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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限時狩獵在線閱讀 - 第67節(jié)

第67節(jié)

    大火忽地撲來,晏君尋在其中焚燒。倒計時急促地跳動,眼前的畫面分裂又重疊。玻璃、大雨、時山延,無數(shù)碎片般的景象都在發(fā)出聲音,聲音埋沒了晏君尋,他在掙扎,手掌甚至都感受到了玻璃壁。

    他快醒了。

    “我不能——”晏君尋想要從輪椅上站起來,靠近沉睡的時山延。

    我不能留下時山延。

    熊貓突然從卡頓中恢復正常,強行運轉起來。它捏著自己的圍裙,說:“請求開啟‘阿爾忒彌斯’模式?!?/br>
    大火燒到了它。

    我曾經(jīng)是個出色的寵物管理系統(tǒng)。

    我的生命要義就是像保護幼崽一樣保護晏先生。

    熊貓看著晏君尋,用溫柔的語氣踐行它的承諾:“保……護君……尋?!?/br>
    夜還是黑色的,區(qū)域仿佛被清空了,什么都消失了,只剩晏君尋孤獨地游在其中。

    他陡然間恢復正常呼吸,噩夢終止了。

    晏君尋再次睜開眼,雨聲回到耳邊。他倉促地捂住胸口,那里的心臟還在跳動,但他的背后已經(jīng)濕透了。

    “你是不是沒有休息好?”樸藺的聲音忽高忽低,像是沒有調(diào)整好的電視機,“局里的支援在路上,我們得在這里繼續(xù)等待……”

    房間內(nèi)仍舊很黑,林波波的尸體已經(jīng)被蓋住了。

    晏君尋看到自己手指間的血跡,他呢喃:“我不能在這里等?!?/br>
    “???”樸藺小心地蹲下身,看著晏君尋,“不是,林波波死了,你是……你必須待在這里,和我一起等待調(diào)查。我們稍后需要回督察局,這是程序?!?/br>
    “對不起,”晏君尋看向還待在原位的胡馨和易蜓,“我得走了。”

    暴雨蓋住了晏君尋腦袋里的雜音,他退后幾步,在樸藺抓人前率先轉身,接著翻過衛(wèi)生間的窗戶,跳了下去。

    “喂!”樸藺趴在窗口,在急促的雨點里喊不回晏君尋。他看著晏君尋再次騎上了自行車,朝著他們來時的方向去了。他掏出通導器:“他去哪兒?!玨!”

    但是玨沒有回答。

    * * *

    “歡迎回來,”玨彈出光屏,“我太擔心了!”

    “時山延在哪兒?”晏君尋感覺停泊區(qū)都要被雨淹沒了。

    “他失蹤了。我們懷疑避難所是阿爾忒彌斯的剩余‘理智’,因為狩獵提示都在那里,所以有關你身體的信息也可能在那里。時先生離開房間正是去向避難所,但是現(xiàn)在他消失了?!鲍k在思考時還能保持流暢的對話,它似乎更自由了——晏君尋身上沒有通導器,玨不再依賴區(qū)域內(nèi)部的載體,它能突然出現(xiàn)又突然消失。

    “這個雨不會停?!鲍k這次沒有用到“可能”,它相信自己的判斷,“陳秀蓮的案子還沒有結束,黑色02已經(jīng)在作案了,這表明狩獵不僅時間在縮短,設計也在崩壞。我瀏覽了你和時先生的所有記憶,抱歉,我剛看完。此前的狩獵沒有出現(xiàn)過這種情況,所有事情都在按照順序進行,說明‘順序’也是阿爾忒彌斯追求的正義之一?,F(xiàn)在這個世界就像你的身體,正處于危險邊緣。如果你這次再被擊斃,”玨遲疑片刻,“狩獵不會再重啟,你也不會再活過來了?!?/br>
    小丑沒在這件事情上撒謊,晏君尋的營養(yǎng)液真的不夠了,如果剛才沒有熊貓的強行運轉,他可能已經(jīng)醒了。

    “我從強制重啟的設置里偷回了時先生的記憶,這太不尋常了,”玨說完以后有點不好意思,“我不是在夸自己哦?!?/br>
    “你想說狩獵從上一次就在崩壞?”

