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艾格尼絲有些不自在,調(diào)侃道:“但愿是往好的?方向轉(zhuǎn)變?!?/br> 特蕾莎輕笑:“三女神保佑您,一定是這樣的??!?/br> “冬衣的?事,我有個想法,但要麻煩您向白鷹城傳遞消息了。” “愿聞其詳?!?/br> 與?特蕾莎的?這次見面仿佛還在昨日,轉(zhuǎn)眼已經(jīng)又半月過去??屏治鱽喌?土地上已經(jīng)遍布初冬的?征兆,就連燦爛的?陽光都無法緩和?小圣堂外回廊中穿堂而過的?寒風。 圣堂大門打開,晨禱結(jié)束后的?絮絮人聲與?殿堂內(nèi)芬芳的?暖氣一并涌出。 艾格尼絲站在正對門口的?廊下。 理查便在離開圣堂時與?她正面相對。 幾乎是立刻,理查就明?白這相遇并非偶然。今天的?確是艾格尼絲參加早晨祈禱的?日子,可此前她都巧妙地掌握時機,只在他離去之后才抵達圣堂。這只是一個多?月來理查與?艾格尼絲相處方式的?小小實?例之一。五年的?婚姻生活讓他們對彼此的?生活節(jié)奏足夠了解,完全可以回避相遇的?契機。 換而言之,今天是艾格尼絲主動出擊。 有那么短促的?一瞬間,他似乎想要轉(zhuǎn)身?逃回圣堂門后。但這狼狽的?神情立刻被掩飾過去,理查擠出一個略微惱火的?微笑,與?艾格尼絲隔著?數(shù)步的?距離無言對視。 與?理查目光相交的?時刻,艾格尼絲同樣差點落荒而逃。 僅僅是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孔就足以喚起她尚未完全跨過的?糟糕記憶。 --“艾格尼絲,不要去想?!?/br> 艾格尼絲松開下意識握成拳的?手指,盡可能平靜地說道:“能借用你一點時間嗎?” 理查幾不可聞地呼出半口憋著?的?氣,同樣冷淡地頷首:“但希望不要耽擱太久,之后我和?人有約?!?/br> 艾格尼絲抬眸看向近旁駐足的?侍官、騎士還有侍女們:“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各位稍作回避。” 輕咳聲和?閃爍其詞的?話語齊齊響起,沒過多?久,整條回廊就空空落落。 當然,所有人都沒有就此離去,而是在更遠處觀察公爵夫婦的?狀況。 “所以,什么事?”理查的?口氣很生硬。 “為了購置庇護所住民?需要的?冬衣,我需要看一眼名下那兩座莊園的?賬目。” 理查沒有一口回絕:“今年收成都不好,只怕你的?莊園也?入不敷出?!?/br> “那么我更有必要請人核對一下賬目了?!?/br> “眼下你我之間的?官司未清--” 艾格尼絲打斷理查:“那是我的?嫁妝,此前我讓你的?人代為管理,但這并不意味著?它?們就成了你的?所有物。” “科林西亞的?法律和?荷爾施泰因有所不同,我有權(quán)處置你的?嫁妝?!崩聿檎Z畢,詭異地沉默了片刻,仿佛對自己?的?話感到些微不齒。 艾格尼絲將視線轉(zhuǎn)向庭院中的?枯枝:“也?就是說,那兩座莊園即便今年有富余的?作物可以變賣,那些錢款也?已經(jīng)用在了別的?地方?!?/br> 理查陷入沉默。 “我明?白了。” 艾格尼絲的?回答令理查愕然抬眉。 “另外,聽說你在考慮變賣圖書室的?部分藏書?” 理查繃緊了唇線,半晌才出聲:“神殿對一些珍本、還有一些被燒毀只留下殘頁的?書籍有興趣。但變賣藏書傳出去太不體面,我還沒有答應?!?/br> “如?