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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山海橫流在線閱讀 - 第四二一章 剪不斷、理還亂

第四二一章 剪不斷、理還亂

    光啟三年的大雪,鋪天蓋地。

    呼嘯的北風(fēng),吹得整個河朔臣民的心,都哇涼哇涼地。

    那位在他們心中,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守護神朱璃大將軍,竟然被人給拒婚了;這對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十分丟臉、讓人抬不起頭來的事情吧。

    就連整個河朔的臣民,都倍感丟臉,更遑論當(dāng)事人朱璃了。

    就在河朔的臣民,沉浸在極度的不解、和郁悶中時,光啟三年,緩緩地掀去了舊的一頁,光啟四年,姍姍而來。

    正月,盧龍節(jié)度使李可舉病危,因其膝下無子,竟然破天荒地將節(jié)度使之位,傳給了尉遲槿;由此,大唐的北疆,又一位女君走到了歷史的前臺。

    二月,李儇的病情,更加嚴(yán)重了。

    以秘書監(jiān)劉行深為首的內(nèi)宦,欲立吉王李保為皇太弟;可在朝中,以楊復(fù)恭等人為首的朝臣,卻欲立壽王李杰為皇太弟,勢力相當(dāng)?shù)碾p方,一時之間,竟然相持不下。

    這場皇太弟之爭,很快就波及到了各地節(jié)度大員。

    雄踞江右的新人王月瑤,率先站了出來,表示支持吉王李保上位;就在王月瑤表態(tài)的第二天,新晉盧龍節(jié)度使尉遲槿,就發(fā)出了自己的聲音,針鋒相對地選擇了支持壽王李杰晉任。

    針鋒相對、寸步不讓,這兩位剛剛崛起于大唐境內(nèi)的女君,似乎恩怨不小啊。

    而作為老牌的節(jié)度使、各方鎮(zhèn)將,卻并沒有急于表態(tài);例如河朔的朱璃、河?xùn)|的李克用、河南的朱全中等人,就三緘其口,無意牽扯其中。

    朔州,將軍府,朱璃沉寂了很多。

    每天,如果不是處理政務(wù),就是閱覽典籍,就連一直勤練不輟的武藝,最近都沒有人見他習(xí)練過。

    大殿的房門,被人輕輕地推了開來,兩只嬌俏、可愛的小腦袋,探頭探腦地向著桌案后面的朱璃,張望了一番,這才佯作小淑女一般,走了進來。

    朱璃從堆積成山的案牘之中,抬起頭來,打眼就瞥見了兩個裝模作樣的小丫頭,嘴角情不自禁地,就勾起一抹優(yōu)美的弧度。

    或許,這就是自己支撐下去的理由吧,親人安樂、足慰平生。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meimei朱凝兒,還有義妹林黑兒,自從經(jīng)歷了一次變故,兩個小丫頭,似乎都長大了許多。

    “大兄,你還沒處理完嗎?”一道脆生生的悅耳之聲,驀然傳來。

    “哦,快了?!敝炝睾偷赝酥炷齼阂谎?,“你們兩個怎么來了,放課了嗎?”

    “恩,是的義兄,我們過來看看你?!焙趦寒吘鼓觊L一點,說話做事,比起朱凝兒來,更有章法,也更懂得體貼他人;雖然語意未盡,卻并沒有直接道明來意。

    “哎呀,黑兒jiejie,你就直說得了。”凝兒一見黑兒并沒有道出目的,立刻就急了,瞬間從小淑女,變成了一只火急火燎的小猴子。

    “大兄,我問你,你是不是真的不準(zhǔn)備前往幽州,去把槿兒jiejie接回來了啊?”這恐怕才是她們前來的目的吧。

    朱璃淡淡地瞥了meimei一眼,溫和地道:“你們就是為了這件事來的?”

