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零章 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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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朗星,皓月如玉。 耶律釋魯?shù)挠谠睫嗬彛拷行牡囊惶幙盏厣稀?/br> 兩道模糊的光影,流轉(zhuǎn)不息。 彎刀如月,如水湯湯;身影嘯縱、如龍逐電。 空地的百米范圍之內(nèi),狂風(fēng)肆虐、儼然形成一處湍急旋轉(zhuǎn)、狂暴肆虐的風(fēng)眼;若是有高手凌空俯瞰,他就會發(fā)現(xiàn),在那風(fēng)眼之中,正有兩道夭矯的身影,不停地糾纏在那里。 一人如龍,翻江蹈海;一人如礁,亙古磐然。 就在此刻,遠(yuǎn)處的黑暗中,一道身影,迅如夜鶯,疾掠而至。 及至這道身影,來到近前;眾人這才看清對方的面貌,只見此人果毅雄偉、蒼莽兇悍,形容姿體,倒是和高昂,有著七分相似,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高昂的兄長,皮室軍詳穩(wěn)高干。 高干此刻,面色難看,大半夜的,睡得正香,就被此地的動靜,給驚醒了過來,他豈能沒有怨氣。 甫一抵達(dá)此地,就聽他大聲向著戰(zhàn)圈之中,狂喝一聲道:“二弟,你發(fā)什么瘋,還不給我停下?!?/br> 激斗中的二人,聽到這聲呵斥,如浪相激,倏然而分。 狂風(fēng)漸止,那一直模糊不清的兩道身影,也逐漸清晰了起來。 放眼望去,只見朱璃額角微汗,形容略顯狼狽,可是他的神色,依舊玩世不恭、狂妄不悖;即便和對戰(zhàn)之前的形態(tài)相比,也沒有出現(xiàn)多大變化,似乎根本就沒將這次對戰(zhàn)放在心上。 這副情形,若在拓跋翼等人的眼中,讓他們有些不解,難道這小子還沒被揍怕嗎? 竟然還敢擺出一副臭屁的模樣? 他們自然不知道,或許也只有作為朱璃的對手高昂知道,這個自稱來自伯德部的青年,非但沒有被他教訓(xùn),反而出現(xiàn)了驚人的變化。 對方從一個自然境的新貴,赫然變成了一個資深的自然境,甚至對于釋然境的一些奧秘,對方都領(lǐng)悟出了不少,實在令人不可思議。 短短半個時辰的對戰(zhàn),對方竟能夠遇強(qiáng)則強(qiáng),在他的壓迫之下,取得了如此巨大的進(jìn)步,這在高昂看來是難以置信的。 難怪對方年紀(jì)青青,就步入了天玄之境。 心下感慨,高昂略有深意地瞥了朱璃一眼,這才轉(zhuǎn)過頭去,望向自己的大兄高干,明知故問道:“大兄,你怎么來了?” “我怎么來了?”高干臉色發(fā)青,這混賬弟弟,難道還猜不到自己為什么來嗎? 郁悶之下,高干狠狠地瞪了弟弟一眼,沒好氣地道:“我再不來,你是不是就要把這處捺缽給拆了;你也老大不小了,我們現(xiàn)在是給人當(dāng)差,可不比當(dāng)初在山上,你就不能消停點嗎?” 訓(xùn)斥了高昂一句,高干這才轉(zhuǎn)頭看向朱璃。 映入高干眼簾的,是一位髡發(fā)敞懷、胸紋金龍的契丹青年,其人英武不群、桀驁不馴,那一臉玩世不恭、似笑非笑的的臉上,還掛著若有若無的冷嘲。 青年一看,就是契丹的貴族;這個他倒不奇怪,半夜三更,能闖進(jìn)這里、并且還能活著的,身份自然非同一般。 只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那個和他弟弟,弄出這么大動靜,激戰(zhàn)了許久的人,竟然是位如此年輕的青年;或許別人不知道高昂有多強(qiáng),可是作為高昂的兄長,高干又豈能不知道呢? 一位能在釋然境高手的攻擊下,屹立不倒、若無其事的青年,就是他,也要刮目相看,因為,即便是他對上了自己的弟弟,也堅持不了多久。 “他是誰?”高干詫異地看了朱璃一眼,就徑直問向高昂。 “那小子嗎,他是來自伯德部的耶律滅狄,一個武道天才,為積薪盛會而來的;哈哈,這小子要是參加了盛會,恐怕啜里只那小子,就只有干瞪眼的份兒嘍?!?/br> “如此一來,于越的計劃,也要落空了?!备甙阂荒樞覟?zāi)樂禍的回應(yīng)道。 “天才,來自伯德部?”高干聞言,略有所思,繼而他就轉(zhuǎn)向弟弟高昂,無奈道:“那倒未必,以伯德部和迭剌部的關(guān)系,即便這小子在積薪盛會上,奪得了冠軍,結(jié)果也是一樣的?!?/br> “對了,他半夜不睡覺,跑來這里做什么?” “還能干什么?”高昂一臉郁悶,沒好氣地應(yīng)了一聲。 半夜三更,任誰被人從床上叫了起來,就為了那屁大點的事情,心情恐怕都會不好吧。 “這混蛋,就是想看看朱凝兒那位小娘;看看對方,值不值得讓他出手。”提到這個,高昂顯然興趣缺缺。 “所以你才發(fā)火,想要給他一點教訓(xùn)?”一聽原來是這個無聊的原因,高干瞬間就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了。 被自家大兄,猜中了初衷,高昂顯得更加郁悶。 一看高昂不說話,高干就知道自己猜中了,繼續(xù)揶揄道:“結(jié)果揍人沒揍成,反而成全了對方,是不是???哈哈,你呀,脾氣就不能改改嗎?!?/br> 這邊高氏兄弟,在閑話打趣,那邊的朱璃,顯然也注意到了高干。 一看到此人,朱璃腦海中的山海經(jīng),就立刻轟然而出;尖銳的嘶鳴聲,再次刺激得朱璃頭皮一麻,憤懣、蒼老的警示之音,咬牙切齒地提醒道:“高干,東魏高干在世之身;高干,東魏侍中,鮮卑化漢人,名將高昂之兄;橫行鄉(xiāng)里、寇掠成性,頗有勇略、為人詭詐;毀壞英魂碑主謀之一,凡山海經(jīng)持有者,見之必殺,英魂叛逃,英魂碑將永不收錄,殺之可得山海遺饋?!?/br> 聽到這個提示,朱璃心中殺意,就變得更加濃郁了;不過,他的涵養(yǎng)功夫還是不錯滴,即便心有猛虎,表面依舊能夠做到波瀾不驚。 毫不客氣地說,高昂之所以會變得品質(zhì)惡劣,起碼有一半的功勞,都要歸結(jié)在高干的身上,身為長兄,帶壞弟弟,這就是個壞到流膿的家伙。 說他壞,可是有證據(jù)的,曾有記載:高干曾向博陵人,崔圣念之女求婚,被拒絕了后;這家伙就伙同其弟高昂,將人家的女兒,劫到野外,強(qiáng)行與之發(fā)生關(guān)系后,這才罷休,僅此一點,就足以讓他遺臭千年的了。 不過,現(xiàn)在可不是對付這二人的時候,當(dāng)務(wù)之急,是救出自己的meimei;更何況,有高昂在,他也奈何不了對方這些人。 或許是因為朱璃的強(qiáng)悍,以及他“契丹人”的裝束,讓高氏兄弟認(rèn)可了他。 少頃之后,朱璃就獲得了高氏兄弟的首肯,得以獨自前往行營中間的那處華貴氈帳;他的meimei朱凝兒,就被軟禁在其中。 夜已深,氈帳中一燈如豆。 那明滅不定的燭火,好似一朵搖曳在風(fēng)雨中的文心蘭。 文心蘭,又名吉祥蘭、跳舞蘭等等,昭示著青春的美麗、象征著坦率的活潑和快樂。 掀開氈帳的一瞬間,映入朱璃眼中的,卻是一朵即將枯萎的文心蘭。 昔日那無時無刻,不洋溢著活潑快樂的面容,早已不在;對方那張暗啞的小臉上,唯有兩行珠淚,在無聲的流落。 青黑色的眼圈,深深地凹陷塌落,凸顯的眉骨,清晰可見;這一切,無不預(yù)示眼前的小娘,不知經(jīng)歷了多少個不眠之夜,內(nèi)心又是多么的惶恐害怕。 她那雙大大的眼睛、以往一直充滿靈氣的雙眸,早已木然而滯澀,望之讓人心碎。 心頭針扎似的疼痛,讓朱璃差點就抑制不住了自己的沖動,直想一把將對方擁在懷中,溫柔地?fù)嵛恳环?,可是他并沒有這么做。 身處狼窩,一舉一動,都要謹(jǐn)慎萬分,不然,等待他們兄妹的,必然都是一死。 朱璃的貿(mào)然闖入,女孩并沒有在意,她甚至連頭都沒有抬起來,對昂的視線,一直都停留在那盞搖曳不定的燭火上。 此時此刻,她的命運(yùn),可不就和眼前的燭火一樣嗎,搖曳不定,似乎隨時都會熄滅。 帳中有案,案上有烹制精美的飲食,可是卻絲毫沒有動過的痕跡,顯然讓朱璃聯(lián)想到了很多。 他那顆早已錘煉得堅若磐石一般的雄心,此刻卻禁不住地顫栗起來;小妹,你有多久沒吃飯了? 朱璃徑直走到案前,或許是一縷熟悉的氣息,讓女孩警覺到了什么,她突然抬起頭來,目無焦距的雙眸,瞬間就迎上了朱璃的目光。 看到那張熟悉得臉孔,看到那個寬厚的胸膛,女孩蹭的一下站了起來;她的眼中,突然閃現(xiàn)出一抹激動莫名的焰火,立刻就要開口驚呼起來。 可是不等她驚叫出聲,朱璃就一把按住了她的嘴巴,輕輕地向著對方搖了搖頭,示意朱凝兒不要出聲。 多少個日夜,她在夢中呼喚著父兄;多少個日夜,她在絕望中追憶著阿娘的胸懷,無數(shù)次想到去死,可又無數(shù)次被那期翼中的身影,給生生喝止住了。 就是帶著這抹萬分之一的信念,她才熬到了現(xiàn)在。 或許是天可憐見,就在這一刻,她終于見到了那道身影,那道從小到大,一直擋在她身前的身影;那道從小到大,無論多么艱險,都像神一樣守護(hù)著她的身影。 這一刻,朱凝兒,真想不顧一切,立刻撲在對方的懷中,嚎啕大哭一場;可是,大兄不讓她出聲,她也只好無聲地?fù)溥^去,緊緊地抱住那道雄偉的腰身,拼命地汲取對方懷抱中的溫暖。 一只大手,伴隨著一聲輕嘆,輕柔地拂上了她的腦袋,順著長發(fā),撫慰著她的背脊,也好像,撫平了她內(nèi)心深處的恐懼、絕望、委屈、和驚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