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秦說：“姐，你不是在做藥代嗎？買套西服唄，人靠衣裝佛靠金裝，你看看你這大衣，雖然便宜，但也要整齊點。你看都是毛球，你也不修理一下?！?/br>
    蘇昕抿抿嘴：“別人才不會因為你穿什么衣服而尊重你?！钡€是拗不過弟弟，隨手拎出來一件正式點的一步裙。

    造型簡單，適當展現(xiàn)身材，顯得整個人的膚色極白。

    蘇秦是一個小直男的審美，左右看看，覺得不錯。但他不知道怎么就想起孟黃黃，那頭黃頭發(fā)和皺巴巴的衣服，打了個哆嗦。

    結(jié)賬的時候，蘇昕趁著蘇秦不注意，又飛快地往塑料袋里塞進一條紅色的絲絨連衣裙。

    等到兩人見面，周津塬已經(jīng)先到了咖啡館，正站在玻璃門前。

    這位周醫(yī)生剛理了頭發(fā)，發(fā)型極干凈，因為有著一雙鐵石心腸，面孔白皙，沒有一絲皺紋，顯得比真實年紀小了很多。

    他真像神仙，不為生計病痛憂慮，錢和感情也不是問題。

    周津塬接受她的打量，他慢慢地說：“想躲我？”

    蘇昕愣了下：“什么？”

    周津塬看著她：“你年紀小，本來就沒什么人生規(guī)劃，親人一直生病，家里負債，自己還想讀書，學校里大概也沒幾個朋友能幫你——但你在我面前很安靜，幾乎從不說這些?！?/br>
    蘇昕靜了好一會。她輕聲說：“都是命。我也只能往前走。”

    蘇昕心中五味陳雜，她不打算和周津塬單獨相處，趙想容那一巴掌，把她的什么自尊都打落了。但是，周津塬此刻就這樣安靜看著她，他向來沉冷的臉色有點蒼白。

    過了一會兒蘇昕才明白，周津塬剛剛根本沒有對她說話，他此刻來找她，僅僅是想在她的臉上看到許晗。

    她有點難受，然后想，他妻子會不會更難受。七年的婚姻，這樣的丈夫。

    >>>

    趙想容覺得，她前所未有地解脫了。

    趙想容一點都不介意擔上“自己先出軌”的“罪名”。在粉紅豹的價值觀里，別人怎么評價她，她根本連睫毛都不帶多眨一下。

    何況跟醫(yī)生結(jié)了婚，趙想容也慢慢被帶成一個達爾文主義者，一個無神論者。面對困難，就學著周津塬的信念：只有強者，才會承擔更多的責任。甚至是，不屬于他的責任。

    她年后一上班，更沒有太多時間為離婚傷感。

    司姐昨晚飛香港開會，但她逼著他們幾個大編輯，下午一起開視頻會議討論周年慶。

    她們雜志社，每年五月創(chuàng)刊日都會舉辦一個類似紐約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慈善舞會met gala的那種大中華時尚盛宴，邀請明星出席，頒發(fā)獎狀，再把所有收入和贊助捐出去。

    說起來很俗，cao作起來更俗。

    但是司姐不認輸，她們雜志的競刊去年搞了非常奢華風格的晚宴，買了當晚微博的全部熱搜，非常出風頭。

    司姐看著眼熱，也打算效仿，更要她們幫著想方案。

    只不過最近網(wǎng)絡(luò)環(huán)境不是很好。微博這兩天最熱門的一條討論是，“國家科技進步獎為500萬元，明星拍一部戲的收入就過千萬——這現(xiàn)象是否合理？”

    也不知道誰帶節(jié)奏，她們雜志剛放出涂霆的一張精修圖，噴子就在微博底下，瘋狂評論說什么她們請肇事明星拍封面，什么明星拿這么多錢，科學家收入這么少，明明科學家才推動世界發(fā)展。這代表社會失衡，三觀教育失敗，長久以后，所有孩子都只想當吸金偶像，沒有人想當貧賤的科學家云云。

    她們雜志就以這種詭異的姿態(tài)，被罵上了當天的熱搜。

    司姐倒是無所謂，罵就罵唄。撕，向來是時尚圈的一種傳播方式。何況，這算是她們得到很多時尚圈外的kol點評和轉(zhuǎn)發(fā)的好機會。

    但趙想容把新媒體組叫過來，也順便給手下那群小編輯和新來的幾個實習生開會，她問他們怎么看待這問題。

    底下七嘴八舌。

    有的說，噴子純屬仇富，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有的說，明星來錢確實太快了，社會不公。有的說，這個社會本來就虛榮，價值觀有問題。

