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頭，發(fā)現(xiàn)程霽神色怪異的盯著她。

    急忙欲縮回腳，他拉住了，大拇指的側(cè)指腹在她的腳心來回摩挲。他那處有繭，腳心癢得不行，最后惹得時柿的小腿肚子打顫，人有些軟綿綿的。她靠在沙發(fā)背上，眼神漸變。

    客廳里靜悄悄的，兩人誰也沒有其他動作。大約是十五分鐘后，程霽放下時柿的腳，去了衛(wèi)生間。再出來時，去給她找了雙襪子。

    套襪子時，程霽又把時柿的腳放在了他腿上。時柿注意他的動作，回憶起他剛剛的動作，他似乎是一直托著她的腳，更確切說把手掌放在了她的腳和他□□做間隔，沒讓她碰到。

    這么多次，時柿也明白，他是怎么樣了。

    玩心起，時柿用穿了襪子的那只腳踢了一下程霽的胸膛。

    “給你穿襪子還挺得意。”程霽伸手拍了一下他正在穿襪子的那只腳。

    “哪有得意。你又在衛(wèi)生間干嘛了？”

    “你說呢？”

    “我說二十二歲還有幾個月呢。”時柿收回雙腳，盤腿坐在沙發(fā)上，眼珠轉(zhuǎn)動，“不過按虛歲算，我也是二十二了?！?/br>
    有點(diǎn)像暗示了，他應(yīng)該會上道吧。

    時柿低下頭，沉默偽裝緊張。

    然，程霽卻沒什么反應(yīng)，望著她表情愣愣的。

    “真想好了？”他問。

    “沒——我什么也沒說。”時柿雙手撐在沙發(fā)上，整個人往后挪。誰還不讓臨陣脫逃了。

    程霽隨著她的方向壓過去，“我反應(yīng)幾秒你就變話了。那可不行?！?/br>
    阻止程霽的是電話鈴聲。時柿沒想到這老套的劇情有天還會發(fā)生在她身上，解救談不上，但她也沒覺得這通電話壞了什么事。

    電話是楊枝打來的，程霽接通未避開時柿。時柿在他旁邊，卻感覺程霽的周身氣壓在逐秒降低。

    “先報警?！边@是程霽接通電話后說的第二句話。

    第52章 52 ...

    楊枝發(fā)生的事與錢有關(guān)。

    一個人多年, 她難免也有孤單的時候，如今網(wǎng)上交友廣泛，楊枝有一位認(rèn)識近三年的網(wǎng)友。網(wǎng)友性別男, 同樣也是喪偶，年齡比楊枝要大差不多五歲, 有一個女兒, 嫁出去后他變成了孤家老人, 現(xiàn)下還未退休，詳細(xì)工作未與她說過，大抵還是個文化人。

    兩人認(rèn)識時正逢上楊枝的更年期。楊枝每天的焦慮狀態(tài)與兩個兒子無從開口，就算程霽再怎么照顧家里，可終究顧不到母親的更年期。于是楊枝心里的那些話，都對著這個網(wǎng)上陰差陽錯認(rèn)識的陌生人傾露了。他會開導(dǎo)她，分享一些老年愛好給她，給她看自己寫的書法，又會夸她跳舞跳的好。楊枝很滿意這樣的狀態(tài), 兩人就是不見面卻陪伴身邊的老友。

    然最近一個月, 楊枝的這位老友陷入了麻煩。他總是心情很低落，在楊枝的再三追問下，他才說了實(shí)話。原來他唯一的女兒得了白血病, 需要骨髓移植，正在骨髓配型的關(guān)鍵時候，女婿卷了所有的錢跑路了?，F(xiàn)在他女兒已經(jīng)配型成功了, 卻沒了骨髓移植的錢，還需要三十萬。

    楊枝聽聞這些當(dāng)場就落淚了，她最聽不得孩子生病的事了。但這只要是有錢就能解決的事，她必須得幫上一把。楊枝給這位老友主動借了十萬塊錢。

    老友感激的話說了很多, 都能給楊枝編出一首詩來了。只是，三天之后，這位老友消失了。楊枝發(fā)過去的消息再也沒有了回響，電話也不接了。再過了兩天之后，楊枝被拉黑了。

    想到這十萬塊錢是程霽給她的，讓她給程暄存著的，楊枝在屋里急得打轉(zhuǎn)，這才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這就是一場騙局。她也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只得找程霽拿主意。

    程霽知道楊枝是個沒多少主見的人，卻又沒想到她這想法還挺多。他太陽xue突突的跳，連及前額發(fā)暈，十萬塊錢不是小數(shù)目，他當(dāng)然生氣，卻對著自己母親要克制住。

    “您先別急，報警了，能追回來就追回來，追不回來就算了。”程霽盡量使自己語氣平和一些。

    “我怎么對得起程暄啊，我沒把你們倆兄弟養(yǎng)好，以后別人都有娶媳婦的錢，我把你倆的都敗光了?！睏钪μ稍谂P室的床上，望著擺在靠墻邊的老程的遺像，也想一頭撞死自己算了。

