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零章 鸞唳西南、鳳鳴東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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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用的是上好的宣紙。 光澤瑩潤、均勻細(xì)致的宣紙,在那個時代,可不是一般人能夠使用得起的。 道理很簡單,宣紙,在隋唐時代,才剛剛出現(xiàn),價格比較昂貴。 隋唐以前,人們用的都是染黃紙,即便是隋唐時期,普通人,仍舊使用那種紙。 稍微有點身份的,可以使用硬黃紙;至于宣紙,大多都是上流社會之人,才有可能會使用的一種紙張。 光是從紙質(zhì)上來看,就說明來信之人,絕非普通人。 再看字跡,娟秀而雅致、堅定而優(yōu)美,這絕對是女子的手筆。 除了墨香之外,紙張上還留存在淡淡的幽香,那絕對是只有女子的身上,才會具有的特殊氣息,這封信,必然出自一位女子之手,尉遲槿心中早已斷定。 為何會有女子寫信給自己呢,書房中,尉遲槿望著手中的這封書信,秀美微蹙;就見她直接略過內(nèi)容,找到了落款。 嗯? 落款竟然是、是王月瑤? 王月瑤,這封信竟然是王月瑤寫的,對方不是被黑袍李公等人生擒了嗎,怎么會選擇在這個時候,給她寄來一封信呢? 難道是求救信件? 尉遲槿驚疑不定,無論怎么說,對方都是為了給朱璃斷后,才被黑袍李公生擒的,現(xiàn)在寄來一封信,無論什么原因,她都不敢忽視。 懷著這樣疑惑的心情,尉遲槿閱讀了起來。 “瑾兒meimei敬啟:”開篇的稱呼,竟然是她尉遲槿,而不是朱璃,就更讓尉遲槿疑惑了。 若是求救信,即便是寄給她尉遲槿的,也一定是讓會讓她轉(zhuǎn)交給朱璃,開篇稱呼,絕不可能屬意她,這是非常顯然的道理。 “聽聞meimei紅妝待嫁,jiejie高興的同時,也深表遺憾。 客居異鄉(xiāng),無暇目睹meimei,鳳冠霞帔、一襲流蘇,欲語還羞、我見猶憐的嬌可模樣,實乃憑生憾事。 待到他日,jiejie我榮歸故里時,廳堂之上,meimei千萬要記得,你還欠jiejie一杯茶水,尚未敬獻(xiàn)......” 看到這里,尉遲槿放心的同時,粉面卻一片冷然,十分不忿。 王月瑤還有心情關(guān)心這些,就說明對方目前的境遇,應(yīng)該不會太差,這就讓尉遲槿稍稍放心不少,二人是情敵,可不是死敵,同屬朱璃一方,個中的輕重、差別,尉遲槿還是能夠分得清楚的。 可讓尉遲槿不忿的是,她王月瑤,現(xiàn)在都淪為別人的俘虜了,竟然還敢在自己的面前自稱jiejie;難不成,對方還能長出一隊翅膀,在她大婚之前,趕回來嗎? 即便對方趕回來,這進(jìn)門順序已定,也是她尉遲槿為大,什么時候輪到王月瑤當(dāng)jiejie了? 其實,無論在尉遲槿的心中、還是在王月瑤的心中,她們二人從來都沒有想過,能夠獨占朱璃,不是她們甘心與別人分享自己的丈夫,而是受到時代的局限啊。 生于那個時代,無論她們有多么絕世風(fēng)華、多么要強(qiáng)自立,可世俗的耳聞濡染,讓她們心中,早就有了丈夫三妻四妾的準(zhǔn)備。 更何況,以朱璃一方諸侯的地位,這種情況更是避免不了。 二人相爭,其實大多都是主次、從屬之爭;當(dāng)然,受到朱璃言論的影響,她們對于一生世、兩個人,這種比翼齊飛的臆想,多少還是有著那么一點奢望的,可并不強(qiáng)烈。 