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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母看著他說:“人當然要不斷追求進步的。你只是拿了一次微不足道的全市第一,就開始沾沾自喜了嗎?” 林瓚急切地解釋著:“我沒有驕傲自滿。我只是覺得玩兒微縮模型不會影響我的學習,我沒有覺得全市第一就很厲害,但我也并沒有想要去追求全國第一啊。” “你為什么不敢去追求全國第一?”林父陰沉著臉色問,還有些動了怒氣,像是瞧不起他這樣的膽小鬼。 林瓚看著父母,張了張嘴,突然覺得有點無力。 林母接著說:“爸爸mama每天在外面辛苦工作,為事業(yè)上能有一番建樹而拼命,你怎么就不知道力爭上游?” 她再問著:“你只知道抱怨我們不陪你,怎么不從爸爸mama身上汲取能量,上進些呢?” 林瓚在心里吼了一句:那你怎么不關心我要什么?我一定要學你們嗎,我不能有我想要的東西嗎? 但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呆滯地站在原地,被兩個長輩“你如此墮落”的眼神擊潰,身體都僵硬無比。 林父自上而下掃視著他,又厭煩地別過去眼,喝道:“你還搞了一身奇裝異服!一點學生樣也沒有!” 林瓚低下頭去看自己,他不過是穿了校服而…… 誒,為什么他的打扮這么奇怪? “穿成這樣是要去站街嗎?”“穿成這樣是要去站街嗎?”“穿成這樣是要去站街嗎?”…… 這句話猶如魔音入耳,在他耳邊尖利地吵嚷著,一遍又一遍,聽得林瓚毛骨悚然。 咚! 地板上發(fā)出一聲巨響,林瓚直直地滾落到地面上。 夢醒了。 “喂,你沒事吧?”樓上傳來方尋的聲音,他倚著欄桿看下來。 林瓚摔得有點懵,手肘還磕到了,隱隱作痛。他慢慢爬起來,沒吱聲。 好像裝著魚和水的塑料袋子破掉了,水全部流了出去,魚兒艱難地擺動著身軀,快要撐不住了。 林瓚的難過情緒從早上醞釀到現(xiàn)在,直到在夢里再一次想起那句可惡至極的話才漫漶而出。他覺得好難以理解啊,為什么會有父母對自己的孩子說那種話? “摔疼了?”方尋已經走下來,他的嗓音在耳邊響起,稍微喚回一點林瓚的意識。 林瓚仰起臉,問他:“為什么繆惟的爸爸要對她說那種話?他們不是有血緣關系的父女嗎?” 方尋一怔。 他看到林瓚眼里滿是不解,還帶有隱約的固執(zhí)。 “繆惟是她爸的親生女兒。” “那怎么可能會這樣?”林瓚講話時尾音微顫,是在發(fā)問,但他明明已經知道事實,只不過在徒勞無益地試圖拒絕這樣的事實。 他的眼神里充滿了強烈的情感,方尋有點不忍:“人是無法避免沖動的?!?/br> “不是沖動?!绷汁憮u著頭,情緒已經積攢到一定程度了,他突然吼了起來,“父母怎么能對孩子說這樣的話!” 他激動得臉色發(fā)紅,看向了方尋,卻沒有從他的眼睛里得到認同。林瓚心頭大震,一瞬間變得慌亂至極。 他們都聽到了的,聽到了繆惟幾乎顫抖的聲音,也看到了她強忍住眼淚的神情。林瓚無法否認,父母就是對自己的親生孩子說了那種話。 不是他以為不該這樣,事情就真的不會這樣發(fā)展。 方尋平靜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林瓚原本繃緊的身體一點點松弛下去,他有點頹廢地低下了頭。不僅僅是為繆惟,他更多地想到自己,想到自己夢寐以求的家。 “那就是說,為人父母并不是真的一定會愛自己的孩子。舐犢情深或許是假的?!彼匝宰哉Z起來,不自覺用手指揪著沙發(fā)套,“爸爸mama是有可能突然拋棄小孩的?!?/br> “在農村,也有過把自己的孩子送人的父母。”一旦打開了閘口,許多東西就如洪流滾滾而來,逼迫他正視那些曾被他刻意忽略的事情。 林瓚越來越感到恐慌,仿佛他站在一個漆黑的隧道里,前方隱約透著一點光亮,他大可以一路往前,但他無法預料他是會走出這里還是被一輛疾馳而來的火車給撞死。 “即便最初真的有愛,但人是會變的。”他的手已經死死地卷住沙發(fā)套的一角,手指越來越用力,“也就是說——” “那又怎么樣?”方尋輕輕打斷他。 “你要哭了嗎?”他問。 林瓚僵住。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在哆嗦個不停,身體rou眼可見的顫抖著。 眼眶是濕潤的,但他并沒有要哭。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坐起來,說:“才沒有?!?/br> 方尋笑了下,說:“最好不要。我不會哄人?!?/br> “我又不要你哄。我mama——”他說到一半又停住,有些接不下去了,心里堵得慌。 頭上突然多了份重量和溫熱的感覺。方尋在他頭發(fā)上撫了一下。 “真的不要哭?!狈綄ぽp聲說,“沒那個必要?!?/br> 心里仿佛被撞了一下,有些情緒陡地被撞散了,而又多了點別的東西。林瓚看向方尋,他眼睛有一點發(fā)紅,顯得幼稚:“沒有必要是什么意思?” 方尋說:“你成年了,已經不是弱小可憐的人類幼崽了。” 林瓚不服氣地反駁:“只有幼崽才能哭嗎?人長大了就沒有資格傷心了,就不能渴望家庭了嗎?” 他渴望,他要,他就是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