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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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護林員早就死了啊,都成厲鬼了?!?/br> “不是還有我們嗎,我們是新的‘護林員’。” 周圍的氣流凍結(jié)起來,一股股的寒意往眾人的心頭沖涌,膽小的都打起了哆嗦,仿佛提前看到了自己的死狀。 “冤有頭債有主,厲鬼怎么不把那怪物的皮剝了?”有任務(wù)者受不了地哭叫起來。 “鬼有鬼的規(guī)則?!睂O文軍的嗓音文雅和氣,“你們可以當(dāng)成一個游戲,這里的一切都是副本設(shè)置?!?/br> “所以就是,不管是當(dāng)“護林員”,還是當(dāng)“盜賊”,都很危險?!?/br> 隨著孫文軍的這句話落下,隊伍里又有幾個人掉在了懸崖邊上,搖搖晃晃。 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很短,發(fā)呆都不夠用。陳仰既屬于這個任務(wù),也不屬于這個任務(wù),他的心理和精神所遭受的摧殘和其他人不同。 陳仰坐在石頭上面,視野里是正在和隊友說話的朝簡,不知對方說了什么,他笑了一下。 “咔嚓” 陳仰咬了一口小果子,曾經(jīng)的朝簡眼里并不是只有他。這讓他既感到微妙的不適應(yīng)和茫然,又覺得心酸。 朝簡的世界原本是很大的,那里面裝著友情戰(zhàn)友情,后來卻縮成了只融得下他一個人的大小。 友情,戰(zhàn)友情,愛情,親情全都是他。 陳仰一個果子吃完,畫面一轉(zhuǎn),他聽到了“叮叮當(dāng)當(dāng)”聲,呼吸里充斥著嗆人的石灰氣味,口中沒有一點果香。 香子慕和幾個人打造石像,那石像的面目是個佝僂著背的老人,左手牽著小孩,右手拄著拐杖,整體的進展很粗糙。她氣喘吁吁地喊道:“仰哥,小孩我不會修,你幫我一下!” 陳仰他下意識過去,他從香子慕汗?jié)癜l(fā)紅的手里接走鑿子,動作干練地敲起來。他說了些他不懂的話,都是些技術(shù)上的東西。 香子慕“嗯嗯”地回應(yīng),一副不走心的樣子。 “認(rèn)真點。”陳仰喝道,“等你學(xué)會了,下次再有類似的任務(wù),你就不至于急成這樣?!?/br> 香子慕薅著沾滿灰塵的頭發(fā):“不是有你嗎?!?/br> “萬一以后我不在了呢?”陳仰不由自主地說道。 香子慕瞬間就變了臉色,她要發(fā)火,孫文軍搶在她前面訓(xùn)斥陳仰:“別說這種話,聽著刺耳?!?/br> 孫文軍像個大哥,他教訓(xùn)完弟弟,完了就掉頭教訓(xùn)meimei:“你也是,學(xué)了又沒有壞處?!?/br> 香子慕抖了抖起皮的嘴唇,垂下頭:“我學(xué)?!?/br> 陳仰拿著鑿子的手緊了緊,他想起來無名小鎮(zhèn)的任務(wù)里,香子慕修過女瘋子的孩子石像,那活基本是她一人扛的。 那時候陳仰很意外,他沒想到香子慕還能有那技術(shù)。 原來這一手是他教她的。 陳仰不停揮動鑿子,這是任務(wù)最后了,修完老人和她孫女的石像,讓她們住進來,大家就可以離開。 不遠處是剛才替下去休息的幾個任務(wù)者,他們癱坐在地,灰頭土臉,滿身疲憊,朝簡就在其中。 陳仰走了下神,差點鑿到手,這是他在山林任務(wù)后,再次跟朝簡碰面。 這期間朝簡做過幾個任務(wù),他的身上很明顯已經(jīng)少了一些東西,多了一些東西。 陳仰跳過任務(wù)前期,他直接用大家搜集的工具,把小孩的石像打細一點,手上的水泡又多了好幾個。 當(dāng)陳仰退開些,找個地方坐下來的時候,朝簡湊了過來。 “陳先生,你好像什么都會?!?/br>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神,”陳仰蜷縮起手指,掩藏手心的水泡,“我只是任務(wù)做多了,掌握了一些技能?!?/br> 朝簡低著頭:“你的身份號是比較靠前?!?/br> “019,”朝簡喃喃。 陳仰愣怔了一下,我在第二次合作的時候就把身份號告訴朝簡了啊。 朝簡拉開外套拉鏈,用刀劃破里面的襯衫,扯下一塊布遞過去:“把手纏上吧?!?/br> 陳仰想接,可他卻說:“不用?!?/br> “不疼啊?”朝簡抬起頭看他,沾著臟灰的眉峰攏在了一起。 陳仰發(fā)現(xiàn)這個時候的朝簡眼里那片晴空有了一大片陰云,每一朵陰云的背后都是他走到現(xiàn)在的艱難。 “還好?!标愌稣f。 朝簡把布條塞進他懷里:“那就是疼。” 陳仰不再拒絕,他幾下就將布條纏在手上,沒說話,朝簡也沒。 朝簡像是很累很困,眼白被一條條血絲覆蓋,看著瘆人。 