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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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離“吵鬧”的男女一前?一后走在后山上。 一路無言。 寧雪瀅彎腰默默采摘,累了就靠在山坡上的老樹旁休息。 草地風干不再潮濕,她席地而坐,用余光觀察著離她不近不遠的男人。 衛(wèi)湛比衛(wèi)九在惹她生氣后懂得分?寸,也是性子?使然,不會故意討嫌,但這樣?往往更難解決問題。 盤桓在心頭的煩悶猶未消散,寧雪瀅望著遠處,早已冷靜的心又泛起絲絲鈍痛,隨后拍拍身側(cè),輕嘆一聲:“過來坐吧?!?/br> 乍聽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可女子?的手?還搭在身側(cè)的草地上,衛(wèi)湛快步走過去?,高大的身姿在春光中攜著一抹暗影,籠罩在女子?的上方。 寧雪瀅沒看?他,仍望著遠處,想要對他展開自己的夢境,再從他的口?中得知后來的事。 這是她給他最后坦誠的機會。 她自言自語在心中。 可沒等尋到切入點,衛(wèi)湛先行開了口?。 “你還是想知道?我為何設計娶你吧?!?/br> 是啊,他心里明明白?白?,只是不愿坦露罷了。 寧雪瀅向后靠去?,伸直雙腿搭在一起,以裙擺遮蓋至繡鞋表面?,又一次敘述起自己的夢境,完完全全敘述了出?來。 若是坦誠換不來坦誠,那便作?罷,她盡力了。 她語速很慢,不落下一個細節(jié),眉眼上不知何時沾了一片梨花花瓣,隨著睫羽忽閃忽閃地眨動。 衛(wèi)湛忘記為她摘下,只因聽得那句“沈懿行用田氏要挾她去?勾引他”。 血色的困惑終有了解釋。 交織成藤的糾結(jié)也驟然解綁,理順了脈絡。 衛(wèi)湛重重靠在樹干上,支起一條腿,閉上了鳳眸。 她受迫于沈懿行,非自愿為之,自己卻?沒有察覺,沒有及時幫她脫離掌控。 衛(wèi)湛幾乎沒有為了什么事濕過眼眶,縱使在被刺穿胸膛時,也未曾流過一滴淚??纱丝?,他眼睛酸澀,漸漸濕潤。 既非她故意為之,或許真的可以說開前?世的一切。 或許她不會因自責陷入對自己的懷疑。 “瀅兒,我可以告訴你真相?,但你要答應我,盡量維持冷靜,不被情緒吞沒?!?/br> 見他終于有了松動,寧雪瀅惴惴不安的心得到了片刻舒緩。 他愿意說,她就愿意聆聽。 聆聽他的苦衷。 不想自欺欺人。 她舍不得他。 “你放心,我比你想象的要堅韌得多?!?/br> 衛(wèi)湛睜開眼,眼眶微紅。 驚訝于他的反應,寧雪瀅遲疑著靠過去?,離他方寸距離,“我聽著呢,你說呀?!?/br> 衛(wèi)湛也望向遠處,記憶匯成一股纏繞的藤蔓,從草地拔地而起,穿過前?世今生。 第68章 沉吟片刻,衛(wèi)湛剛要開口講出前世的實情,山坡下突然傳來村民焦急的喊聲。 河邊出事了。 “有人被水沖走了!” 暴雨漲水沖垮了橋梁,修繕橋梁的師傅日夜趕工,不慎落水,被湍急的河水沖向下游。 醫(yī)者的仁心被喚醒,寧雪瀅在聽得“快去幫忙”的呼喊后,沒有遲疑,起?身?跑向山坡,單薄的身?姿在風中?匯成一縷光。 衛(wèi)湛拿起?藥簍大步跟上。 兩?人連同秋荷趕到河邊時,被沖走的修橋師傅已?被村民們合力撈了上來,口中?灌入太多泥沙和渾水。 村里的郎中?奮力搶救著。 寧雪瀅和秋荷擠進人群,配合郎中?打起?下手。 直到修橋師傅吐出一口水猛力咳嗽起?來,眾人才?堪堪舒出口氣。 寧雪瀅退出人群,望著破損的大橋,與趕來的里正打聽后,得知?此番又要耽擱一陣時日,至少?也要半個月后才?能修繕好。 不少?羈旅者停下腳步,相繼借住進村子里。 河對岸的另一座村落,有一戶偏僻的農(nóng)家小院,炊煙裊裊,飄散飯香。 一名男子從火燒秸稈的煙氣中?醒來,嗆得咳了幾聲?。 聽見動靜,燒火做飯的女子擦了擦手,掀開布簾子小跑進里間,“你醒了!” 左臉傳來痛覺,男子抬手觸碰了下,被女子扼住手腕。 “別碰,我請了村里的郎中?