    反正，說什么的都有。

    趙想容似笑非笑地聽著，最后，她拍拍手。

    “世界上哪個國家，都是明星賺錢最多。光是一個英國女王，納稅人每年就得花多少錢供著她？她，也是最高端的娛樂明星。其實，人只要活著，生活里會遇到不同程度的痛苦。當我們身體不舒服，可以看醫(yī)生吃藥開刀。但當我們精神不舒服，怎么辦？也就只能追追星，看看電影電視來緩解。那些明星和偶像，他們確實沒有推動科學進步，但是，他們創(chuàng)造出來的作品，豐富了我們的業(yè)余生活，甚至他們存在的本身，也會減輕我們精神上的痛苦，給我們帶來歡笑和感動。這，就是他們獨特的價值?！?/br>
    會議室很靜，趙想容穿著精致的長袖襯衫和過膝蕾絲裙，她抱臂靠在桌子上。

    “說說我們的工作吧，我們?yōu)槭裁匆鰰r尚雜志？那些明星，那些奢牌，那些設(shè)計師，真的就是我們的服務(wù)對象？不，我們的服務(wù)對象永遠是讀者。我們尊重讀者，我們真誠地想讓讀者知道，在衣著打扮和審美購物領(lǐng)域里，設(shè)計，有著不同的形式，美，有著不同的可能——這，才是我們做雜志的初衷。你必須認同這一點，你必須相信精神有價值，只有這樣，你才能繼續(xù)在這個勢利的行業(yè)里前進。否則你會很痛苦，會心態(tài)不好最終變成噴子，覺得這世界永遠充滿不公。”

    結(jié)束完這種打雞血的會議，趙想容懶洋洋地抱著活頁夾走出來。patrol追上她，他也旁聽了這會議。

    他臉色有點怪：“你剛剛那些話挺有意思?！?/br>
    patrol級別比她高，但趙想容平常不需要對他匯報工作。因此，趙想容對他心有不滿，卻也沒有很多敵意。畢竟，他也是一個空降兵。

    她朝著他搖了搖食指：“這些話可是司姐原創(chuàng)?！?/br>
    趙想容當初就被司姐這番話騙來，在她麾下甘心地當一名小實習編輯。如今她照貓畫虎，安撫那些玻璃心的實習生。

    畢竟，運營微博的都是小孩子，不像她和司姐臉皮厚，在各種惡毒評論中已經(jīng)練出來了。

    第30章 30

    司姐另一句擲地有聲的名言是, 廣告費和律師費一樣，就算下地獄都不能退。

    趙想容伙同幾個大編輯, 強烈建議把下午的視頻會議，改成了微信拉群聊, 聲稱此事體大, 應(yīng)該先集思廣益，文字版的聊天記錄有益于整理思路。

    實際上，趙想容打算下午翹班。她和離婚律師約好見一面，如果和司姐視頻會議, 自己就走不開。

    patrol剛來, 他坐在趙想容對面, 桌子收拾得干干凈凈，擺著一盆綠植。

    趙想容跟她的小助理囑咐幾句, 來到城市東邊的鳳凰匯。鳳凰匯是一所高端寫字樓，很多著名的律師事務(wù)所和會計事務(wù)所都承租了它的辦公室。

    趙想容等電梯的時候，微信里有不少人瘋狂地@她，原來, 司姐在群聊里發(fā)了好幾條語音問她。“豆豆哪兒去了？怎么沒說話？”

    她一笑, 趕緊查看微信記錄。

    電梯來了，趙想容低頭走進去，忙著看手機，也忘記按電梯的樓層按鈕。

    靜止五分鐘，電梯無聲落到地下二層。

    負二層的停車場，也有一人等電梯。對方戴著黑帽黑口罩外加一個黑眼鏡, 把整張臉捂得嚴嚴實實。他看到電梯里的趙想容，明顯地愣了，遲疑地走進來。

    按完自己的樓層，他甕聲問：“幾層？”

    趙想容專心地發(fā)微信，根本沒回答。等她好不容易發(fā)完條信息，才用自己的手包戳了一下33層。

    趙想容瞥了一眼緊貼著墻角站著的蒙面人，她隨口招呼：“嗨?！?/br>
    盡管戴著口罩，涂霆的臉已經(jīng)有了破碎的跡象。

    他自我安慰，趙想容只是熱情，隨便對陌生人打招呼，她并沒有認出他。自己戴了口罩墨鏡，頭發(fā)也遮得嚴嚴實實的，偽裝得很好……

    沒有幾秒，趙想容打破了他的幻想。

    “上次拍攝的成片，最遲明晚就發(fā)到群里，你讓你大姨別著急催啦，我們運營官微的小孩也會把不好的評論都刪除。”

