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九靠過來，埋頭在她雪白的脖頸，生疏卻執(zhí)拗地?索取著。

    寧雪瀅被嚇得不輕，不停踢踹，被衛(wèi)九壓制住雙膝。

    “衛(wèi)九，你瘋了嗎？放開?我?！”

    拒絕的話語無?力又蒼白，澆不滅一個瘋子的怒火。

    “你記住，我?不是影子。”長指用?力一挑，繡有鴛鴦的小衣被拋出帳外?。

    當目睹潤白一片時，眸光一沉。

    寧雪瀅驚嚇過度，以纖細的手臂環(huán)住自己，淚水不自覺地?滑落眼尾，大顆大顆地?落在龍鳳百子圖的被面上。

    肌膚上傳來齒咬的觸覺，身體不受控地?戰(zhàn)栗，從?未如此無?助過，可縱使?這?樣，她也未說一句服軟的話。

    察覺到淚滴的濡濕，如一盆冷水兜頭澆來，衛(wèi)九撐起?手臂，呆呆看著一手捂胸一手抹眼淚的女子。

    燭臺映亮她如玉的肌膚，也映亮了她臉上的一道道淚痕。

    青絲散亂的她，柔媚而?脆弱。

    說不出心里的滋味，總歸是煎熬的，衛(wèi)九坐起?身，扯過被子罩住她。

    歪斜的領口下，是健碩挺闊的胸膛。

    有錦被遮掩，寧雪瀅徹底繃不住，哭聲斷斷續(xù)續(xù)。

    心口傳來捶砸的悶痛，衛(wèi)九躬起?身，咬牙緩釋著不適，不知是未得到醫(yī)治，還是心里煩亂所致。

    明日本該針灸的，可寧雪瀅怎會在意?他有無?心疾，自是沒打算為他醫(yī)治。

    “我?不會再這?么對?你，別哭了。”

    從?未哄過人，他生硬地?給出保證，然而?換來的，是女子更為委屈的抽泣。

    起?身撿起?落在地?上的小衣放在床邊，衛(wèi)九赤腳離開?，身上也只穿著一件綢緞寢衣。

    床邊沒有動?靜，寧雪瀅悄悄探出腦袋偷瞄一眼，慢慢止住了哭聲。

    第49章

    人在思緒煩亂中入睡,夢境多離奇古怪。

    這一晚，寧雪瀅又夢見那座山、那條河。

    山坡上，勝利的一方高舉火把,自稱太子的男人跨坐在高頭大馬上,睥睨山下的河畔。

    河畔跪著一人,身上插了九把刀劍，早已沒了氣息。

    在太子驅(qū)馬下山的一瞬,她不管不顧地繞到跪地的男子前，赫然?看清了男子的臉。

    是?衛(wèi)湛！

    視線下移,留血最多的心口?上插著一把刀，刀尖剛好?穿過胸膛，在背部露出一個尖頭。

    夜風拂過衛(wèi)湛額前落下的碎發(fā)?,也拂過他沒有血色的面龐。

    她顫著手指想要觸碰他的臉,卻被一支冷箭射中。

    她握住穿入自己胸口?的箭矢，抬眸看向上坡上持弓的人。是?個老婦人，好?像是?俞夫人。

    可她沒有見過俞夫人，又怎知那是?俞夫人？

    好?疼啊。

    她啟唇大口?呼吸，最終無力地倒在衛(wèi)湛的身邊。閉眼前,聽得太子怒吼一聲：“俞氏,誰讓你殺她的？！”

    **

    再次睜眼時，窗外日頭大亮,投入寸寸暖光，斜照在半垂的帷幔上。

    寧雪瀅從混沌中坐起，見枕邊放著個奇怪的竹筒,像雪人的形狀,身體?圓滾滾的，鼻頭插著個蘿卜條。

    衛(wèi)九連夜做的？

    想到有此可能,她撇開竹筒雪人，曲膝抱住自己。

    又是?沒去給公婆請安的一日，但心里?靜如潭水，只因公婆慈愛，后院也沒有喜歡攪弄是?非的姨娘和子嗣，算得上是?貴胄世家中最清凈省心的府邸。

    穿戴好?衣裙首飾，寧雪瀅簡單用過膳，見青橘將阿順牽了進來。

    經(jīng)過幾次換藥，阿順的傷勢已減輕，小家伙一進門就倒在寧雪瀅的腳邊撒歡。

    衛(wèi)湛遲遲不醒，寧雪瀅不愿去求衛(wèi)九幫忙，這才拖至今日，等到了賈暄來接。

    寧雪瀅彎腰揉揉它的狗頭，柔聲道?：“好?啦，該送你回去了。”

    阿順極為聰敏，不舍地窩在寧雪瀅的腳邊，怎么也拉不走?。

    寧雪瀅拿出一個親手做的刺繡脖套，套在了阿順的脖子上。

    笑著祝它狗生?安好?順遂。

    阿順在暖融的日光中被賈暄牽走?，在長長的巷陌中一步三回頭。

    縱使不舍，寧雪瀅還是?笑著揮手告別。

    回到臥房，見董mama正在帶人打掃，她便去往對面的西臥，半拉下窗上的疏簾，坐在紫檀角幾前翻閱起醫(yī)書。

    衛(wèi)九走?進來，倚靠在碧紗櫥旁，發(fā)?覺正房沒有配套的桌椅。

    之前也不是?衛(wèi)湛沒有提議過，而?是?寧雪瀅有個不好?的習慣，在看書時坐姿不夠端正，隨意疏懶。

    瞥了一眼，衛(wèi)九沒上趕子討嫌，轉身默默離開。

    后半晌，寧雪瀅發(fā)?現(xiàn)西臥多了一套桌椅和架格，于?是?讓人請來衛(wèi)九，當面問道?：“你讓人搬來的？”