再說了,契丹上京一行,朱璃重創(chuàng)昏迷,是王月瑤在那個時刻,挺身而出,舍身相救的。 這件事情,尉遲槿不可能沒聽人說過,因此,她對王月瑤會成為朱璃的女人,并不排斥,卻不愿意對方壓到自己的頭上來。 而王月瑤這封信,一直以jiejie自詡,倒是讓她十分不忿。 “哼,jiejie,即便朱璃將你救回來,你也只能做小了吧,你稱呼我為jiejie,那還差不多!”尉遲槿氣呼呼地嘀咕一句。 她雖然聲音極小,甚至這聲嘀咕,都沒有引起文蘭、陽光、以及豆芽的注意。 可站在一旁的千慕然,聽到了這聲嘀咕,靈動的雙眸,突然就綻發(fā)出了一道璀璨的異彩;聽尉遲槿的口氣,很顯然,她有了對手,情場的對手。 會是誰呢,難道是那個臨危爆發(fā)、斷后被擒的王月瑤嗎? 在河朔,尤其是在朔州,最出名的女子,自然就是尉遲槿和王月瑤了;這兩位娘子,可是公認(rèn)的、大將軍朱璃的女人,難怪千慕然會這么猜。 可王月瑤被人生擒了,朱璃派出了大批的鬼衛(wèi),進(jìn)行搜尋、探索,仍舊音信全無,怎么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又冒出來了呢? 可是不管如何,朱璃既然能夠迎娶尉遲槿和王月瑤,那為什么就不能多一個呢? 千慕然陷入了遐思,而且沉浸得很深,越是這么想,她就愈發(fā)的情絲百結(jié);那神情,就好像將要出嫁的人,不是尉遲槿,而是她千慕然一樣。 暫不提這位小娘陷入了單相思,一臉憧憬的小娘子,且說尉遲槿接著向下閱讀信件。 雖然不忿于王月瑤自稱jiejie,可是信看到這里,仍舊沒有看出王月瑤寫信給自己的目的,尉遲槿自然要接著往下讀: ...... 哦,忘記告訴meimei一件事情,jiejie我都身懷四甲嘍;哎呦,不說了,小朱璃真不乖,老是喜歡折騰我這個為娘的,這不,才四個月大,就知道踢騰人家肚子...... “身懷四甲”、“小朱璃”....... 當(dāng)這兩個敏感而又極具沖擊的字眼,落到尉遲槿的眼中時,尉遲槿瞬間就驚呆了。 繼而,她的全身就開始止不住地顫栗了起來,那是一種剜骨蝕心般的刺疼,疼得她的整個身軀,都躬成了蝦米狀;就連那握在手中的信件,都被她猛地攥成了一團(tuán)。 相識六年、相知六年,朱璃甚至沒有一次,主動過來牽過她的手;可是,可是為什么,對方卻在不知不覺中,竟和王月瑤,連孩子都有了呢? 這是一種失落,一種落差天淵般的失落。 “為什么?” “到底是為什么,難道她才是你心中,分量最重的那個女子嗎?”呢喃哽噎、心酸滿腹。 此刻的尉遲槿:美眸凄迷淚朦朧,只問君心誰最重;滿城盡待新人笑,一腔凄苦郁心胸;流年恍然青絲冗,鴻雁一書心寒凍;漫天白雪知冷意,回首經(jīng)年一場空。 淚如絲雨,涓涓不斷;人似苦蓮,曳風(fēng)顫顫。 這一刻,尉遲槿崩潰了,她想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么? 可奇怪的是,她卻沒有恨,只有怨,深深的幽怨,幾乎瞬間就充滿了整個書房。 這抹濃得化不開的幽怨,還有那彌漫滿郁的凄苦之意,就連神經(jīng)大條的文蘭和陽光,都聳然動容了。 二位小娘子,驚訝地抬起頭來,望向那纖弱顫栗的尉遲槿;她們不明白,剛剛還好好的,怎么看了信之后,這位娘子,就突然變得這么悲傷了呢? 文蘭、陽光、豆芽三個小丫頭,一臉懵懂,一臉擔(dān)憂;可矗立在一側(cè)的千慕然,突然覺得這是個機(jī)會,一個趁機(jī)向大將軍自薦枕席的機(jī)會。 毫無疑問,這位娘子對于朱璃,一定是有了想法,那種熾熱得一如洶涌浪濤般的火熱,一發(fā)不可收拾。 