    “嗯?!敝炷齼翰活櫤趦旱氖疽?,兀自梗著小腦袋,坦承不諱,“槿兒jiejie,是個多好的娘子啊,一定是大兄你不好,讓槿兒jiejie生氣了,所以人家才不愿給你當(dāng)媳婦。”

    朱璃聞言,神情一愣,繼而就是一陣沉默。

    可他的神情,看在朱凝兒的眼中,自然讓她以為自己猜對了,于是就小大人一般地勸慰道:“大兄,你不是常常教導(dǎo)我們嗎,‘人非圣賢、孰能無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既然大兄犯了錯,就去幽州,跟槿兒jiejie說幾句好話,服個軟;以槿兒jiejie的脾性,一定會原諒你的。”朱凝兒握著小拳頭,使勁地向上揮了揮,似乎在為自家大兄,打氣一般地說道。

    聽到這里,朱璃長身而起,繞過辦公文案,來到了朱凝兒的身前,非常自然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長嘆道:“凝兒真聰明,這么富有哲理的話,都記得牢牢的?!?/br>
    盛贊了meimei一句,朱璃毫無焦距地望向門外,悠悠地繼續(xù)道:“只是凝兒,人的一生,每天都要面對無數(shù)個選擇;當(dāng)初,為兄選擇了,迎娶你的槿兒jiejie,可你的槿兒jiejie,卻選擇了就此離去。”

    “不管什么原因,尊重別人的選擇,都是對別人,最好的支持;你要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最勉強不得的,就是人心。”

    “為兄不知道,你的槿兒jiejie為什么離開,如果她有不得不離開的理由,為兄前往幽州,只不過是強人所難罷了。”

    “強人所難,還會讓自己難堪,你說,為兄是去,還是不去呢?”

    朱璃一臉惆悵,滄桑得一如夕陽下的老翁,他已經(jīng)再也經(jīng)不起一次折騰了;如果上天注定讓自己喜歡的人,都一一離去,自己無論如何掙扎,也不過是徒勞罷了。

    有的人,一生睡過無數(shù)女人,可他再渣,仍舊有無數(shù)的女人,飛蛾撲火般地跳到對方的床上。

    有的人,一生之中,連女人的手都沒碰過,無論他做得再好,仍舊避免不了一次又一次的被遺棄,這或許就是命吧,八字犯陰,徒呼奈何?

    “可是......”望著一臉苦澀的大兄,朱凝兒還要繼續(xù)勸說,就立刻被身邊的黑兒給拉住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身戎裝的弈江南,一看議事殿的大門沒關(guān),就疾步走了進來,徑直來到了朱璃的身邊,拱手道:“將軍,關(guān)于王娘子的事情,我們有消息了?!?/br>
    “恩,直接說吧?!敝炝мD(zhuǎn)過頭來,看向了弈江南。

    經(jīng)過長達(dá)三個多月的修養(yǎng),弈江南、李孤峰、孟太極三人的傷勢,早在年末,就已痊愈了;年前在契丹歷經(jīng)生死,三人的武道修為,都有了長足的進步。

    這其中,尤以弈江南的進步最大,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是一名自然后期的強者了,被朱璃委任為鬼衛(wèi)大統(tǒng)領(lǐng),可節(jié)制李孤峰、荊銘、王沖等人。

    而傷愈后的孟太極,因為是王月瑤的追隨者,自然要追隨自家的主君而去;又因為當(dāng)時尉遲槿,是唯一知道王月瑤下落的人,為了盡早查清自家主君的消息,他早已離開了朔州,追隨尉遲槿前往了幽州。

    只怕現(xiàn)在,孟太極已經(jīng)南下江右了吧,追隨王月瑤去了;古人以東為左,以西為右,王月瑤所在的江南西道,簡稱江右。

    至于對方的家人,孟方遷、孟承誨等人,已經(jīng)被朱璃釋放了,并且委任二人為裨將,南下輔佐趙云去了。

    “將軍,據(jù)屬下觀察,王家娘子,怕是被人脅迫的,這才接任江南西道節(jié)度使的,應(yīng)該也是無奈之舉吧?!鞭慕险J(rèn)真地開口道,只是話里話外都是推測的成分居多。

    因為,就連無孔不入的鬼衛(wèi),想要輕易靠近王月瑤,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被人脅迫?”朱璃皺起了眉頭,“是黑袍李公一幫人?”