    “喜歡嗎？”

    “我不喜歡坐在書桌前讀書?！?/br>
    她才不愿領情。

    “搬都搬來了，總比橫躺豎臥□□九指了指堆放在東臥多寶閣的醫(yī)書，“這回都擺放到架格上吧?！?/br>
    是?啊，搬都搬來了，寧雪瀅沒再折騰仆人將桌椅和架格搬出去。她捧來醫(yī)書，一本本擺放起來。

    有些不?？吹臅敕旁谧钌厦嬉慌?，可架格很?高，踮腳有些吃力。

    一只大手接過書，替她放了上去。

    寧雪瀅被男人和架格擠在中間進退不得，她轉過身背貼架格，仰頭時無意看到男人凸起的喉結輕滾了下。

    她挪向一側，試圖逃離這份“逼仄”，卻被一條手臂攔住去路。

    衛(wèi)九一手抵在架格上，更?低地附下.身，“去哪兒？”

    彼此的距離太過接近，寧雪瀅不自在起來，忽然?朝他身后喚了一聲“青岑”，在他下意識回頭之際，趁機曲膝鉆出他的手臂，拿過一本醫(yī)術坐在圈椅上，逐客之意明顯。

    被擺了一道?，衛(wèi)九走?過去，報復似的捏了捏她的臉蛋，卻被一巴掌拍開。

    虎口?泛紅。

    寧雪瀅扭轉身子面朝窗子，將書蒙在臉上，“我要忙了，請便?！?/br>
    看不慣她的坐姿，衛(wèi)九走?到圈椅后，將她硬生?生?扳端正了，“坐好?。”

    為了讓他盡快離開，寧雪瀅坐姿端正地研讀起書本。

    衛(wèi)九滿意了，繞過書桌向外走?，卻在走?出三步后突然?回頭，剛好?捕捉到小娘子趴在了桌面上。

    被當場抓包，寧雪瀅直起背，有種被教書先生?看管的錯覺。

    **

    傍晚，衛(wèi)九回到府中，掩在寬袖中的手里?拿著個瓷妞妞，雙腮桃粉，很?是?討喜。

    將瓷妞妞遞給青橘，他指了指正房，“給她。”

    好?精致漂亮的瓷人！青橘只當是?世子買來哄大奶奶的，不禁大著膽子問道?：“世子又惹大奶奶生?氣了？其實大奶奶挺好?哄的，您稍微伏低做小些就成了?！?/br>
    自從伯府迎來世子夫人，青橘的膽子愈發(fā)?的大，也rou眼可見世子這朵高嶺之花為情綻放，有了人情味。

    又？

    衛(wèi)湛時常惹寧雪瀅生?氣嗎？為何自己無法感知？

    衛(wèi)九來了興致，雙手插袖管，靠在廊柱上問道?：“嗯，具體?怎么做？”

    青橘滴溜溜轉動眼珠子，湊近道?：“大奶奶喜歡吃糖葫蘆，還喜歡城北陳記的山楂白果、城南張記的蟹膏、城西甫記的小餛飩、城東酥記的藕粉麻花......”

    看著小丫頭快要掰不過來的手指頭，衛(wèi)九冷颼颼地戳破了，“是?她喜歡，還是?你喜歡？”

    什么都難以瞞過世子爺，青橘嘿嘿一笑，“自然?是?大奶奶喜歡，奴婢跟著借光。”

    回話?時眼眸瑩亮，充滿對美食的渴望。

    世子會差人去買嗎？或是?為表誠意親自前去？

    算盤子敲得叮當響，心眼子用到他身上了，衛(wèi)九呵笑一聲，沒再多問，邁開步子走?進書房。

    稍許，七名影衛(wèi)離開府邸，去執(zhí)行?主子交代的任務......

    當一包包美食被堆放在蘭堂的食桌上時，寧雪瀅責怪地睨了青橘一眼。

    添亂。

    青橘吐吐舌，將瓷妞妞放在食桌邊，腳底抹油地跑開。

    看著丑不拉幾的小瓷人，寧雪瀅拿手推開，又被走?進來的衛(wèi)九放回原位。

    “輕些，易碎。”

    像她一樣易碎。

    寧雪瀅帶著輕嘲故意膈應他，“小伯爺若是?閑到無事可做，不如讓衛(wèi)湛醒來，做些有意義的事?！?/br>
    滿室飄散著美食交織的味道?，可“食”不對味，無法激起在場者的食欲。寧雪瀅回到臥房，反手帶上門。

    蘭堂空蕩蕩的，一燈一人一暗影。衛(wèi)九靜默了會兒，不想再惹她哭，至于?原因，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燈下細雪，細細密密連成絲，許是?今冬最后的幾場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