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想摸一摸頭,還想揉一揉狐貍尾巴。 懷瑜聽到“乖”這個字,一瞬間整個人呆滯了,這是在說他嗎? 不對,他怎么可以用乖巧來形容,炸毛的狐貍再一次跳腳:“你才乖呢!” 難道說乖巧成了貶義詞? 看著懷瑜氣炸了的樣子,葉長安摸了摸腦袋一臉懵。 懷瑜氣鼓鼓走了,邊走邊氣,同時心里又不知道混雜著些什么感受。 好像,這個傻大個是第一個夸他的人吧。 他遇到的所有人,都說他不是個好孩子,不夠聽話,還盡惹事,仗著父母在青丘有點權(quán)勢調(diào)皮搗蛋。 卻從來沒有人說過,他其實挺乖的。 * 其實說出那句話之后,葉長安也是一驚。 淵止目送著懷瑜走了,自己悠悠閑閑走過來,拍了拍葉長安的肩膀:“怎么,你把他給氣走了?” “沒有,”葉長安悶悶道,“我是那種人嗎?” 淵止揶揄:“打人的都能是你了,把他惹生氣又算些什么啊?!?/br> “我真的沒有?!比~長安幽幽道,“我就是夸了他一句,他挺乖的。然后他就跑了?!?/br> 淵止忍不住笑:“你的想法變得有點多啊?!?/br> “不是你當時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嗎。這么幾天下來,我覺得懷瑜還挺、就很乖不調(diào)皮啊?!?/br> 葉長安想著這幾天當懷瑜跟屁蟲的日子,是真的這么覺得,和淵止在那里解釋道。 淵止若有所思:“其實這幾天,懷瑜好像太悶了些,是不是因為他還沒習慣???” “肯定會不習慣吧,”葉長安撇撇嘴,“他又和我不一樣?!?/br> 他們二人不禁想到那日懷瑜父母對他依依惜別的模樣,對視一眼,又情不自禁嗤笑一聲。 葉長安:“別看我,小爺不稀罕那個爹?!?/br> 淵止:“你比我好,我都不知道我父親是誰,只不過管他呢,他不要我我也不想要他?!?/br> 二人一齊表示了一下對自己爹爹的鄙視,又把話題扯了回去。 他們兩個在白遂面前都是個大孩子了,平時話自然就會更多一些,而且葉長安大大咧咧,淵止心思細膩,二人性格剛好互補,關系很是不錯。 葉長安又被淵止當時的話點醒,跟在懷瑜身邊才漸漸發(fā)現(xiàn)其實他并不太像傳聞里說的那樣頑皮,越發(fā)覺得淵止說的正確。 他聽著淵止繼續(xù)說道:“懷瑜是不是新到一個地方不適應???” “肯定有吧,我見他都不怎么說話?!比~長安若有所思。 ** 青徽聽著面前兩個孩子的嘰嘰喳喳,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可是心里卻是也敲起了鼓。 她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她俯下身摸了摸葉長安的頭,又夸贊淵止:“你們做得對,是很棒的哥哥。” “而且,我好像也做錯了,和長安一樣的錯誤我也犯了?!?/br> 青徽是個敢于承認錯誤的人,這也同時給幾個孩子做了表率,因此當時葉長安接受起自己的錯誤時,也因為想到青徽而并不見得有自尊被摔下去的尷尬與惱火。 所以當他聽到青徽的道歉時,挺著胸脯拍了拍青徽的腿,道:“老師,沒事,你和我一樣去和懷瑜道個歉就好了?!?/br> “好?!鼻嗷拯c頭應道,又看欲言又止的淵止,“淵止是還有什么話要說嗎?” 淵止有些躊躇,在嘴邊的字含了半天又咽了回去,搖搖頭:“沒事?!?/br> 可是看他的眼神就知道,這孩子絕對還是有些話沒說出來的,可是淵止和葉長安不一樣,他更為敏感細膩,有些話也不想說出來,這個時候逼他也沒用。青徽最后只是摸了摸他的頭,讓他們出去了。 葉長安一出門,就拽著淵止到了旁邊的角落里,輕聲問:“你剛剛賣什么關子呢?” 淵止左右四顧,見沒有人影,就拽著葉長安的衣服讓他低下頭,靠近他的耳邊嘀嘀咕咕說著些什么。 葉長安的神色隨著淵止的話語而變化著,到最后二人相視一笑,眼底都是狡黠。 “真有你的。”葉長安眼里掩飾不住的笑意,拍了拍淵止的肩膀夸贊道。 淵止低頭回他:“那我們就先去準備吧,記得保密?!?/br> “行?!比~長安回他一個“放心”的眼神,急匆匆跑走了。 * 白遂清楚地感知到兩個哥哥在鬼鬼祟祟干著什么大事,他想把這兩人抓回來問一問,卻發(fā)現(xiàn)之前總在他身邊咋咋呼呼的兩個,現(xiàn)在就和滑不溜秋的泥鰍一樣怎么抓都抓不到。 他悶悶不樂地坐在教室里,和坐在角落里的同樣冷著一張臉的懷瑜像是兩尊大煞神。 青徽走進來的時候忍不住撲哧一笑。 白遂耳尖,一下子就聽到了,哭哭唧唧著臉跑過來,抱著青徽的腿就要和她告狀,說葉長安和淵止現(xiàn)在不理他了。 