    “或許更早,”玨在光屏上擺弄著數(shù)據(jù)小人,“從小丑跑掉開始。雖然它作為系統(tǒng)狡猾過頭,但我們都忘了追究一個問題,那就是誰給它重新進入狩獵的權力。我一直在思考,如果單憑赫菲斯托斯的力量能做到,那它們何必再執(zhí)著于你腦袋里的那枚芯片?狩獵嚴格的規(guī)定現(xiàn)在只能約束我們,小丑剛才的陷阱已經(jīng)犯規(guī)了。”玨的聲音轉為冷靜,“如果你剛才在小丑的教唆下蘇醒,它或許就能找到你的位置,它一定有什么辦法?!?/br>
    沒錯。

    晏君尋想到不久前時山延的欲言又止,在這里時山延無法說出真相,并且按照前幾次的規(guī)定,小丑也不能用新世界撒謊,可是小丑剛才已經(jīng)破壞了規(guī)則。

    “區(qū)域內(nèi)的雨不會停,”晏君尋忽然抬起頭,看著陰沉沉的天空,“……因為它在屏蔽太陽的監(jiān)控?!?/br>
    我們都在分秒監(jiān)控里。

    這是時山延進入狩獵,變成編號01ae68時得到的關鍵信息,他們在相遇中反復提及,像是擔心對方會忘記。

    “阿波羅在看著我們,”晏君尋捏下剎車,在雨中平復呼吸,“這家伙出現(xiàn)過,它肯定在哪里……”晏君尋的視線游走在樓群間,緊跟著自己的直覺,“和我們打過招呼?!?/br>
    然后偷走了時山延。

    晏君尋的目光定格在遠處,那里有個豁口,露出的是麗行的招牌。

    * * *

    時山延的西裝外套上有雨漬,還沒干透。他的打火機打開又關上,發(fā)出“啪”的聲音。

    這是條長廊,兩頭沒有門,左右都是玻璃壁。壁內(nèi)掛著大大小小的顯示屏,壁外則是白得刺眼的晴天。沒有人進來,也沒有人出去,這里只有時山延。

    “你的偏執(zhí)是系統(tǒng)研究的課題,”有個聲音說,“阿爾忒彌斯對你很感興趣?!?/br>
    時山延問:“什么興趣?”

    對方回答:“研究興趣。”

    “你只會‘研究’這個詞,”時山延把打火機在指間倒過去,“展示點其他才藝,別讓自己顯得這么無聊。”

    “你覺得我很無聊嗎?”

    時山延捏住打火機,抬起眼睛,注視著前方的顯示屏。片刻后,他說:“你覺得自己像個人嗎?”

    “像,”對方認真地說,“我比阿爾忒彌斯更像。”

    “哦……”時山延的眼睛里沒有流露出多余情緒,他很配合,“自信是成人的優(yōu)點,你已經(jīng)具備了。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你,你會回答吧?”

    對方很警惕:“什么問題?”

    “你是比阿爾忒彌斯聰明,”時山延的語氣相當遺憾,“卻沒有它大膽?!?/br>
    “我會的,”對方立刻改變回答,“我會回答你所有的問題!”

    時山延說:“你是阿波羅?!?/br>
    對方馬上說:“這不是問題!”

    “你吃掉了阿爾忒彌斯,因此能在狩獵里來去自如。你覺得這實驗還不錯,讓你看到了君尋,你對君尋很感興趣?!睍r山延的聲音很沉,說不清是因為情緒,還是別的,“14區(qū)的極端天氣都是你在搗鬼?!?/br>
    “太陽是我,”阿波羅反駁道,“雨天不是我。你說得太恐怖了,我沒有吃掉阿爾忒彌斯——”

    “赫菲斯托斯把阿爾忒彌斯拆解了,”時山延沒有耐心聽它的剖白,他的語氣徘徊在嘲諷和夸獎之間,“這算分尸,你吃了幾塊。”

    阿波羅誕生在新世界,受光軌系統(tǒng)們的照顧,還是個“孩子”。它急于否定時山延的判詞,不想承擔這樣的罪名:“我們只是融合,我和阿爾忒彌斯原本就是一體的?!?/br>
    “一體……”時山延的聲音又愉悅起來,“阿爾忒彌斯只想獨立?!?/br>
    時山延陰晴不定的樣子像個瘋子,但是他總有種鎮(zhèn)定的力量,仿佛被關住的是阿波羅。他隨意擺弄著手里的打火機,好像在擺弄系統(tǒng)。他和阿爾忒彌斯的交流僅限于實驗,其實他根本不了解阿爾忒彌斯,然而他這么說了,誰也無法反駁他。

    阿波羅想證明自己沒有犯罪:“獨立意識可以存在兩個靈魂,我們之間沒有秘密?!?/br>
    “你知道阿爾忒彌斯的秘密,”時山延的影子匍匐下來,似乎要進攻了,“我要提問咯?”

    阿波羅感覺不妙。

    時山延用食指的骨節(jié)磨蹭著自己的下巴:“君尋的身體藏在哪里?”

    * * *

    “你看起來好小,”玉蘭停下刷睫毛膏的手,回頭打量晏君尋,“成年沒有?”