但他周身的氣息是平和的,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陳仰發(fā)現(xiàn)朝簡十根手指的指甲里都是灰,一眼掃過去就掃到七八個口子,指間還有疑似水泡磨破的水液,臟兮兮的,自己的手不管,卻給他撕布條。 陳仰翻背包,將果然又在里面的筆記本拿出來,他翻了翻,上面多了很多份筆記。 有他熟悉的,也有不記得的。 厚厚的筆記本已經(jīng)寫完了將近一半。 陳仰沒有一頁頁去看,他找出筆,和筆記本一起送到朝簡面前:“你在本子上面寫下你的聯(lián)系方式?!?/br> 朝簡愣道:“出去就沒用了?!?/br> 陳仰往他跟前送送。 朝簡把手在襯衫上面擦擦才去接筆記本跟筆。陳仰捕捉到他掌心的情況,鼻子一酸。 朝簡翻到空白頁,筆在他手中握了半天都沒動,他偷偷看一眼陳仰,低低道:“我也想像這上面的人一樣,記下自己的任務(wù)經(jīng)驗?!?/br> 陳仰在發(fā)呆。 朝簡誤以為陳仰不愿意,覺得他多事,他有些無措:“陳先生,我不是故意亂看的,我只是幾乎過目不忘。”他撇了撇嘴,“剛才往后翻的時候,我條件反射地記住了?!?/br> 陳仰:“……”我都不知道你還有這本事! “隨你?!标愌瞿﹃稚系牟紬l,“你想怎樣就怎樣。” 朝簡笑起來。 那笑容灼燒了陳仰的雙眼,他扒了幾下亂糟糟的栗發(fā),耳邊又響起聲音:“那我能像別人一樣,叫你仰哥嗎?我們是第二次合作了,算是老隊友了吧。” 少年趁熱打鐵,得寸進尺,他有他的王國要建,現(xiàn)在正在打地基。 陳仰扒拉頭發(fā)的動作不停,他的語氣隨意道:“可以啊?!?/br> 朝簡笑得很開心:“仰哥?!?/br> 陳仰心想,等到談戀愛了,你就叫我哥哥了。他剛這么想完,面前的朝簡就變了樣。 朝簡穿著干凈整潔的灰色休閑裝,坐在餐廳的包間里,對面是…… 當(dāng)年的自己。 陳仰抿嘴,現(xiàn)在是那個打造石像任務(wù)出來后的第二天,他按照筆記本上面的電話聯(lián)系到了朝簡。這才有了眼前的這一出。 “小朝同學(xué),我的提議你考慮考慮。” 陳仰聽到自己說,“不要有太多壓力,我只是覺得你挺投緣的,跟我也算合得來,就打算帶你走走,走多遠說不準(zhǔn),看情況,生死有命,好聚好散?!?/br> 然后,他自己又換了個說詞:“有件事要說明一下,我的目的地不是終點,我就這么往下走,沒想別的,你要是想去終點的話,我送送你?!?/br> 說完了還露出一個老父親的微笑。 朝簡似乎是洗了頭發(fā)匆匆趕過來的,發(fā)梢還有點潮,他低著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捏著冷白均勻的指骨:“仰哥,你跟我提的事,你那兩個搭檔知道嗎?” 陳仰飛快盯著那個懶洋洋的自己,他也想知道答案。 “當(dāng)然,我和他們商量過了。”陳仰聽見自己說。 朝簡抬了抬眉頭:“我已經(jīng)做了四個任務(wù)了,對你來說也還是新人一個,你想帶我,必定要在我身上費心費力,他們同意我加入?” “你看你明知故問的,他們不同意,我能坐在這?” “仰哥,你別不耐煩,我只是怕你難做?!背喥鹕砝@過半張桌子,停在他身旁,微彎腰伸出手,“從今以后請多指教?!?/br> “這么正式?” “你注重儀式感?!背喆竭厧?。 “不錯,打聽的可以?!标愌瞿慷镁透约憾盒」芬粯?,握住朝簡的手左右晃一下,“弟弟,合作愉快?!?/br> 陳仰坐到朝簡身邊,毫無意義地瞪著窩在椅子里的那個自己,腦海里全是他和朝簡的關(guān)系變化。 他們已經(jīng)從隊友,老隊友,變成了搭檔。 還不是戀人。 陳仰沒管對面的自己點什么菜,直到有句話傳入他耳中,他才猛然驚醒。 “抹茶冰淇淋,吃嗎?”那時的自己抱著手機,熱切地介紹道。 朝簡咕噥:“我不喜歡抹茶?!?/br> 這句陳仰聽得很清楚,對面的自己卻沒聽見,還在說:“這個口味很不錯?!?/br> 然后陳仰就聽朝簡道:“我吃。” 陳仰嘆口氣,朝簡不喜歡吃抹茶味的冰淇淋啊。 接下來陳仰都在放空,耳邊忽地傳來一聲,“給你?!?/br> 陳仰本能地偏頭,入眼是一把瓜子米。他好想把臉埋進朝簡寬大的掌心里,把那些瓜子米一個個吃掉。 可他現(xiàn)在還沒回到朝簡身邊,他只是在看以前的朝簡。 “仰哥,我看你直勾勾地盯著瓜子,以為你想吃,又不愿意剝,怕手臟,麻煩?!背啺逊胖献用椎耐攵说綄γ?。 “觀察力不錯,我確實喜歡吃,不喜歡剝?!?/br> 朝簡抿著的唇微揚,笑道:“那下次有瓜子在邊上的時候,你想吃就跟我說,我給你剝?!?/br> 陳仰有那么幾秒忘了呼吸,心跳也沒了。 然而過去這個時間點的自己沒有他這么澎湃的情感,就只是前傾上半身,手肘壓著桌面,和藹可親地揉了揉朝簡的頭發(fā)。 “好啊,乖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