    程霽被楊枝這話逗得氣消了一些，“娶媳婦的錢哪能沒有。媳婦和錢都有。”說完他扭頭望了一眼時柿，捏了捏她的臉。

    楊枝沒被程霽安慰到，這突然的打擊，她一下子就病倒了。

    程霽要回鎮(zhèn)上，時柿本想和他一起回去，楊枝與時奉軍她都能看望到。可算了一下日子，路途太遠(yuǎn)，要趕不上期末考試了。她這學(xué)期課少，結(jié)課的也早。最后，還是程霽獨(dú)自回去了。

    時柿在學(xué)校也是坐立不安，與程霽通過幾個電話，他如往常一樣，有時還能給她講個笑話，但聲音就是很疲憊。有天掛了電話，時柿還蒙被子里落了幾滴淚。

    是一種感到無能為力而自責(zé)的感覺。

    所以，考完最后一科考試當(dāng)晚，時柿就拉著箱子趕去坐了火車回鎮(zhèn)上。

    時柿快到家了才想起給時奉軍打電話，時奉軍許是正在上課，沒接電話。

    時柿給程霽微信說起這事，他卻說道：“那正好，中午上我這來吃飯。今天買了只鴿子，燉乳鴿湯?！?/br>
    程霽說燉湯，不是他燉，他不會做飯。他拿去家附近的飯館請人加工，又炒幾個菜，這是他每天解決和楊枝吃飯的方式。

    時柿未進(jìn)小館，坐在程霽家院里等他，原想著一起進(jìn)屋，她更放得開一些。程霽這個菜卻炒了近二十分鐘，時柿等的實(shí)在無聊，扒拉著窗戶沿，往屋里探了一眼。

    就瞧見楊枝戴著帽子，半靠在床頭，望著窗外，表情呆滯。

    時柿忍不住又彎著身子湊過去看了一次，這次與楊枝的眼神碰了個正著。楊枝晦暗的眼睛霎時亮了，掙扎著要下床。時柿慌了陣腳，急急跑進(jìn)屋攔住了她。

    楊枝瘦了很多，雖然之前已經(jīng)通過電話，但她又與時柿絮絮叨叨說起了被騙的經(jīng)過。

    “我與他認(rèn)識那么久，我怎么也想不到他會騙我的錢。”

    “他不是這樣的人，一直有禮有節(jié)?！?/br>
    “我也是豬油蒙了心了，十萬塊錢都是程霽掙來的血汗錢?！?/br>
    “我對不起你們，我還不如就這么去了算了?！?/br>
    時柿握著楊枝的手，聽她一直說，沒打斷，而聽著楊枝越說越離譜，她緩緩地伸出左手為她后背順氣。她立在床前，楊枝拉著她的右手，頭靠在右手臂上。這樣的姿勢，就像她抱著楊枝。

    “楊枝阿姨，程霽還年輕，他還可以掙很多個十萬。這次被騙了沒事，他可以幫您再掙回來。只要人還好，任何東西都可以有去有來?！睍r柿放在楊枝后背的手沒停，由上下順氣，變成了輕拍。

    “我沒臉了，我無顏面對他們的爸爸了。”楊枝驟然大哭，時柿連扯了好幾張紙巾遞給她，這是她沒見過的架勢。

    過了不稍一會，門口傳來聲響，程霽拎著飯菜歸來了。他觀察了一眼房間里的氛圍，沒邁步進(jìn)來。甚至他把飯菜放下后，又走出家了。

    時柿站了這么久有點(diǎn)累，便挨著楊枝坐在了床邊，“程叔叔也會心疼您被朋友騙了，他會想如果他在，他就可以和您一起商量，幫您定奪一下再做決定。您一個人，難免有迷惑的時候。”

    “是啊，人都有老伴，我一個人，與兒子他們說也不方便，我連個講話的人都沒有?！睏钪薜娜烁摿?，講話氣息很弱。

    時柿望著這樣的楊枝阿姨，心里也難受，“您以后可以跟我發(fā)微信打電話呀?！?/br>
    這天吃完中飯，程霽送時柿回家，快送到時，他突然停下來抱了一下她。

    “謝謝你安慰我媽，幫了我一個大忙。”程霽的唇又在時柿的額頭上輕印。

    時柿一被夸獎，還有點(diǎn)不好意思了，“我也就敢順著她說，沒做什么?！?/br>
    “比我做的好太多了?！背天V夸的很正經(jīng)。

    時柿其實(shí)很受用這一夸，自己終于也能幫到他了，不再一直是他為她遮風(fēng)避雨了。

    兩人還在低聲細(xì)語，程霽眼睛更尖一點(diǎn)，望著時奉軍自遠(yuǎn)處走來，他走上前打了招呼。

    時奉軍如今拐杖都不用了，只是會走的慢一些，有點(diǎn)跛腿，因?yàn)閭扔貌簧蟿?。他看見時柿有些吃驚，“怎么就回來了？放寒假嗎？”