這家伙現(xiàn)在就成了小嬌嬌了,青徽心里想,不知為什么腦海里就突然出現(xiàn)了一只毛光順滑的小白虎炸著毛,耳朵翹起來呲著牙的撒嬌模樣。 就是想笑。 她順了順這只小嬌虎的毛,抱著他哄了幾句,才把他撅著掛油瓶的嘴給勸了回去。 懷瑜坐在教室的對角處,書本豎起來擋住了他的臉,但是眼神卻悄悄飛過書脊,看著離他一個教室距離的二人。 他心里好羨慕。 他也想有人摸摸他的頭,也想自己可以招人撒嬌。 他的眼神又悄悄收了回來。 反正自己就不配有小伙伴有喜歡他的夫子,他早就應該習慣了,還傷心什么呢? 只是沒想到,輕柔而溫暖的手,也會蓋在他的頭上。 他抬起頭,便看到青徽的眼睛,像是浸在銀河里的星輝,攬著整個星河的璀璨。 他吶吶:“老師?” 懷瑜在狐族的書院里讀書,喊那些嚴苛冷厲白發(fā)白眉蓄著胡子的人夫子,他們總是覺得懷瑜頑劣不成大器,又覺得他仗勢欺人道德敗壞,看著懷瑜的眼里都滿是嫌棄。 可是懷瑜從來沒見過這么溫善的目光,像是一道月光,柔柔灑下,在他身上鍍上了一層清冷的銀輝。 就好像,老師這個詞的含義,就突然不一樣了。 青徽蹲下身子,悄悄和他道歉,稍微有那么一點點囧,但還是努力一字一頓:“那個,老師是來和你道歉的?!?/br> 懷瑜瞪大眼睛。 怎么又來一個莫名奇妙就要道歉的? 他眼里的納悶都要跳出來,看起來倒是蠢萌蠢萌的,青徽心里發(fā)誓,要是面前這孩子是只狐貍崽崽,她可以rua禿他條尾巴。 看著懷瑜的樣子,青徽的下一句說起來也就自然起來了:“我是因為自己的一些偏見來和你道歉的?!?/br> “之前有聽到關于你的一些不好的傳聞,我當時就直接信以為真了,但是剛剛?cè)~長安來和我說,看一個人應該‘眼見為實耳聽為虛’,我不應該僅憑別人的幾句話就看你帶有偏見,這是我的錯,我來和你道歉?!?/br> 懷瑜的眼睛越瞪越大,綴在那張白皙可愛的臉上就像是兩顆偌大的黑葡萄一樣。 倒是看不出他那張漂亮的狐族桃花眼水光瑩瑩風情無限的樣子了。 他不知道怎么描述心里的那種奇怪感覺。 也不是開心也不是傷心也不是憤怒更不是難過,就是感覺自己的心好像被兩股繩子往不同的地方扯,一邊是心酸又有得窺天光的喜悅,另外一面就是滿滿的黑暗與晦澀,像是這么多年被蔑視的那些負面情緒的混雜。 最后,珍珠一般的淚水扯不斷地從他眼眶里溢了出來,在臉上滾著滾著,就一滴滴掉到了地上,與地面融為了一體。 青徽呆了。 偷偷摸過來的白遂也呆了。 只不過只是片刻,他馬上從身上摸出一方疊得整整齊齊的手帕,伸手要遞給懷瑜。 懷瑜卻動也不動,任由臉上的珍珠就那么流淌著。 白遂撅著嘴,把帕子直接糊到了他的臉上,看起來像是暴力極了,只有懷瑜知道,白遂的手指是輕柔的,一點一點順著他的眼眶往下,把他臉頰兩邊的淚水擦得干干凈凈。 懷瑜終于感覺到不好意思了,搶過擦眼淚的主動權(quán),手指按在帕子上,帕子緊緊蓋著他的臉。 算了,他現(xiàn)在想想自己剛剛那樣子,就很自閉。 想去撞大墻,把墻砸穿的那種。 *** 懷瑜以為自己所收到的接納已經(jīng)夠多了,卻沒想到,還有另外的驚喜。 他住在幼兒園后院的屋舍里,鄰居就是淵止和葉長安。 屋子不大,因為都是雄性崽崽,布置得都是差不多的風格,有床有桌子,外面是個明廳,窗臺上擺著一個白瓷梅瓶,里面插著一大捧開得熱鬧的藍色繡球花。 葉長安和淵止兩個人的腦袋在窗臺下若隱若現(xiàn)。 葉長安:“回來了嗎?” 淵止撥開他的頭抱怨道:“沒有,你別急啊?!?/br> 葉長安跺了跺腳,又忍不住直起身子跳了跳,只是還沒跳第二次,就被淵止一下子扯了下來:“好像回來了,你別動?!?/br> 葉長安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下子彎下了腰,蹲的比淵止還要低,努力用口型比劃著:“你確定可以嗎?” 淵止懶得看他,只是自己心里也有些忐忑。 能不能把那只小狐貍忽悠過來,他心里也沒有底啊。 反正做了兩手打算,要是小狐貍是蠢乎乎的,那就直接進去把他拉過來就是了。 懷瑜腫著眼睛,一路低著頭,橫沖直撞進了屋子里。 他袖子里還放著剛剛那塊手絹,展開一看,素白色的巾帛邊角繡著活潑的白虎,伏在樹下玩著球,看起來憨憨的。 剛剛那人是白虎嗎? 他看著手絹上的圖案,又把它小心翼翼鋪在自己的桌子上,不放過一條褶皺,用手一點點撥開,整整齊齊擺好了。 等他放好,抬頭一看,輕薄的窗紗外,是隱隱綽綽的樹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