為你包扎的傷口,還沒愈合呢?!?/br> 臉頰受傷,男子皺眉巡脧起?室內(nèi),沙啞開口:“是?你救了我?” “嗯?!迸诱诡?,眼角有些細紋,發(fā)黃的臉頰露出兩?個梨渦,“我去渡口買魚,偶然發(fā)現(xiàn)你被水浪沖到岸邊,便?用驢車拉你回來了?!?/br> 濃重的煙火氣讓男子意識到,自己置身?在淳樸的陌生鄉(xiāng)村。 無?疑是?得救了。 來不及發(fā)出劫后余生的感嘆,有諸多畫面浮現(xiàn)腦海,源源不斷沖擊著心閘。 昏迷之時,他記起?了前塵,記起?了自己的身?份。 他是?皇室儲君,是?把持朝政的太子,卻被一個名叫青岑的刺客聯(lián)合衛(wèi)氏舊部刺殺,醒來后就身?處在此情此景下。 他擁有兩?世記憶,知?今生被衛(wèi)湛算計,大勢已?去。 為何?為何要醒在新帝登基的元年?,而不是?景安二十?六年?? 看著雜亂的掌心紋路,他愣愣地笑了,笑得一旁的女子毛骨悚然。 “你沒事吧?” “多謝救命之恩,他日必定報答姑娘?!?/br> 女子展顏,梨渦淺淺,“你叫什么名字?” 因臉上有傷,又陷入多日昏迷,沈懿行有些脫相,但不影響俊朗之貌,“我不記得了?!?/br> “傷了頭啊?!?/br> “有可能吧?!?/br> 女子想了想,“那我叫你奇遇吧,奇特的奇,遇見的遇,先跟我的姓,姓丁。” 她?名為春杏,卻因男子沒有問起?,沒好意思主動說出口。 “丁奇遇?”沈懿行嘴角掀起?自嘲。 他原姓季,又在尹軒的誤導下以為自己姓尹,如今才?知?自己是?擁有皇家姓氏的太子爺,可無?論季、尹、沈,都非無?名之輩的子嗣,然而,兜轉(zhuǎn)之間,際遇坎坷,淪為了要隨他人姓氏才?能逃過官府追查的重犯。 沈懿行再度發(fā)出低笑,笑得肩膀顫動。 不過好在這里偏僻,追兵一時半會兒還尋不到。 衛(wèi)湛,你讓我陷入萬劫不復,我就讓你痛苦余生。既大勢已?去,無?法東山再起?,那我就用這條爛命與你一搏。 “敢問姑娘家中?還有什么人?” 春杏端來水,“爹娘和哥嫂都在外頭務工,家中?就我一人?!?/br> 那是?再好不過了??粗执赏肜锏那逅?,沈懿行沒有伸手去接,而是?直接張開嘴抿了一口潤喉。 另一邊,皇城,戶部尚書府。 季氏在沉寂數(shù)月后,終于迎來一樁美事。 曾經(jīng)的皓鴻公主沈茹思,認祖歸宗,更名季茹思。 當日,不單公主府的舊部們?nèi)康綀鰬c賀,連新帝沈陌玉也擺駕親臨,令季氏受寵若驚。 季朗坤和葛氏在熱鬧歡騰中?對望,千言萬語止于默契淚光中?。 他們丟失的“小喜鵲”歸巢,不再有遺憾,至于那個貿(mào)然越獄差點讓整個季氏再次受到牽連的混小子,就當從未養(yǎng)育過。 抱住女兒的一剎,老兩?口泣不成聲?,為這將近二十?年?的錯緣。 ** 入夜,繁星熠熠,寧雪瀅回到婆婆家有些疲累,放下藥簍倒頭就睡,似沒有精力再言其他。 被關在門外的衛(wèi)湛沒有打擾,想等她?醒來再談前世之事,可到了深夜,寧雪瀅發(fā)起?熱,昏睡不醒。 秋荷試脈后,頗為擔憂道:“被劫持那幾日,小姐本就受了驚嚇,近來又與姑爺置氣積郁,才?會導致氣火攻心發(fā)了熱。姑爺別再給小姐添堵了?!?/br> 衛(wèi)湛承受下秋荷的埋怨,一瞬不瞬地盯著泛起?病容的妻子。 秋荷去煎藥,將獨處的空間留給他們。 衛(wèi)湛照顧在旁,擰干一條濕帕,輕輕搭在妻子的額頭上。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眼底不再無?波無?瀾,渲染開無?盡的憐惜和自責。 是?他不夠信任她?,質(zhì)疑了她?,才?會引出今生的種種。 寧雪瀅燒得渾身?干熱,沒有溢出一點兒汗水,意識昏昏沉沉清醒不過來,恍惚間又回到了陰冷的東宮,她?身?穿一件杏色長裙,被金質(zhì)鏈條縛住手腳,走起?路來能發(fā)出清脆的碰撞聲?。 夢境中?,她?被俞翠春帶進一座水榭,來到二層大堂中?。 酒氣彌漫,亂花飛絮,賓客們身?穿閑居錦服,言笑晏晏地推杯換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