    “正是,那個黑袍李公,早已公開亮相了,其人名叫李法主,乃是一名三、四十歲的中年模樣。”弈江南坦然道。

    “這李法主,在整個江南西道,似乎非常有威望,王家娘子麾下的文武,幾乎都要給他三分薄面。”

    “李法主?”朱璃聞言,眉頭皺得更深了,或許別人不清楚,朱璃心里可門清得很。

    在這個世界上,不僅有原本的居民,還有一些人,是從英魂碑中逃出來的英魂、以及叛逆英魂的轉(zhuǎn)世之身。

    歷史上,名叫李法主的人,或許很多,可最出名的那人,就是李密;李密,字法主,乃是隋末,出了名的梟雄人物。

    梟雄做事,鮮有隨意。

    如果是李密脅迫王月瑤,將其捧上江南西道節(jié)度使的位子,他又懷有什么目的呢?

    再結(jié)合王月瑤,這幾個月以來的表現(xiàn),朱璃大體已經(jīng)了解了李密的用心;同時,他也對王月瑤的身份,有了懷疑。

    短短不到半年時間,江南西道就有無數(shù)豪杰爭相投奔,王月瑤必然在其中,起著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不然,以梟雄李密那不甘人下的性格,自然不會挖空心思地將王月瑤捧上高位。

    由此可見,王月瑤在江南西道,那些聚集而來的豪杰中,必然有著無人企及的威望,既然如此,她的身份必然不一般。

    而對王月瑤知根知底的朱璃,卻知道,單憑王月瑤一個商女的身份,絕對不可能有這般的能量。

    再加上王月瑤的麾下,他們的名字,幾乎都和舊隋名將的名稱一樣,朱璃自然就推測出,王月瑤,很可能也來自英魂碑,并且,她必然是舊隋一位重要人物。

    雖然有了這樣的推測,但朱璃卻不敢斷定。

    如果王月瑤陣的出自英魂碑,那么山海經(jīng),又為什么沒有鑒定出來呢?

    這是一個讓朱璃十分費解的地方,因為無論是英魂轉(zhuǎn)世,還是叛逆英魂轉(zhuǎn)世,只要對方被朱璃看到過面容,山海經(jīng)就能立刻鑒定出對方的前世身份,似乎從來都沒有出現(xiàn)過差遲。

    可王月瑤和他在一起那么久,山海經(jīng)卻一直都沒有反應(yīng),似乎又與朱璃的推測有矛盾,無形之中,就給王月瑤帶上一層神秘的面紗。

    想不通,朱璃就揮去思緒,看向了弈江南,擔(dān)心道:“她現(xiàn)在危險嗎?”

    弈江南聞言,稍一沉吟,就立刻回道:“應(yīng)該不會,據(jù)屬下觀察,王家娘子的身邊,似乎也有可用之人,他們一個叫高穎、一個叫蘇威、還有一個叫張須陀?!?/br>
    “他們?nèi)耍M皆都是威望非常高的豪杰之士,并對李密十分不屑;有這三位能人在王家娘子身前,李密應(yīng)該奈何不了她?!鼻G銘仍舊一副推測的口氣,不過卻說得十分篤定。

    “高穎、蘇威、張須陀?”朱璃雙眸微微瞇了起來。

    外界的流言,他也有所耳聞,王月瑤的麾下能臣干將,他們都有一個非常顯著的特點,那就是他們的名字,都與舊隋的名將一模一樣。

    可在朱璃想來,若是這些人,本就是舊隋名將的話,王月瑤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歷史上,舊隋的高穎,乃是一位輔國之才,其人愚忠,性寬厚;一生之中,唯一做錯的事情,就是嫁錯了女兒,導(dǎo)致在太子之爭的過程中,站錯了隊伍,最后被楊廣害死。