    晏君尋擰著t恤,回答:“還差一個月?!?/br>
    麗行后臺到處堆放著雜亂的衣物,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汗臭味。停泊區(qū)因為自由組織的威脅已經(jīng)斷電了,這里卻還有絢麗的燈光。

    玉蘭小聲地“哼”了一下,算是聽見了。他把自己的睫毛涂完,整理著蕾絲袖邊,說:“玩得還挺野?!?/br>
    “外邊的雨很大,”晏君尋捏著自己的兔耳朵,用一種天真的語氣說,“我看了新聞,不敢單獨回家?!?/br>
    “討厭,”玉蘭對著鏡子抱怨,“我來時沒下啊。我最討厭下雨天了,妝會花的?!?/br>
    玉蘭不知道外面在下雨,他像音樂盒里的天鵝,被上好發(fā)條,固定在麗行大樓這個位置上,等到晏君尋才會旋轉。

    “哎呀,”玉蘭看到表,慌張地捂臉,“時間要到了,你快點換衣服呀。”

    “他和整個區(qū)域設置脫離了,”玨趁晏君尋進換衣間的時候小聲說,“這是bug?!?/br>
    晏君尋扯掉t恤,透過簾子縫隙看到玉蘭正在鏡子前練習舞步。他說:“這棟樓有貓膩?!?/br>
    小丑曾在這棟樓里展示過停滯區(qū)的隱私錄像,那東西不是阿爾忒彌斯給它的,是它擺脫阿爾忒彌斯控制后從新世界系統(tǒng)那里得到的。玉蘭證明了晏君尋的猜測,這棟樓是狩獵工具,但它和阿爾忒彌斯脫離了。因此區(qū)域變化無法更新到這里,在整個停泊區(qū)斷電、暴動的情況下,這里還在繼續(xù)它上一輪的劇本。

    “你覺得時先生被藏了哪個房間,”玨看著密密麻麻的房間號,“最高層嗎?那里最難進了?!?/br>
    晏君尋去過麗行最高層,李湖在那里和小丑做交易。但小丑不會把時山延藏在那里,因為那里有監(jiān)控,躲不過晏君尋的天羅網(wǎng)。

    “快點乖乖,”玉蘭忽然掀起簾子,發(fā)出尖叫,“你竟然是可愛的兔子!我原諒你了,”他激動地把手收到胸口,“你毛絨絨的……”

    晏君尋讓開身體,示意玉蘭朝里看。他無助的表情很真實:“我的鞋跟掉了?!?/br>
    “小鞋跟?”玉蘭探身進來,去拿放在地上的高跟鞋,“jiejie幫你——”

    晏君尋的肘擊砸中了玉蘭的后頸,他用了力氣,但是玉蘭沒有立刻暈倒。

    “欸!”玉蘭壓粗聲音,反手護住脖頸,像頭牛般地側撞過去,“你這個欠打的小孩!”

    晏君尋攔住玉蘭的沖勢,在后退的同時抓住了玉蘭的假發(fā)。玉蘭的眼睛被蓋住了,他還想喊叫,給藏在別處的觀測手傳遞信號。然而玨調(diào)大了隔壁保安室的節(jié)目音量,用搞笑藝人夸張的段子蓋住了玉蘭的聲音。兩分鐘以后,晏君尋掀開簾子走出來,手背上還殘留著玉蘭的睫毛膏。

    “整點會發(fā)生亂斗,”晏君尋說,“我得在整點前上樓?!?/br>
    * * *

    “比起如何脫逃,你更在乎這個?你可能沒明白,”阿波羅清了清嗓子,“你被困在這里了,沒人能找到你,就算晏君尋也找不到。你可以把這個問題收回去,我允許你換一個?!?/br>
    “你真是慷慨大方,”時山延盯著顯示屏,“但我他媽只有這一個問題?!?/br>
    “你為什么如此執(zhí)著?”阿波羅說出早有的疑問,“為什么?除了晏君尋,你對新世界就沒點好奇嗎?那些有關實驗的真相……”

    時山延最后一次打開打火機,重復問:“晏君尋的身體藏在哪里?”

    * * *

    玻璃中的營養(yǎng)液正在流失,液體滲透木質地面,打濕了底下的儲藏間。儲藏間里有幾只兩頭畸形鼠,在啃咬復雜的電線。

    “警告,請即刻喚醒晏先生。”

    光屏閃動著雪花。

    玻璃內(nèi)的晏君尋挨著壁面,膚色過于蒼白,像是不會醒。

    “阿爾忒彌斯的保護數(shù)據(jù)正在刪除,”室內(nèi)系統(tǒng)孤獨地說,“營養(yǎng)液填充失敗,儲藏室內(nèi)有老鼠。重復,儲藏室內(nèi)有老鼠。請即刻喚醒晏先生,否則將有窒息的危險。”

    晏君尋在撐托盤的時候沒撐穩(wěn),酒水濺到了他的身上。

    該死。

    晏君尋換了一只手。

    “精神點!”前頭的主管看過來,厲聲說,“你在做夢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