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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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在關注著江緒的反應,包括舒景然。這位姑娘,容色極美,但他看著怎么,眉眼間有些眼熟?有些像…像……他似是忖住了,一時竟想不起來。 江緒沒看那姑娘,但靜了片刻,他竟執(zhí)箸,夾起了那姑娘為其著添的青筍。 喻伯忠心下大定,英雄難過美人關,英雄難過美人關啊。他就知道,這位定北王殿下表面冷淡,私下卻能在書房幸女,想來必不會拒絕這徽樓里頭的姑娘,這步棋還真是走對了! 而此刻知府府衙中,明檀也正品嘗著知府夫人特意著人準備的靈州美食。 靈州富庶,飲食也十分講究精細,明檀一連嘗了幾道頗覺新奇的點心,正與知府夫人說著,待日后回了上京,定要尋名靈州廚子入府,外頭忽有人稟:“王妃,夫人,喻,喻大人送來了幾位徽樓的姑娘,說是……說是要送予定北王殿下?!?/br> 明檀唇角笑意微僵,半晌,她撂箸,起身問道:“你說什么?” 下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將方才的話復述了遍,又道:“幾位姑娘現(xiàn)下都在花廳外頭候著……” 明檀靜立片刻,忽而沉靜吩咐道:“請進來。” 她轉身,端坐至花廳上首,知府夫人則是大氣兒都不敢出地在一旁陪坐。 徽樓姑娘又是裊娜入內,一字排開,給明檀和知府夫人見禮。 明檀一個個打量過去,心里無名火直往外冒,她不動聲色地攥緊了玉手,問道:“各位姑娘從徽樓來,王爺可曾知曉?” 這……幾位姑娘面面相覷。她們走時,王爺是不知曉的,之后知不知曉,那她們也不知道了。 見她們神情,明檀稍松了口氣,她又問:“王爺人呢?!?/br> 其中有個姑娘心思活絡,想著以后就是王爺?shù)娜肆?,若不想被王爺收用一時便扔在一旁不得隨同回京,還得傍緊王妃才是。 畢竟她們這些人容色才情再好,出身擺在那兒,就注定了隨時可棄,而這后宅終歸是王妃做主,王妃眼瞧著是不喜她們,不若引開注意,再另尋機會求得庇護,起碼也得跟著回京入了王府才不算吃虧。 想到此處,那姑娘上前盈盈福禮,規(guī)矩答道:“回王妃,奴婢們來時,王爺仍在與各位大人把酒言歡,王爺只讓清羽作陪,其他的奴婢們也不知曉了?!?/br> 明檀稍怔:“清羽?” “是。清羽是徽樓里最好的姑娘,也是教習mama最看重的姑娘,奴婢等,都是不大能及得上的?!?/br> 這話里頭上眼藥的意思明檀又怎會聽不出來,只不過她現(xiàn)下懶得管這女子的七竅心思,王爺指了姑娘作陪――這一消息就足以令她患得患失。 徽樓中又是一番歌舞賞樂,過了好一會兒,有人來稟喻伯忠,說是姑娘們都已順利送入府中。 喻伯忠滿意地點了點頭,他放下酒杯,斟酌出言道:“王爺,清羽姑娘伺候得可還合意?” 雖然從始至終,這定北王殿下也只不過吃了一片青筍,都未拿正眼瞧人,但男人間的那點兒心思他還能不明白?不拒絕那不就是接受的意思。 他又笑吟吟道:“王爺出門在外,身邊也是得有些個貼心人伺候,這侍衛(wèi)婢女粗手笨腳的,又怎比得上美人們溫柔小意。不過下官想著,若是只有清羽姑娘一人,忙起來未免疏漏,所以就先遣了先前那幾位姑娘去府上候著?!?/br> 喻伯忠對這番貼心安排頗有幾分自得,還迫不及待地由此引至了抽解一事之上:“……只不過先前王爺所說的補齊抽解一事,實不相瞞,近兩年海上多風浪,船隊折損嚴重,市舶司如今,委實是捉襟見肘。