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那天好死不死是我的生日,真正的生日。 這么多年來,為了防止家里人順藤摸瓜的打聽到我,身份證上的日期都被我特意延后了一天(也因此路勁陽一直以為我是16號生的),我沒有親密交心到能一起慶祝生日的朋友,認識林晨前自己隨便吃碗面就算完,有了林晨之后……就在那天纏著他給我下面(哈哈)。 小時候家里沒錢,不可能專門為這個買蛋糕、下館子,一般是mama早起給我打兩個水鋪蛋,蛋白韌韌的,蛋黃還沒徹底凝固,筷子一戳清澈的湯水就被蛋黃染渾了,芝麻油的香氣飄的滿屋都是。大姐二姐張小弟——我們家起名兒就這風(fēng)格,我的大名還是上了小學(xué)自己取的——看似目不斜視,其實都在偷偷咽口水。 鄉(xiāng)鎮(zhèn)扶貧的干部雖然每月都來,送點米啊面啊豬rou雞rou,但水電、煤氣等等日常生活的開銷對我們家來說就已經(jīng)是一筆巨額支出了。 我父母都是殘疾人。爸爸據(jù)說是小時候高燒燒了四天,好不容易熱度退下來,兩邊耳朵也都燒聾了;mama是天生的啞巴,智力可能也有點問題,有時候她會自己狠敲自己的頭,或者嗚嗚啊啊的在家里疾步亂走,但她清醒的時候非常勤快,聽說在娘家時也常幫父母做家務(wù)。 用腳指頭想也知道,這兩個人不可能是自由戀愛,聽扶貧干部們說當(dāng)年是居委會把我父母撮合到一起的——一個聾一個啞,不正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嗎?干脆也別去禍害別人了,湊一起算了。再說如果能生出一個健康的后代,這兩人后半輩子都不用愁了,一本萬利的買賣干嘛不做呢? 我們家姐弟四個,只有我是從頭到腳完全健康,所以理所當(dāng)然的,只有我擁有上學(xué)、吃雞蛋以及喝牛奶的權(quán)利。 叁年級的某天,二姐知道我有了正式的名字之后,趁爸媽不在家,偷偷把我用過的一本練習(xí)本翻出來,劃掉姓名,用鋼筆一筆一劃地改成她自己給自己起的‘張消美’。她和大姐沒事就在家翻我的課本,加上扶貧干部和當(dāng)?shù)貗D聯(lián)一直在跟進聾啞人學(xué)校的事(不過始終無果),幾年下來,林林總總也認識了不少字。 我發(fā)現(xiàn)之后一是生氣,二是心疼(鉛筆寫的本子都會擦掉多用幾遍的),忍不住跳著腳對她冷嘲熱諷:“就你還消美?消什么美???你長成那樣……” 然后就被二姐上手打了。 我們姐妹里張消美長得最難看,mama生她時難產(chǎn),在里面憋得太久,臉都憋壞了——這個不是我惡意中傷,而是她的整張臉都是往里凹陷的,眼距又寬,看起來奇怪又惡心。 平時張消美就不愛照鏡子,我爸那個人沒事總愛說些‘賠錢貨’、‘丑八怪’之類的話,嫌棄她又丑又笨又不會干活兒,偶爾還會動手打她——那種時候她就會一個人悶在衣柜里,或者去掐還不懂事的張小弟出氣。 大姐跟她關(guān)系好,她不會把她怎么樣;我她惹不起,思來想去,柿子還是得挑軟的捏。 那天我們倆撕扯著頭發(fā)扭打在一起,她一邊狠踹我的小腿一邊凄厲的尖叫著,我也不甘示弱,張嘴就在她胳膊上咬了一口深深的牙印??蛷d的大姐聽不見,進來放東西時被滿室狼藉嚇了一跳,慘白著臉一手一個把我們拽開。 我還在盤算爸爸回來要怎么跟他告狀,一抬眼,張消美滿臉鼻涕,哭得好像是我欺負了她。 ㊣┊美┇文:Wоо⒙νiρ﹝Wσó??﹞woο?·со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