    舊隋的蘇威,非常有能力,可這個人是個官場的老油條;一生之中,先后侍奉過宇文泰、楊堅、楊廣、李密、王世充、楊侗等數(shù)位主君,最后又想投靠李淵,卻遭到李氏父子的唾棄。

    用后世的話來說,蘇威就是一個“給錢就干”的打工仔,管你老板是誰,只要你用得著我、給我發(fā)工資,我就給你干活,忠義什么的,管我鳥事。

    但不能因為這個人性格如此,我們就鄙視他,他的治政能力,還是值得肯定的,用“兩把刷子”這樣的詞匯,顯然不足以形容他的能力,也是個大才。

    至于張須陀,乃是隋末的柱國大臣,他有多厲害,姑且不論;就看看他曾經(jīng)的麾下,有哪些人吧,從他們的麾下,大家自己去推測其人的能力。

    唐朝開國的功臣中,秦瓊、程咬金、羅士信,這些猛人,全都曾在張須陀的麾下效過力,身為一名武將,張須陀能夠威服這樣的三人,其人悍勇程度,就可見一斑了吧。

    現(xiàn)在高穎、蘇威、張須陀,竟然都倒向了王月瑤,他們?nèi)绻媸桥f隋的那三位的話,王月瑤得到這三人,李密不值一哂。

    “將軍,王家娘子應(yīng)該暫時無虞,除了以上三人外,江右豪杰危全諷、危仔倡兄弟,也誓死追隨在王娘子的身邊?!?/br>
    “危氏兄弟,可是土生土長的江右人氏,在辛讜坐鎮(zhèn)江南西道時,他們兄弟就已嘯聚了無數(shù)強兵悍卒,娘子得到了他們的支持,顯然不是誰都敢動的了?!?/br>
    “如今王娘子,是要兵有兵、要將有將,諒那李法主,也奈何不了她吧?!鞭慕弦荒樋隙?。

    朱璃聞言,點了點頭。

    若是在高穎、張須陀的擁護下,王月瑤還會任由李密揉捏,那她就不是自己認(rèn)識的那個王家娘子了。

    更何況,王月瑤還得到了江右危氏兄弟的擁護,已經(jīng)占據(jù)了地主之勢,李密只怕也開始頭疼了吧。

    至于危全諷是誰,這可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歷史上雖然記載的不多,可這個人物,卻是實實在在的割據(jù)江右,稱雄一時的梟雄。

    現(xiàn)在不知什么原因,竟然選擇為王月瑤所用,倒是讓朱璃無形中,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幽州那面,情況如何了?”問完了最讓人擔(dān)心的王月瑤,朱璃隨口就問起了尉遲槿的情況。

    雖然他沒有明說,但弈江南畢竟也是人精一樣的人物,立刻就知道對方在問什么,連忙拱手道:“幽州,自從尉遲娘子上任后,就委任賀若弼出鎮(zhèn)居庸關(guān);大將魚俱羅出鎮(zhèn)莫州,對峙王镕。”

    “大將史萬歲出鎮(zhèn)譚水,對峙王處存;尉遲信,坐鎮(zhèn)定州,對峙李克用的河?xùn)|軍?!?/br>
    “如今李克用正同王镕交戰(zhàn),著火燒到定州,是遲早的事情,尉遲娘子的境況,十分堪憂?!鞭慕弦徽Z道完,就偷偷地瞥了一眼朱璃。

    只是一看對方的臉色,弈江南就了然了,有這位在,李克用若想欺負(fù)尉遲槿,只怕難了;因為,朱璃的一聽尉遲槿境況堪憂,臉色就變得很難看,似乎被人觸到了逆鱗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