這補齊近兩年抽解的事兒,可否……” 江緒忽地打斷:“你送人去了府衙?” 他聲音忽地疏冷,正想給他斟酒的清羽不由得抖了下,酒珠滾落在他的香囊之上。 她稍稍有些慌神,下意識便想拿手帕去擦,可江緒卻先一步按住了香囊:“別碰?!?/br> 他自顧自起身,撣了撣香囊上灑落的酒珠,這才注意到上頭的精致繡樣。 清羽:“殿下……” “讓開。” 江緒半個眼神都未多給,負手便要離席,舒景然也跟著起了身。 喻伯忠懵了,也不知這好好的是怎么了:“王爺,王爺,下官……” 江緒略略停步:“喻大人都能花重金尋來諸多美人,想來市舶司腰包頗豐,補上近兩年的海貿抽解也不是什么難事,既如此,那就請喻大人再按市行二分利,一并補齊利息,充盈國庫,也算是造福大顯百姓了?!?/br> 喻伯忠:“……?” 第六十九章 這定北王殿下的臉變得太過突然,喻伯忠愣在原地一時回不過神。 倒是那清羽姑娘先一步反應過來,喊了聲“殿下”,忍不住跟了出去。 清羽是徽樓里頭最出色的姑娘,教習mama自幼精心教養(yǎng),下月出閣,便是要將她送往宿家。 宿家雖是靈州這地界的土皇帝,然為人玩物,往后出路也不過在那一方院落。 且那宿家二老爺?shù)哪隁q,做她爹都綽綽有余了,家中姬妾十余房,無名無分的更是難以計數(shù)。 最為要緊的是,二老爺府上的四公子亦垂涎于她,若真入了宿府,往后等著她的還不知道是什么日子。 所以,她絕不能錯過這位定北王殿下。 暗衛(wèi)見她追了出來,遲疑一瞬,也不知該不該攔,畢竟方才她陪侍主上,主上確實沒有拒絕。 就這一瞬遲疑,清羽已然追了上去。也不知道她哪來的膽子,上前張開雙臂,徑直擋住了江緒的去路。 江緒略略頓步。 清羽直視著他,鼓起勇氣問道:“定北王殿下,奴婢能跟您走嗎?” 這位殿下年輕俊朗,位高權重,別說是妾室了,就算無名無分,只要能跟在他身邊,她便算是飛上枝頭,往后自有大好前程可掙。 她看了眼江緒腰間繡有鴛鴦戲水紋樣的香囊,又道:“奴婢什么都不求,只求能長伴殿下左右。” 此情此景,美人如訴,舒景然都不由惻動,望了眼江緒。 顯然,這位清羽姑娘是極聰明的,知道江緒這樣的男人身邊不缺絕色,見先前的柔順并未打動于他,便做出這般大膽姿態(tài),以搏三分另眼相待。 而江緒―― 依他的了解,也確實會對行事大膽之人另眼相看幾分。 一時,舒景然也有些拿不準,江緒到底會不會帶走這位清羽姑娘,畢竟方才席間,他的態(tài)度稍稍有些不同尋常。 可舒景然方想到此處,江緒便給出了不留情面的回應。 “長伴本王左右,你還不配?!?/br> 他神色寡淡,聲音也沒什么情緒,輕飄飄的,半分被挑起興趣的意思都沒有。 清羽怔住了,面上一陣紅白交錯。 怎么會呢,她行此舉,心中起碼有七成把握,這位定北王殿下怎會沒有絲毫遲疑?她不配,那誰才配? 可沒待她想明白,江緒就已繞過她,徑直離開了徽樓。 徽樓外,靈雨河一百八十舫被火燒毀大半,所有舫船都被勒令休整停歇,河面黑燈瞎火,一片靜謐,離河不遠的知府府衙也靜悄悄的。 回到府衙后,江緒吩咐暗衛(wèi)幾聲,徑直回了暫住的小院。 院內正屋燈火通明,想來某人還沒入睡。江緒推門,不成想嚇得里頭正在鋪床的丫頭回頭,噗通一跪。 “王妃呢?”他環(huán)顧一圈,忽問。 小丫頭跪在地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答道:“回王爺,王妃在后院乘涼,說是……心火旺,想吹吹風,還讓奴婢鋪床時在枕下放個薄荷香包,熏上些清涼之氣?!?/br> 說著,她恭謹?shù)仉p手呈上香包。 心火旺。 