不知情,是衙役私自和兵匪勾結(jié)……

    “鄧大人既然口稱對此不知情……”

    段銘承寒沁沁的音色從頭頂傳來,他出口的言語更是聽得鄧志良整個人如墜冰窖!

    “——那便先說說軍餉的去向吧。”

    “下下下……下官……”

    “怎么?鄧大人莫不是又要說——不知情?”

    “下官……”

    鄧志良汗透重衣,腦海中只有一片空白!

    ——靖王竟然知悉了軍餉之事!難怪他這幾日始終有種心驚rou跳的感覺,早知道就真不該貪圖那點分潤……難怪……難怪那人給他使喚的人一去就不回,說不得也已經(jīng)是被靖王拿下了!否則又怎會一路追到白海?如今卻要如何保住性命?

    靖王的兇名,朝中官員哪個不知?先斬后奏,皇權(quán)特許!

    他今日危矣!

    段銘承等了一息,見鄧志良癱在地上沒有開口,也懶得再問第二遍,只淡淡的沖左右飛羽衛(wèi)一頷首:“留手,留命?!?/br>
    飛羽衛(wèi)們齊聲應是,然后就在鄧志良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已有數(shù)人將他架了起來——

    “鄧大人,勸您還是招了吧?!币粋€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年輕人沖他不懷好意的呲了呲牙:“何必這么想不開呢?”

    這年輕人口中雖是勸降,卻完全沒有給鄧志良留出開口的時間,幾乎就在他話音落地的同一時間,鄧志良的第一聲慘叫也已是沖口而出!

    對于飛羽衛(wèi)們而言,這樣的拷問不過是小意思,甚至算得上清閑——畢竟干活的也就三四個足夠,其他人正好抓緊時間輪流休息。

    畢竟,對于被拷問的人來說……能熬過三輪還不開口的都可以說一聲硬骨頭了。

    鄧志良的慘叫嚎啕一共也才持續(xù)了不到半個時辰,到他終于被扔回地上的時候,全身上下除了衣物稍有凌亂之外,竟看不出有什么不對,然而臉色分明已是青灰一片,癱在地上不斷的抽搐,一旁那些早就被上綁了的衙役們各自看得都是心頭驚懼。

    這些人……好辣的手段!

    他們在府衙當差,也不是沒有在堂上堂下動過刑罰,刑杖拶指夾棍之類也是用過的,但這些人刑具沒碰過一件就活生生把人給搞成這一副凄慘模樣,仍是看得他們心里撲通亂跳。

    聽著鄧志良那幾乎語不成聲的凌亂供詞,段銘承卻漸漸皺起眉頭。

    什么叫有人自薦上門做了師爺,主動說有筆大買賣可以賺取豐厚好處,然后這名師爺就在數(shù)日前還失蹤不見了?

    就連他們在淮安網(wǎng)到的那尾魚,都是這師爺身邊的小廝?

    “鄧大人好口才。”段銘承起身,不緊不慢的走到癱在地上的鄧志良身前,“這般一來,鄧大人又只是個從犯了?”

    鄧志良癱在地上,心中苦不堪言,他那些供詞,別說是在段銘承耳中了,就算是他自己聽著都覺得不靠譜!

    可……那真的是實情??!

    鄧志良欲哭無淚,他在經(jīng)了一遍飛羽衛(wèi)的拷問手段之后,別說是供詞了,只恨不得連心肝肺都掏出來給這靖王殿下看個明白,此時生怕靖王一個不信就會讓人給他再來一遍,在地上掙扎了一下,到底還是爬不起來,只得以頭搶地道:“殿下明鑒,明鑒!下官……不,小人已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呀!”

    段銘承雖然年紀尚輕,但其實自十六歲開始入刑部查案,迄今已有數(shù)年之久,經(jīng)手過的案件多不勝數(shù),犯人心性堅韌與否,供詞是否屬實,對他而言并不難分辨。

    ——這知府沒有說謊。

    此事背后尚有人還隱在暗處。

    然而,眼下卻沒時間給他慢慢挖。

    白海城知府已經(jīng)拿下,與他有所勾結(jié)的南洋水師正、副統(tǒng)領(lǐng)必須馬上誘捕歸案。

    若是讓他們警覺,有了應對時間的話,事情就棘手了!

    心中想著,腳下退開一步,歐陽立即拿著紙筆走過來往那趴在地上的知府眼前一擱:“知府大人,請吧?!?/br>
    鄧志良茫然了一刻……這是……要讓他自己寫口供的意思?

    之前因了段銘承那簡短的一句‘留手’,鄧志良的右手連帶整條手臂壓根沒被飛羽衛(wèi)碰過,也算是他如今全身上下唯一還能活動的地方。

    此刻剛抖抖索索的拿了筆,就聽那靖王殿下淡漠的話音——

    “本王口述,別寫錯了字。”

    鄧志良怔住。

    娃娃臉歐陽蹲在旁邊,靴尖輕輕往他擱在地上動彈不得的左手上一踏,并不用力,卻笑瞇瞇的補充道:“錯一個字,一根指頭喲?!?/br>
    很快,一封白海城知府大人的親筆信就連夜送往了水師大營。

    鄧志良被就地關(guān)入牢房,段銘承又用雷霆手段收服了城內(nèi)所有的公差。

    不論是衙役,還是府兵,愿降的既往不咎,不降的就地處決。

    ——沒人想稀里糊涂的丟了性命,何況又是聽說眼前之人是尊貴無比的靖王殿下,知府大人已是罪證確鑿被下了獄,那些本就知悉甚少的官差們沒費什么力氣就倒向了靖王。

    不過是半個晚上,段銘承就悄無聲息的接管了整座白海城。

    也是直到此時,忙了一天的段銘承才有空暫作歇息。

    ……接下來,就是等水師兩個統(tǒng)領(lǐng)入彀了……

    然而他一盞熱茶也就才剛喝了兩口,之前領(lǐng)了要監(jiān)督府兵去城門換防布置的歐陽竟然急匆匆的跑了進來。

    段銘承挑眉看著他。

    “頭兒?!睔W陽此刻有點結(jié)結(jié)巴巴的:“紀姑娘找您?!?/br>
    這一句直接把段銘承聽愣了,下意識的脫口道:“她怎么還沒出城?”

