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懸仙君醒來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他朝思暮想的，但，事實真是如此？人每天都會說謊，相同的，記憶也會被擇選留下。

    一直照顧他的是御史的女兒。

    緋只是坐在那，什么都沒有做就這樣霸占了本不屬于她的功勞。但她什么都沒有做。

    她和御史的女兒共同出現(xiàn)在漸漸醒轉(zhuǎn)的星懸仙君的眼里，那一刻，是“愛情”幫他做了選擇。

    “緋……”

    意識朦朧，星懸看不清眼前究竟是誰，他是憑感覺的。緋的氣味環(huán)繞著，在他周圍鋪開，感覺不會騙人，緋就在他的身邊。

    “仙君，你還好嗎？”

    扶起他的另有其人。星懸的心驟然沉了下去，抬眼，他的眼前是御史的女兒，清霖。

    “無礙，不勞煩你了。”

    “沒關(guān)系，這是我應(yīng)做的?！?/br>
    清霖是前幾日過了宮侍考檢進(jìn)了星懸仙君的宮殿，說是宮侍，大家心里都清楚，只不過是得月較先，在正式訂婚前培養(yǎng)感情罷了。

    如果不是緋在，星懸定會立刻推脫開清霖的照顧，但他看見緋坐在那，那面上永遠(yuǎn)掛著的溫和的笑讓他難受，為何，為何她不因其他女子觸碰他而感到生氣？

    星懸仙君在這次沒有拒絕清霖的關(guān)心。

    隔著衣衫，他扶住清霖的肩臂借以更快的起身。房間里，一時只有衣衫廝擦的聲音，但這還不夠，緋是盲人，他要她清清楚楚地聽見。

    “多謝，清霖真是好人?！?/br>
    被星懸夸贊的少女頓時紅了臉，她未經(jīng)人事，藏起自己的心的唯一辦法就是急急退開。當(dāng)星懸仙君可以半靠在床前時，清霖立刻松開了手，她不想被心上人窺見自己此時的羞赧。

    “不要逗她了，星懸?！?/br>
    “你也在嗎，阿嫂。”星懸的心跳得好快，但他若無其事，“令你和兄長擔(dān)心，真是抱歉。”

    “是的，枕鶴天君很擔(dān)心你，特讓我來探望?！本p說得漫不經(jīng)心，她的眼神移轉(zhuǎn)到房間的另一個女子身上，“清霖，你才是很辛苦吧?！?/br>
    ……星懸仙君的耳朵已經(jīng)聽不進(jìn)任何了，他是因為緋而暈倒，此刻，他卻覺得是因為自己滿溢的妒火。

    緋和清霖談得很開心。她是盲人，便以這個理由撫摸對方的五官，說是這樣，可以在心里描摹出清霖的樣子。

    “真是好看的孩子?！?/br>
    這里的兩個人，星懸和緋，都是第一次認(rèn)真去看眼前的少女。緞似的皮膚，以及那還顯雛嫩的單薄身體，都顯露著清霖是還未熟透的青果。

    “嘔……”

    不知為何，星懸仙君忽露出很不適的表情，他的眉頭緊鎖，同時發(fā)出那種不慎誤食了令自己反胃的東西的干嘔聲。

    “仙君，我這就去請醫(yī)官?！?/br>
    “不必了?！毙菓野醋∷氖?，再次的，隔著厚實的衣衫，“藥涼了，你去幫我再溫一下吧?！?/br>
    寢殿內(nèi)只剩下兩個人，星懸很想借著這好不容易得來的間隙和緋說說話，但不論他怎般表現(xiàn)，緋都是客氣而又簡短的答。

    變化是在另一個女子溫柔地給他喂藥時發(fā)生的。

    緋坐在軟席上，手伸進(jìn)自己的后頸中，將自己的發(fā)合攏到另一邊，那圓潤且修長的白頸，在只有星懸可以看到的位置被他獨自觀賞著。

    這是用身體為引的藥。

    房間很熱吧。緋的身體就像感受到令人難以忍受的熱氣，她解開自己的上衫，連端坐著的姿態(tài)也松弛了，半瞇著眼歪靠在自己的手背上。

    她的裙下一絲不掛。

    緋對著星懸的位置張開了自己。

    “仙君，你發(fā)熱了？”