光啟三年,是個不同尋常的一年。 這一年,發(fā)生了幾件大事,其中最重要的一件,就是李儇回歸了長安。 可其他幾件大事,卻都與河朔有關(guān)。 契丹潰滅、韃虜稱臣,這都是河朔文武的功績,同樣是一件轟動大唐的事情,永載史冊,不在話下。 除此之外,就在這一年,原河朔將軍府的文書王月瑤,卻經(jīng)由秘書監(jiān)的舉薦,走到了歷史的前臺。 正在天下人,都在歌頌著河朔豐功偉績的時候,朝廷以江南西道節(jié)度使辛讜,老邁昏庸、不堪大用為由,裁撤了這位忠心耿耿的老臣。 而作為原河朔將軍府文書的王月瑤,卻走馬上任,接替了辛讜的節(jié)度使之職,鎮(zhèn)戍整個江南西道。 對于朝廷破天荒地擢升一位娘子為節(jié)度使,這種令人瞠目結(jié)舌的壯舉,令得整個天下,一片嘩然。 可王月瑤這位女君,上任僅僅三個月,就匯聚了無數(shù)能人,如:高穎、張須陀、韓擒虎、周法尚、劉方等煊赫天下的能臣、猛將,盡皆都是不可多得的良才。 現(xiàn)在卻扎堆似的、向著王月瑤俯首稱臣,令得無數(shù)節(jié)度使、梟雄人物,一片啞然。 王月瑤上任伊始,就開始整肅江南西道。 以猛將為矛、能臣為柄,東征西討、擋者披靡;僅僅用了不到三個月時間,原本就是一副爹娘不疼、姥姥不愛的江南西道,就在她的手中,為之一肅。 政令所處,無所不至;上下一心,雄踞天南。 地域橫跨十八州之地的江南西道,在無數(shù)能臣、悍將的輔佐下,幾乎全被王月瑤,掌控在了手中,疆土連成一片、嚴(yán)絲合縫,沒有一點漏洞。 若是有人仔細(xì)留意,就會發(fā)現(xiàn)一個驚天的事實。 王月瑤麾下,所有能征慣戰(zhàn)的絕世猛將,所有運(yùn)籌帷幄、智計超群的智謀之士,他們的名字,竟然都和舊隋的名臣良將,一模一樣。 同樣是這一年,河朔大將軍朱璃,剛剛對外宣布,要在年關(guān)到來之前,舉行一場大婚。 可是,就在這個消息剛剛傳出不久,身為新婦的尉遲槿,就以伯父李可舉重病臥床,身體堪憂的理由,帶上母親和親隨,離開了朔州,回到了幽州。 對于朱璃父母不斷派人前去催婚,尉遲槿更是置之不理,大有定居幽州,不愿挪窩的長遠(yuǎn)打算。 跟隨著尉遲槿前往幽州的人,不但有文蘭、陽光、孟太極等人,就連戍守南方的謝天、謝地兩兄弟,也被尉遲槿召回了幽州,勢有同朱璃一刀兩斷的跡象。 到了幽州,尉遲槿根本就不管大兄尉遲信的規(guī)勸,立刻向全天下,頒發(fā)了集賢令,不長時間,她就網(wǎng)羅了一匹能臣、干將。 這其中最出名的,自然就是魚俱羅、史萬歲、以及賀若弼三人,個個都是能文能武的無敵悍將。 在有心人看來,這三人,他們的名字,同樣都和舊隋名將的名字一樣。 可是這三個人,同王月瑤麾下的那些舊隋名將,在生平境遇上,略有不同;他們?nèi)耍际潜凰宓墼⒌拿麑ⅰ?/br> 聚集了自己的名將,尉遲槿毫不客氣地、就將朱璃派駐在幽州的大將,全都趕回了朔州;這其中,自然就包括了岳鵬舉和高遠(yuǎn)等人。 這些人灰溜溜地帶著河朔的人馬,趕回朔州后,兀自一臉懵懂,他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得罪了這位主母,只好回來向朱璃請教。 面對著麾下的疑問,甚至是全天下人的審視,朱璃一臉茫然;不為人察的是,他那眼底,隱藏著一抹nongnong的灰暗,那抹陰暗,甚至比遲暮的老人,還要滄桑、和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