    一句出口,已是皺著眉立起身來:“人呢?”

    “?。课胰フ垺?/br>
    歐陽一句話沒說完,就看見自家那個泰山崩于眼前都不變色的大人已經(jīng)大踏步走了出去。

    府衙前廳,果然一眼就看到紀清歌的窈窕身形,正在原地帶著幾分焦灼的踱步。

    “紀姑娘?!倍毋懗邢茸屑毎阉舷麓蛄恳环?,雖然神色中帶著幾分倉皇,到底還是全須全尾的,這才松了口氣:“為何還不曾啟程?”

    ……如今白海城已是險地,她一個姑娘家……

    “恩公!”紀清歌終于見到段銘承,只急急的說道:“南城門近處的一處地庫之內(nèi)恐怕有異。”

    段銘承眼見紀清歌神色焦急,心中略一思量,立刻就想到了他的行動并未對她詳述過,又已經(jīng)離了那處暫時落腳的院子,只怕這姑娘為了尋自己不知尋了多久,再細看一眼她的臉色,心中一嘆,先不接她的話,只牽了少女微冷的手,帶她入了后堂。

    等按著紀清歌落了座,又親手給她倒了一杯熱茶,看她漸漸安定下來,這才緩聲問道:“發(fā)生了何事?慢慢說,莫怕,有我在?!?/br>
    紀清歌直到此時方才真正緩過了氣來。

    那黑暗地庫中的森寒殺機讓她一路上都如芒在背,那處院落中人去樓空,她又不知該向何處尋人,完全沒了主意的紀清歌只得像只沒頭蒼蠅一般,在這偌大的白海城內(nèi)一圈圈的找人。

    她不熟悉城中道路布局,繞來繞去連自己到底走到了哪里都不清楚,又已是宵禁時分,還要躲避巡街的府兵,直繞了整整一晚上,眼看要到后半夜,體力也已消耗得差不多,她卻連段銘承影子都沒瞧見。

    不是不疲憊,只是她心底有個聲音在不停催促——那處地庫之內(nèi)必定有什么危險的人或事物,決不能放任不管!

    不然……可能要出大事!

    就是這樣的焦慮和惶然驅(qū)使之下,終于在又拐過一條已經(jīng)記不住的道路的時候,和一隊巡夜的府兵直接打了個照面。

    雙方都愣在當?shù)?,到底還是紀清歌反應快些,剛想拔腳跑路,耳畔卻聽得‘咦’的一聲。

    娃娃臉歐陽從那隊府兵末尾探出身形樂呵呵的沖她揮手:“紀姑娘,紀姑娘,怎么是你?”

    段銘承聽得直嘆氣——這好在是天可憐見,偶遇了飛羽衛(wèi),否則這偌大一座白海城,她要找到什么時候去?

    待得再仔細聽完了那一座地下貨倉內(nèi)的異常后,段銘承眉頭皺得更緊。

    “紀姑娘,你可知你這是在孤身犯險?”他望向紀清歌的目光中滿是不贊同:“即便是想要一探究竟,追蹤到那一處倉庫院落也已是夠了,為何還要只身入內(nèi)?”

    “這是你尚能察覺有異抽身而退,若是未能察覺呢?”

    “又或是察覺了也來不及退出,又待如何?”

    明明只是敘述過往而已,段銘承卻聽得心驚rou跳!

    難怪適才她那樣的神色!

    白海城是大夏南疆海域,氣候溫暖,全年只有春夏兩季,這樣的天氣里,她的手卻一點熱乎氣都沒,這得是驚懼成什么樣才能如此?

    這姑娘對于氣機的細微感知有多出眾段銘承是知道的,她在淮安被歹人刀架脖頸時都不曾有過這樣的神色!

    或許紀清歌自己并不清楚,但在段銘承眼中,剛才他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她那副樣子就如同一只剛剛從捕食者獠牙下僥幸逃生的小動物一樣。

    ……若她有個什么萬一……

    段銘承竟覺得自己心跳都亂了一瞬,深吸口氣,強壓下異樣的感覺,皺眉道:“紀姑娘,你——”

    紀清歌被教訓得一聲都不敢出,雙手捧著茶盞,貝齒輕咬著下唇,段銘承頓住話音,半晌才長嘆口氣。

    “罷了,”他重新緩了音色,溫言道:“姑娘與我說一下那海商的身形樣貌吧。”

    然而紀清歌還沒來及開口,門外卻傳來飛羽衛(wèi)極低的聲音:“大人,目標入城了。”

    段銘承精神陡然一振:“幾個?”

    “兩個都入了城,只是向府衙而來的只有一個,另一個在向城南而去,巽組盯著?!?/br>
    段銘承斷然道:“閉城門?!毖粤T剛要邁步卻又停下——

    “紀姑娘?!彼麥芈暤溃骸澳阆仍诖松宰餍?,我少時便歸?!?/br>
    他明澈如晨星般的眼眸直直望進紀清歌眼中:“安心,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