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胡子笑著提起一旁的酒壺給他們兩個斟酒：“你和你父親一樣聰明。只可惜，你們都同樣信任了一個不該信任的人。”

    楚天舒點了點頭，這樣的話，之前她有些不太理解的地方，現(xiàn)在就全都連通了。

    楚百萬真正的身份，并不是一個行商，而是太祖時期武德司的間諜。他借著行商的名頭，在契丹打探相關情報傳送回宋國。據(jù)這黑胡子說，楚百萬代號“太平”，深藏數(shù)十年都沒有被契丹找出來，應該是暗中為宋國做了不少貢獻。

    如果她是契丹情報組織的頭子，對這樣一個老牌敵國間諜，首選的對策一定不是殺掉他，而是盡量活捉他以期得到更多的敵國情報。最好還是能夠?qū)⑵洳叻?，關鍵時刻傳遞假情報，給敵國挖一個大坑。

    可是契丹人卻用黑風馬賊殺了楚百萬——現(xiàn)在也知道了，黑風馬賊就是契丹官方手里的一把刀——契丹人怎么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呢？是確定楚百萬不可能投降，還是因為楚百萬發(fā)現(xiàn)了什么，必須滅口？

    楚天舒轉(zhuǎn)頭去看荊克襄：“你被先父識破身份，所以殺了他？”除此之外，楚天舒暫時還想不出來契丹人殺死楚百萬的理由。

    荊克襄在楚百萬身邊潛伏多年，都沒有覺得有什么愧疚。但是看著楚天舒沒有任何表情的眼睛，卻總覺得全身都不舒服。若是楚天舒真的暴怒辱罵，他反而不會這樣，現(xiàn)在他總覺得有哪里不對，仿佛有什么東西被他錯漏了。

    “言歸正傳吧?！眽合滦念^的某種不安，荊克襄抬起臉來看著楚天舒，“你如今已經(jīng)是我們的俘虜，看在以前的情分上，只要你乖乖聽話，我保你不會遭受折磨拷打?！?/br>
    “憑著你的聰明能干，只要肯為我大契丹效力，日后自然也少不了榮華富貴?！?/br>
    楚天舒將自己頭上的帽子拉下，露出一張俊美無儔的臉，似笑非笑地看著荊克襄：“你覺得我會答應嗎？”

    “我承認，楚萬的死和我有一點關系?！鼻G克襄知道楚天舒的意思是他們之間有殺父之仇，不可能合作。但是他并不著急，而是細心地解釋著，“但是我和楚萬之間，是國仇而非私恨?！?/br>
    “而黑風馬賊之所以劫殺楚萬，卻不是我的主使。而是宋國人自己所為?！?/br>
    黑胡子點頭。他們只是北院大王的頭下州縣中選出的私兵，以馬賊的身份在邊境擄掠，為主人斂財，和契丹正規(guī)軍隊有所不同，并不直接接受契丹官方指揮。這次之所以和荊克襄合作，也是接到了北院大王的手令，讓他們配合荊克襄誘捕楚天舒，將其押送到南京析津府。

    之所以會這樣，就是因為當初他們卷入了殺死楚百萬的事件中，而楚天舒來關外就是為了找黑風馬賊報仇，所以才需要黑胡子出面來做誘餌。誰知道，根本沒有用上什么復雜的計算，楚天舒就這么輕易地自投羅網(wǎng)。

    既然楚天舒已經(jīng)落入了他的掌握，黑胡子也沒什么好隱瞞的了。

    當初是有人給了黑胡子一筆難得的軍備，買他們殺楚百萬，劫來的財貨平分。黑胡子根本不知道楚百萬有什么特殊身份，只把這看成一單生意，帶人打探了楚家商隊的行蹤，發(fā)現(xiàn)和買家說的沒有不同，就出面殺人越貨。

    那邊要求，必須殺了楚百萬。所以黑胡子親自動手，一箭射死了護衛(wèi)保護中的楚萬。而當時的荊克襄，也正因為自己的暴露而準備殺了楚萬自保，所以也就順水推舟看著楚萬死掉了。

    至于說這買家是誰，荊克襄也不準備隱瞞：“那潘家的貨物，可不是我給他們栽贓。所以，就算沒有我，令尊恐怕也逃不過一死?！?/br>
    “我知道，你和謝鯤早就懷疑我，為了讓我相信，你們假作鬧別扭，想要套出我的真正目的?！鼻G克襄坐直了身體，“可是現(xiàn)在的情況就是，你和謝鯤被分開，你落入了我們手中，謝鯤就算是來了，也沒有辦法救你出去。所以，在真正的實力面前，耍什么手段都是沒有意義的。我只需要順水推舟，你就自己跟著我進了我們的掌握。”

    “是嗎？那你們想要我做什么呢？”楚天舒好整以暇地捏著面前的酒杯，等著他說出自己的要求。

    荊克襄看了看黑胡子，黑胡子露出幾分不悅，可還是站起身走了出去。

    “呵，你的身份好像比我想象的還要高一點?！背焓娑⒅G克襄，“你在契丹情報組織中，地位不低呀?！本尤荒茏尯诤勇犓闹笓]，躲到外面去讓他跟楚天舒談條件。

    荊克襄對楚天舒語氣中的諷刺和打探置若罔聞：“令尊是我十分欽佩的敵人。也許他從來沒有跟你說過他的功績，但是當初我大契丹和宋國數(shù)次交戰(zhàn)，不占上風，其中少不了他傳遞情報的作用?！?/br>
    楚天舒聽著荊克襄講述著原主都完全不了解的楚百萬的另一面。

    荊克襄說，宋太祖時，武德司對外撒下了大量間諜，包括契丹內(nèi)部也埋下了不少。而太平和青鳥就是負責契丹境內(nèi)宋國間諜組織的兩個頭目。只是到了趙光義的時候，武德司已經(jīng)變成了皇城司，把重點監(jiān)測對象變成了宋國內(nèi)部的文武大臣。

    契丹境內(nèi)的宋國間諜有的撤退了，有的卻留了下來，但是留下來的已經(jīng)和孤島差不多了，因為宋國官方已經(jīng)等于放棄了他們?？墒翘胶颓帏B這兩個頭目卻不甘心放棄，他們?nèi)耘f以個人的力量聯(lián)絡著這些人，私下給軍中某些將領傳遞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