    最惱火的是，趙想容一邊調(diào)侃地說話，那雙纖纖玉手還飛快地在屏幕移動。因為司姐又問了她別的問題，她不得不迅速回復(fù)。

    28層的提示音響起，涂霆沉默地出去，他沒開口回答她一句話。

    趙想容繼續(xù)發(fā)微信，等33樓層到了，慢半拍地走出來。

    所有離婚律師估計都有點惡趣味，把樓層選在33，辦公室則選在08室。

    趙想容和她律師全程有說有笑，更像是聊天。

    她把周津塬的電話抄給律師：“您打電話給他，問他的律師聯(lián)系方式。我希望整件事盡快收尾，我怕麻煩?！?/br>
    趙想容律師一笑，露出傳說中吸血鬼般的森森白牙：“趙小姐，您花錢就是由我們來替您解決麻煩。您和您前夫證都領(lǐng)完，婚前協(xié)議也非常完善，估計后續(xù)沒什么太大糾紛。您找我來，也是看看有沒有法律漏洞的？”

    趙想容點點頭，隨口問：“還有，你們事務(wù)所里有單身男律師嗎？”

    律師的臉稍微僵了幾秒。一般女律師多從事民事咨詢服務(wù)。她的事務(wù)所收實習生，都招不到男生。就算有男律師，也是禿頭大叔和已婚男人。

    趙想容遺憾地搖搖頭，這跟雜志社的性別比例差不多？

    她突然想到涂霆。按理說，他這種咖位的偶像出行，至少四人陪伴起步，但涂霆今日獨自來到這個布滿律師的大廈，不知道做什么。難道，他有個秘密的律師女友？他偷偷來約會？

    “28層是什么律師事務(wù)所？知產(chǎn)，還是合同？”趙想容隨口問。

    律師把她送出去：“哦，那一層沒有開律師事務(wù)所，好像是什么娛樂公司的法務(wù)部?！?/br>
    趙想容點了點頭，她有預(yù)感，馬上就又要在微博熱搜看到涂霆的名字。

    但沒想到，會有這么快。

    到了晚上，她們雜志社連挨罵的資格都沒有，被擠出熱搜的前一百五十名。微博前五個頭條熱點，有兩個分別是“涂霆開除親大姨”，”涂霆簽約新公司”。

    趙想容隨手點開新聞，看到“涂霆今日下午現(xiàn)身鳳凰匯，有望簽約榮光世紀”這種新聞。

    視頻里，涂霆全副武裝地出現(xiàn)在鳳凰匯的地下停車場，動作警惕。這是涂霆回國后，第一張流出的真人視頻。他很高，很瘦，

    趙想容邊看八卦，邊暗自后悔。

    她不應(yīng)該在電梯里主動跟涂霆打招呼。

    現(xiàn)在細想，涂霆肯定是偷偷前去榮光世紀，捂得這么嚴實，也是希望行程保密。但幾個小時后，這消息就在網(wǎng)上傳開。他該不會以為，這信息是她爆料的，這照片是她拍的吧？

    藝人的心，就是海底針。她不介意和涂霆關(guān)系冷淡，但不想得罪他。

    在微信里搜了一圈，趙想容終于找到了涂霆的頭像。

    “我沒有告訴別人，今天下午遇到你?！?/br>
    不行，讀著太饒。

    “那八卦信息不是我泄露的?！?/br>
    不行，語氣太兇。

    趙想容趴在床上，旁邊放著新買的法語課本，她正漫不經(jīng)心地想第三句，涂霆的頭像冷不丁地往上挪動一格，他主動發(fā)來一條信息。

    “我知道不是你?！?/br>
    她懵了，看著那微信，好半晌都不知道怎么反應(yīng)。

    她甚至都還沒給涂霆發(fā)信息解釋，他怎么主動跟自己聯(lián)系。而且，他怎么知道自己正準備給他發(fā)信息解釋？

    趙想容很快想通這個問題：“你正盯著和我的對話框，看到我這里顯示：正在輸入，對嗎？”

    “bingo?！?/br>
    她松了口氣，逗這小孩：“你還知道什么？”

    他回復(fù)得很快：“你去了33層?！?/br>
    原來，涂霆從28層走出去，等電梯門合攏后，又回過頭，看著顯示屏在33層停止跳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