江緒從那薄荷香包上略瞥一眼,眸色暗了暗。 靜立片刻,他回身離開正屋,去了后院。 知府給他們安排的這座小院后頭帶了個小花圃,這時節(jié),姹紫嫣紅開遍,白日還有蝴蝶穿梭期間,翩翩流連,夏日香氣亦是沁人心脾。 花圃間有架藤蔓纏繞的秋千,裝點得甚是惹眼,可明檀大約是先前在永春園的秋千架上出足了糗,來府數(shù)日,從未往上頭坐過,現(xiàn)下乘涼也是著人搬了張軟榻,側身斜倚。 半個時辰前,她讓知府夫人臨時尋了個住處暫且安頓那數(shù)位徽樓美人,自個兒回了院子,氣著委屈著,不知不覺竟氣到睡著。旁邊婢女倒不敢懈怠,仍是動作輕柔地為她打扇。 見江緒來,婢女要跪。 江緒抬手,示意不必,繼續(xù)打扇即可。 先前知府夫人相邀,明檀特地換了身衣裳。雪色襦裙在夜色下飄逸若仙,胸前朱紅訶子繡著精致的海棠纏枝花紋,正若她的肌膚白得欺霜賽雪,不點而紅的朱唇又似在引人采擷。 他走近,用指腹刮了刮她柔軟的小臉,幫她撥開頰邊睡得散亂的青絲。 睡夢中明檀感覺有什么粗糙的東西在她臉上磨蹭,眼睫顫了顫,不由得輕蹙秀眉,櫻唇緊抿,嘴角不高興地向下撇著,小臉也略鼓起來。 江緒凝視著她,揮退了打扇的丫頭。 哪曉得明檀半點都受不住熱,扇停不過幾息,她就熱得砸吧著小嘴,翻身側向另一邊,還無意識扯了扯胸前的朱色訶子。 四下無人,隱有清淺暗香浮動。江緒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喉間莫名發(fā)緊,他撐著軟榻邊緣,緩緩俯身,停在她唇上,也不知在猶豫什么,最后,還是如蜻蜓點水般,在她唇上親了一下。 明檀沒醒,但熱得難受,三兩下都快將遮胸的訶子給扯掉了。 江緒見狀,拿起丫頭擱在一旁的羅扇,給她扇了幾下??伤麖那皼]干過這活計,手上沒輕沒重的,先頭兩扇還只是扇得有些用力,第三扇卻是直接拍到了她胸上,像是重重地在她胸上扇了一巴掌。 明檀驚醒,下意識捂住胸口打了個激靈,睡眼惺忪,迷茫過后又驚訝地瞪直了眼:“夫,夫君?你在干什么?” “……” 江緒沒什么表情地扔下了扇子。 明檀看向扇子,恍然明白了什么,從榻上緩緩坐起,一蹭一蹭坐到軟榻邊緣,四下環(huán)顧了圈,又忙整理散亂的衣襟。 方才醒來,腦子有些混沌,她還沒來得及續(xù)上睡前的情緒,可現(xiàn)下整理著衣襟,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是怎么就睡到了外頭來著?哦,對了,徽樓美人,被美人給氣的。 她手上一頓,整個人的氣場都倏然變了,嘴上不以為意道:“夫君怎么就回來了?還以為夫君與諸位大人把酒言歡,又有美人相伴,今夜是不會回了呢?!?/br> 江緒:“……” 果然,該來的總是會來。 吃醋的人總以為自己掩飾得好,卻不知道醋味兒已經(jīng)大到快能熏死花圃里頭的嬌花。 明檀便是如此,還若無其事繼續(xù)道:“喻大人送來的那些美人,我已經(jīng)讓知府夫人尋了住處安頓好了,只不過人多,又來得匆忙,怕是會有些擠,還請夫君勿怪。當初我要多帶馬車,夫君不讓,不日回京,也只能多買些車馬了。” “……” “本王不知他會先斬后奏,將那些女子送入府中?!?/br> 明檀無動于衷。 江緒倒也沒多做解釋,只道:“算算時辰,暗衛(wèi)應該已經(jīng)將人送回去了?!?/br> 明檀這才看他一眼,半晌,她又強行壓下想要質問的欲望,邊低頭整理衣袖邊云淡風輕道:“也是,想來清羽姑娘一人便能抵過萬紫千紅爭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