果神殿只是對部分珍本的?內(nèi)容感興趣,可以制作簡易的?抄本賣給他們?!?/br> 理查像是對著?異想天開的?主意感到不耐,搖頭:“哪怕只是請抄書的?修士也?是一筆不小的?花銷?!?/br> 艾格尼絲坦然反駁:“只要抄寫的?是有足夠價值的?書籍,想必神殿一定樂意負擔這一部分開銷?!?/br> 理查盯著?艾格尼絲看了片刻:“你有什么計劃?” “我從特蕾莎大人那里?問?到了科林西亞神殿有興趣的?書目,其中有數(shù)冊原本已經(jīng)被毀壞的?書籍讓神官們感到尤為可惜。很巧的?是,我看過其中的?兩冊?!?/br> 艾格尼絲泰然自若的?姿態(tài)令理查困惑。他思?索片刻,才追問?:“所以?” “我可以憑記憶復原這兩冊書缺損的?內(nèi)容?!?/br> “什么?” 艾格尼絲歉疚似地笑了笑:“你似乎的?確不知道。我……就當是過目不忘吧?!?/br> 理查花了片刻理解她的?話語:“你不在開玩笑?” “我不擅長?開玩笑。只要讓神官們知道我可以復原那兩冊書,應該就足以讓神殿慷慨資助布魯格斯度過今年的?難關(guān)了。當然,很可能還有別的?他們感興趣的?殘本,至于我有沒有看過……” “即便你真的?記得?那些書的?內(nèi)容,制作完抄本也?要花上很久,官司--” 艾格尼絲斷然糾正:“不用很久。如?果必要,我會向家中請求協(xié)助。” 理查咽了一口唾沫,謹慎地追問?:“那么,條件--” “原本該用在庇護所的?款項不能少,那兩座莊園重新歸我管理。” 這完全稱不上苛刻的?條件似乎令理查更為困惑了。 艾格尼絲瞥他一眼,被逗樂似地輕笑:“背后沒有別的?陷阱。我的?提案怎么樣?” 理查沉吟片刻:“我會慎重考慮的?。之后我會讓人轉(zhuǎn)告我的?決定?!?/br> “好?!?/br> 對話告一段落,兩人之間沉甸甸的?沉默氣氛瞬間膨脹,幾乎要將兩人逼得?各向后退一步。 理查面現(xiàn)掙扎之色,愧疚、心虛、惱怒輪番露出形跡。但艾格尼絲今日積極又客氣的?態(tài)度似乎給了他一絲額外的?信心,他深吸了口氣,久違地以昵稱叫她:“尼絲,我--” 但在理查把話說完前,艾格尼絲便轉(zhuǎn)身?離開,步子很快。 不論理查想要的?是道歉,還是自我開脫,亦或是和?解的?請求,都太遲太蒼白。 除了必要的?磋商,她不想聽他多?說哪怕一句話。 “艾格尼絲女士。”希爾達在回廊前方等候已久,見她走近微微欠身?。 兩人一前一后穿過靜默凝視的?觀眾群,直到將他們拋在身?后,希爾達才松弛表情,用力鼓掌:“您做到了?!?/br> 艾格尼絲沒有回頭,聲音里?沒什么多?余的?起伏:“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希爾達無可奈何地將肩膀一聳。 “亞倫怎么說?” “奧莉薇亞大人同意了。” 艾格尼絲發(fā)出安心的?輕嘆,駐足思?索是否要拋出下個問?句。 希爾達會意,撓了撓頭,顯得?有些不忍,最?后還是回答:“除此以外,沒有別的?消息?!?/br> “那就好?!?/br> 希爾達愕然瞪大了眼睛。 “如?果--”艾格尼絲在講某個人的?名字念出聲的?時候絆了一下,輕輕吸氣才順暢地說下去,“如?果伊恩·柯蒂斯真的?死了,亞倫沒有理由向我隱瞞。也?就是說,一種可能是他真的?行蹤不明?,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還有一種可能是……他還活著?,亞倫知道他在哪,只是不打算告訴我而已?!?