    “還沒…也算放寒假了，都結(jié)課了。我想回來看看?！睍r柿說話時幾分扭捏，怕時奉軍說她為了戀愛耽誤學(xué)習(xí)。

    “那吃飯沒？我都在學(xué)校吃了，家里也沒菜?！?/br>
    “我在程霽家吃過了，剛?cè)タ戳艘幌聴钪Π⒁?。”時柿答道。

    時奉軍扶了一下眼鏡，沒說其他什么話。待程霽歸家，他坐在客廳，看著收拾東西的時柿的身影，心里默默想著，“大概是真投入，很當(dāng)真了。”

    時奉軍下午還有課，只是回來午休一會。他也沒叫住時柿細(xì)聊什么，只是剛要進(jìn)房，時柿卻反叫住了他，“爸，如果你沒人說說話，我會一直都在?！?/br>
    這是時柿與時奉軍說的極煽情的話了。但現(xiàn)在說出口了，好像也沒那么難。

    時奉軍哈哈笑了，“我是每天講話太多了！一群年輕孩子聽我說呢?！?/br>
    也是，時奉軍是語文老師。

    “那您也別太累了?！币酝鶗r奉軍甚至同時帶過三個班，如今也是帶兩個班。

    “爸爸知道，你安心在外面，我一切都好?！睍r奉軍進(jìn)屋脫了外套，又走出來，補(bǔ)了一句，“你也是一樣，什么話與我說都是可以的?！?/br>
    父女倆安靜的躺在各自房間午休。時柿偏頭望見院里的柿子樹，它好像老了，最近好多年都沒看見柿果掛滿樹的場景了。家里要修葺了，但不知何時可以。

    許是舟車勞頓，時柿午覺睡得沉，一直睡到了下午四點(diǎn)，時奉軍早就去學(xué)校了。時柿懶在床上不愿起，給程霽發(fā)了條微信。

    程霽回的倒快，只是說道有些忙，他工作上的朋友來家里看望楊枝了。

    兩人一來一往的對話，說了兩三句而已。時柿點(diǎn)開手機(jī)，搜了一下市教育局官網(wǎng)。這一看才發(fā)現(xiàn)《教師招聘考試大綱》九月就已經(jīng)發(fā)布了，就說很可能早有人已經(jīng)開始復(fù)習(xí)準(zhǔn)備了。

    時柿急了。

    一直到晚上程霽打電話來，她都還在收集各類信息，并且是端端正正的坐在書桌前，拿著筆和本子記錄著。

    “那你是考本市的學(xué)校？”程霽問。

    這個時間點(diǎn)會招聘的學(xué)校公告還沒出來，也不好確定學(xué)校，但時柿心里隱隱約約就把位置定了。定下來與最近半年時奉軍和楊枝出事有關(guān)。父母在，不遠(yuǎn)游。單親家庭的父母，就更不可能放下了。時奉軍可能都好一些，可時柿不想讓程霽為難，楊枝必是他放不下的。

    “對，我想留在本市?！?/br>
    時柿定下這件事，去給印貞透了一個風(fēng)，也是有想先提前討好她的意思，她這件事討她歡心了，說不定其他的就饒了她了。

    時柿給印貞打電話的前一會，印貞剛與崔加喃通完電話。崔加喃才去法國出差回來，帶回來了很多化妝品，想給印貞寄一些。

    印貞自是喜歡的，崔加喃一貫送的東西都是大牌品質(zhì)佳的，她與時柿也說起了這事。

    時柿聽著，很佩服崔加喃，她做事太周全了。

    “媽，我也有事想和你說。”

    印貞聲音里的笑意還未隱去，“什么事呀？”

    “我打算考市里小學(xué)的教師編制，留在本市。”

    “好事??！這可太好了！要不要我跟你崔叔叔說一聲，看看有什么可以幫忙的地方？”印貞的笑意更濃了。

    “那不用?！?/br>
    “你來市里上班，絕對好。吃住都不用擔(dān)心，mama給你安排好，就住家里?！?/br>
    “媽，我還有件事與你說。”

    “要說不住家里吧?！庇∝懙穆曇衾湎氯?。

    時柿突然不敢往下繼續(xù)說了，鼓起的勇氣又退下去了，就只嗯了一聲應(yīng)印貞。

    “隨你。家里條件那么好不住，要去租房。你加喃姐不也之前上班在家住過一段時間?！?/br>
    可，那是她自己的家，她在那個房子里長大的。

    時柿沒這么回印貞。

    本來想的好好的，這通電話還是鬧的不愉快了。時柿懊惱自己，懊惱現(xiàn)狀。有那么幾秒，她開始懊惱窗戶紙，索性都捅破，看看究竟有什么駭人場景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