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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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聲淡淡解釋道,“此乃‘顯影’,是一種極其罕見的異象。此地有個靈物,意圖向我們傳遞訊息,耗盡氣力,方才將他所知曉的景象,在這座神像內(nèi)部顯現(xiàn)出來?!?/br> “‘失蹤的孩子,氣絕身亡之前,一直藏在花童神像之中?!@就是他想要告知我們的信息?!?/br> “不是在魏城,而是在姚城,在凌鳳卿前往祭拜的花童廟里。兩地神像之間互有感應(yīng),這才發(fā)生如此異象?!?/br> “現(xiàn)在速去姚城,興許還趕得上救回最后一個?!?/br> 第六十五章 劍在手 殺的就是你這條狗 清晨, 魏城街頭。 花童廟在魏城人氣爆棚,幾乎成了個家喻戶曉的網(wǎng)紅打卡地,當(dāng)?shù)厝擞惺聸]事就要過來拜一拜,家里孩子抓鬮、母雞下蛋都要請“花童大人”賜福, 也不管花童有沒有那么多福可以賜, 會不會嫌棄他們事兒媽。 次日一早, 天色還沒亮, 便陸陸續(xù)續(xù)地有人前來。 舒鳧深夜大鬧花童廟, 一劍將神像劈成兩截, 雖然詳情無人知曉, 但一大早花童廟周圍拉起黃線(說是黃線, 其實就是用靈力設(shè)置的結(jié)界), 眾人不得其門而入,難免疑竇叢生,一邊打道回府, 一邊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起來。 “我說,咱們這花童廟怎么封了?出什么事了?” “瞧這架勢, 說不定是有人鬧事啊??墒?,誰會在花童廟鬧事……” “那可不一定。我記得, 城南那一帶就有戶人家, 一直神神叨叨的, 說姚、魏二城荒唐,將鎮(zhèn)壓魔禍的龍神置諸腦后, 忘得干干凈凈, 花童只是普通小孩, 卻被我們推上神壇。你說,這不是開玩笑嗎?” “對對, 我也聽說過。說得那叫一個有鼻子有眼,仿佛他們親眼見過似的??蓵现徽f‘龍神與魔氣一起消失’,沒人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啊。說不定,龍神只是回天上去了。” “再說,怎么叫‘推上神壇’?花童大人就是神仙下凡,救我們魏城于水火,平息了那場旱災(zāi)??!我爹,我爺爺、太爺爺……大家都是這么說的?!?/br> “就是啊。反過來想,如果花童只是普通小孩,沒任何神通法力,我們的祖先又不是傻子,為何要供奉他們?” 最后發(fā)話那人說到這一節(jié),頗有些自鳴得意,正想抬手給自己無懈可擊的邏輯鼓鼓掌,忽然只覺得手心一涼。 就好像有個小孩站在他身邊,惡作劇地伸出手來,在他掌心輕輕地?fù)狭艘幌隆?/br> 在他腦海深處,突然有個飄渺空靈的聲音響起—— 【他們的確不是傻子?!?/br> 【也許,他們只是聰明過了頭,想要借此掩蓋真實的過去呢?】 “……誰?!” 那人渾身都觸電似的炸起了一層寒毛,猛地把手一甩,轉(zhuǎn)頭向身側(cè)看去。 但是,他身旁什么都沒有。 清晨漸次蘇醒的街道上,只有他自己,和幾個一塊兒磕牙打屁的閑人,每個人臉上都掛著事不關(guān)己的笑容。 對他們來說,“花童不是神仙”這種說法,就是個荒誕不經(jīng)的笑話。 ——是啊。 ——花童怎么可能不是神仙? 如果花童不是神,姚、魏二城數(shù)千年來的供奉,又是為了什么? 究竟是怎樣的真相,才能讓先人如此掩蓋,以至于千百年后,滿城后人都一無所知? 【你們忘記了,小弟不計較,可是我忘不了。你們的祖先做過什么,你們的孩子就會遭受什么?!?/br> 【這很公平,對不對?】 【千年來,守護(hù)你們的龍氣在衰弱,而我在變強(qiáng)……】 那聲音仍在繼續(xù),清脆透亮中帶著一點稚氣,語氣活潑,尾音上揚,乍一聽像是個嘻嘻哈哈的淘氣男孩,卻又流露出一種天真純粹的惡意,仿佛“淘氣男孩”手中握著一把染血的刀。 “誰?!什么人,誰在說話?。 ?/br> 可憐的路人幾乎要被逼瘋,不顧周圍同伴的古怪視線,一連原地轉(zhuǎn)了好幾圈,茫然無措地抻長脖子張望。 “是誰在裝神弄鬼,快出來!” 然后,在他視野一角,驀地有道人影一閃而過。 噠噠噠。 一陣輕快的腳步聲由近及遠(yuǎn),旋即消失不見。 盡管只是一瞬間,但他確信,自己看見了一個衣衫華麗、胸前佩有一朵金黃色鮮花的少年。 除了花朵顏色之外,他與魏城花童廟中的神像,幾乎分毫不差。 …… 與此同時,姚城花童廟—— “不好意思,麻煩讓一讓!” 從魏城到姚城,雖然隔著幾十里距離,但舒鳧和司非一路御劍而行,并未花費太多時間。 