/br> 伊恩·柯蒂斯的?死訊傳到艾格尼絲那里?很可能激化她與?理查的?矛盾。因此亞倫有充分的?理由對她隱瞞。這點希爾達想得?明?白,她認為艾格尼絲不可能不明?白。 短時間內(nèi)嘆息的?沖動再次攥住希爾達的?喉舌,她不禁單手扶額: ??松R這一代的?幾個孩子各個都是聰明?人。她本來就不擅長?應對他們這類人。 更何況執(zhí)意要裝傻的?聰明?人。 第060章 iv. “沒有問題吧?” “是, 與?白鷹城的版本原文大致相同、卻在注腳上有出入,確然是布魯格斯原有的抄本無誤。您的記憶力真是驚人,”來自神殿圖書館的神官頷首小心地將文稿卷起,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桌上另一冊的手抄本, 含蓄地補充道, “請向亞倫大人轉(zhuǎn)告, 如果奧莉薇亞大人需要什么白鷹城找不到的書籍, 請盡管和神殿聯(lián)絡……” 艾格尼絲微笑:“我會轉(zhuǎn)告的?!?/br> “那么, 艾格尼絲女士,之后我還會再來的,今天就容我先告辭了?!?/br> “您準備什么時候來取另一冊的書稿?” 神官寬和?地笑起來, 態(tài)度有幾分孩子氣的羞澀:“神殿會先履行約定,所以?理查大人那邊您不用擔心, 至于另一冊書嘛……您不需要勉強自己?, 慢慢來就好,畢竟我們重新抄錄、制作手頭這?本書稿也需要時間。” “多謝。那么我送您出城?!?/br> 艾格尼絲送走神官后緩緩穿過中庭, 舒了口氣。 沒想到和?神殿的交涉進行得出奇順利。剛才那位管理神殿藏書的神官對政事缺乏興趣,卻并非不懂人情世故, 甚至有意?通融,給了艾格尼絲拖延遞交第二本手稿、催促理查履行承諾交還莊園管理權(quán)的時間。 “艾格尼絲女士!” 艾格尼絲循聲看去, 原來是希爾達。紅發(fā)騎士等在布魯格斯堡大門前的廊柱旁, 不知是否是初冬的北風作祟, 她的臉頰有些蒼白。 “怎么了?” 希爾達的神情明顯有異, 她罕見地猶豫了片刻,垂頭說:“我先送您回?房?!?/br> 艾格尼絲頷首, 一邊登上二層的階梯,一邊簡略交代了剛才神官通情達理的態(tài)度。 “那太好了?!彪m然這?么應答, 希爾達整個人依舊緊繃,似乎根本沒把艾格尼絲的話?聽進去。 艾格尼絲便不再出言試探,沉默地與?希爾達一同回?到她現(xiàn)在日常當做書房使用的客房。希爾達比平時還要小心謹慎,用法術(shù)確認了數(shù)次沒有人偷聽之后,才深深吸氣。 “亞倫那里是不是有什么消息?” 當艾格尼絲提到亞倫的名字時,希爾達像是被刺痛似地連續(xù)快速眨動眼睫。 但希爾達沒有立刻回?答,反而拘謹?shù)氐驼Z:“能借您的筆一用嗎?” “當然?!卑衲峤z被希爾達反常的舉止感染,也惴惴不安起來。 會讓希爾達謹慎到不得不訴諸紙筆的消息……究竟是什么? 希爾達在書桌上清理出一小塊空地,提筆蘸墨,在一小片用過的羊皮紙背面緩慢地書寫起來。她握筆的姿勢雖然標準,卻因為過度用力顯得笨拙生疏。這?也難怪,畢竟艾格尼絲一時興起,在默寫書中段落的間隙教希爾達讀寫也就是這?半個月以?來的事。 希爾達停筆,回?頭看向艾格尼絲。 艾格尼絲走到她身側(cè),往紙片上看去: --有人襲擊亞倫,傷得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