    清霖的關(guān)心打斷了這場將她早已排除在外的眼神交媾，在她的眼里，只有因疾而顯露不適的仙君，她應(yīng)該去找醫(yī)官了。

    星懸拉住她，這一次，他直接觸碰到了少女腕間的肌膚，同時，少有的未感到惡心。

    “興許是房內(nèi)窒悶?！睋?dān)心另一人的急性子，星懸沒有放開手，“喂我吃完藥，再去尋醫(yī)官，好嗎？”

    “好……”

    清霖嚅嚅地回答，那一個“喂”字，多么曖昧。

    喂藥在繼續(xù)著。薄冰似的琉璃小勺鉆進(jìn)瓷碗，藥汁經(jīng)此攪動，便系數(shù)流進(jìn)這淺淺的凹口里，未能進(jìn)去的，滴下去，發(fā)出動聽的滴答聲。

    ——緋塞進(jìn)了三根手指。

    耳邊有淡淡的水聲，但那只是勺子觸碰到碗壁時的聲音。緋的動作很“得體”，她的手在長裙下忽隱忽現(xiàn)，顯得自讀也不過是風(fēng)吹起的點點漪漣。

    有人在故意拖延著時間，本可以一口飲盡的藥，偏要小小地呷飲。星懸希望緋可以做到最后，再卑劣一些，再墮落一些，在被第三人可能察覺的情況下，只對他露出諂媚的嬌態(tài)。

    他的歡悅一時因忘我而微顯在面上，這被寢殿內(nèi)的第三人誤認(rèn)為感情親密。清霖擅自伸出手，想要擦掉仙君嘴邊的藥漬。

    嘩啦——

    那本安穩(wěn)躺在碗內(nèi)的藥汁潑灑了一地。誰也沒有想到，先前還算鎮(zhèn)定的仙君在被清霖觸碰的第一刻，便立刻揮開了她。

    “對不起，仙君……”

    “不必抱歉?！闭f話的是緋，“你也過于失禮了，星懸?！?/br>
    “是我的錯。”星懸是因為緋而選擇低頭，他努力擠出一個笑，說道，“我的頭很痛，可以請你去找醫(yī)官嗎，清霖？”

    少女如獲大赦，她離開了，安靜而寬敞的寢殿里只剩下星懸和緋。

    “在來到你的身邊前，她也只是御史府內(nèi)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千金?！本p說。

    “哦？阿嫂心善，待不相干的人也大度，想來這就是兄長如此喜愛您的原由。”

    星懸的語氣實在說不上好，他咬緊了下唇，面色除開生氣，也因疾而漲紅著。

    “你要生我的氣嗎？”

    緋是用命令的口吻在說，但身體的姿態(tài)卻是低順的，她來到星懸的床邊，攬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唇邊。

    “那天，星懸就是在做這樣的事吧?！奔t唇輕落，緋伸出舌頭去舔星懸的腕，“為何要做這樣的事呢？”

    緋在勸誡他。

    “像其他人一樣，娶妻生子，與自己的發(fā)妻一生恩愛，那樣很好?！?/br>
    “那你呢？阿嫂先前為何要像娼妓一樣?！?/br>
    星懸明顯生氣了，他不應(yīng)該說的，但緋也本不應(yīng)該把他推給別人。

    “哈……”緋大概是氣極反笑，此刻，她美麗的皓齒牽動出與此不相配的穢語，“我見到星懸和別的女子在一起，就會想到你們在做的時候，抱歉，我是腦子里只有這些的，娼妓?！?/br>
    星懸從未在緋的臉上見過這樣的表情，她的眉緊鎖起來，連慣常笑著的嘴角也沉了下去，不待他道歉，她站起身就要離開。

    只這一點失神，星懸便錯過了拉住她的機會，他雙眼空洞地看著皺起的床角，他想到前一刻緋就坐在那里，就在他的身邊。

    是他的錯。

    他不能接受失去緋的可能性，哪怕只是暫時。腦海里，星懸瞬間生出死的念頭，他如此卑弱，卻又自私地乞求只一人的愛，他應(yīng)該被她嫌惡。

    “滴答，滴答……”

    清寂的寢殿里，忽然泛濫出驚人的腥血味。

    星懸仙君不知何時變化出了一柄利刃，他看著緋將要消失的背影，將那柄利刃重重地刺進(jìn)自己的左腕里。

    “真好，這下就不是你離開我……”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