剛一進(jìn)城,她便找了個早起鍛煉的老大爺問明方向,直奔花童廟而去。 魏城也有幾名探子潛伏在姚城,不方便暴露身份,接到聯(lián)絡(luò)之后紛紛趕來,藏身在一旁靜觀其變。倘若舒鳧有個萬一,他們便會出手相助。 這會兒天光乍破,姚城花童廟不如魏城一般香火鼎盛,靜靜矗立在熹微的曙色之中,看上去竟有幾分冷清。 人命關(guān)天,舒鳧唯恐慢上一步,使出當(dāng)年劈人渣的勁兒御劍疾飛,眼看著廟門近在眼前,卻只見斜刺里猛地竄出一道人影,不偏不倚擋住她去路,而且毫無避讓之意。 險些車(劍)毀人亡的一瞬間,她看見了一雙陰沉沉、冷冰冰的眼睛。 “……臥槽?!” 舒鳧連忙一個急轉(zhuǎn)彎避開,險些撞上一旁合抱粗的古木,怒火伴隨著臟話一起沖上喉頭: “什么人啊,故意的吧!!” 話音未落。 只聽得頭頂風(fēng)聲疾響,轟隆一聲,一道響雷當(dāng)頭劈落。 這一擊來得突然,但舒鳧又不是沒被反派劈過,當(dāng)即一個后跳避開,一揚手長劍出鞘,反手便是一道劍光朝向雷電來處揮去: “擋道還咬人,哪兒來的狗這么野?看把你爹嚇得!” “好個野丫頭,敢對大公子出言不…………呃?!” 放雷那人原本還想拋兩句狠話,不料舒鳧的手比他的舌頭更快,劍氣去勢比他嗓音更急,幾乎一劍就將他的大好頭顱削下來。 “你,你是……??!” 那人驚駭之下連退三步,堪堪在花童廟門口站定。但他隨即發(fā)現(xiàn),自己這位置擋了“大公子”的道,立時一股顫栗從腳底直沖上腦門,面色白中泛青,忙不迭地退向一邊,腰脊彎折得像只蝦米。 “大、大公子,您請。這丫頭劍術(shù)邪門,您當(dāng)心著些?!?/br> “退下吧,姚簡。你比你爹和你meimei識抬舉,還算可用。” 擋住舒鳧去路的男子冷聲道,背負(fù)雙手,穩(wěn)穩(wěn)踏上一步,依然嚴(yán)絲合縫地?fù)踉谒c廟門之間。 “……” 舒鳧握劍在手,昂首與他對視。 這一次,她終于看清了眼前這人的相貌。 此人倒也生得一副好皮相,棱角分明,氣質(zhì)冷冽,有幾分像是小說中“刀劈斧鑿般的面容”,只是顴骨和下顎的棱角分明過頭,遠(yuǎn)看有點像一個多邊形。 再加上眼角下垂,兩片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鼻尖掛著個半大不小的鷹鉤,給他這張俊臉平添了幾分陰鷙。 更引人注目的,則是他的著裝。 他身穿一襲淺黃色長衫,外頭罩著一件黑袍,黑袍上繡滿金絲銀線,紋樣是一條張牙舞爪、背生雙翼的白龍,以及一只振翅而飛的金鳳凰。 ——或者說,應(yīng)該稱之為“鹓鶵”。 鹓鶵在上,白龍在下,鹓鶵一雙鳥爪緊緊掐住龍身,端的是一幅古怪圖畫。 如果仔細(xì)看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袍角處還繡有許多飛鳥,種類不一而足,個個仰首向天,依稀是一番百鳥朝鳳的景象。 “……” 那人一雙冷眼死死盯著舒鳧,須臾,勾唇一笑,帶著些居高臨下的輕慢開口道: “你就是姜若水?童瑤的女兒,江曇最小的徒弟?” 舒鳧不難讀懂他的眼神。 就像在看螻蟻,看尸骸,看路邊一條茍延殘喘的狗。 僅憑一個眼神就能讓舒鳧起殺心的男人,這世上未必只有一個。但只靠這一眼,她就足以斷定他的身份。 “……” 她沒有立刻答話,只是和那男子一樣將雙手背到身后,讓一青一白兩條蛇悄無聲息地游出。 江雪聲離開之前,盯著那件華貴的黑袍細(xì)細(xì)打量片刻,在舒鳧腦中言簡意賅地吐出了一個“呸”。 【就這?他也配?!?/br> 舒鳧深以為然:【他配個幾把?!?/br> 接著她復(fù)又抬頭,重新直面對方倨傲的目光,同樣報以一個“看尸體的眼神”: “你就是凌鳳卿,凌大狗子?” “不錯,正是?!?/br> 那陰鷙男子坦然應(yīng)道,隨即察覺哪里不對勁,“等一等,你剛才叫我什么?” 舒鳧也不理會,轉(zhuǎn)向他身后點頭哈腰的姚簡掃了一眼,撇嘴道:“那是你養(yǎng)的狗吧?我本想叫你一聲‘狗主人’,可轉(zhuǎn)念一想,遛狗不拴繩,等于狗遛狗,況且你本來就是狗。所以我就不跟你客氣,直接喊一聲你的本名‘大狗子’了。” “你——” 凌鳳卿臉色一變,幾乎立時就要發(fā)作,但很快便以一個冷笑蓋住怒色,“果然伶牙俐齒,不愧是江曇調(diào).教出來的。不過,姜姑娘特意跑一趟姚城,應(yīng)該不是為了來逞口舌之快吧。” 當(dāng)然不是,是為了揚你的骨灰給我媽——給童瑤拌飯,我知道她恨不得啖你rou、寢你皮,生喝你這鍋爛腦花。 舒鳧在心里說道。 “我有要事在身,須往花童廟中一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