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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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臻掩面——你這模樣倒像你才是準備搶劫后面那個的剪徑強盜。 后面卻立即停了步,隨即一人帶著哭腔道:“別打我,別打我,是我!” 文臻聽著聲音似陌生似熟悉,對面黑暗里,有人下馬,慢慢走出來。 是個書生,是今天白天在鄖縣,借書打掃衛(wèi)生并在后來好言勸她不要得罪縣令,最后還跳出來攔在君莫曉面前的那位。 君莫曉一看他,神色便松弛了,跳下車道:“咦,這大半夜的,你追來干嘛?” 文臻卻在看著這人身后的馬,這年頭馬是高級交通工具,不是一個窮書生能騎得起的。 那人一個長揖,道:“在下施文生,今日和三位見過。趁夜追來,實在是不得已,因為……因為……”他聲音忽轉(zhuǎn)哽咽,“三問書屋被燒了!” 文臻這一驚非同小可,急忙也跳下車,那施文生勉強忍了眼淚,和她說她一走,縣太爺便說回衙辦事,不理這邊了。鄭三倒也被帶走,可沒多久就被放回來了,江湖撈的掌柜也照?;厝I業(yè),也不知道是賭氣還是什么的,還搞了個吃一百送一百的活動。惹得好些人蜂擁而至。那鄭三回來之后就去了三問書屋,罵罵咧咧,踢踢打打,照樣叫江湖撈送了席面來,這回帶著兒郎,在三問書屋里擺了兩桌,因為人多太擠,火鍋又被絆倒,把旁邊的書點著了。 那鄭三也不救火,竟然就帶著自己的人轉(zhuǎn)到江湖撈,說三問書屋失火了,另外開了席面,一群人一邊喝酒一邊繼續(xù)欣賞三問書屋的火。江湖撈倒也派人去救火,但不知怎的,越救火勢越大,而在江湖撈吃飯的人們本來要去救火,結(jié)果掌柜說這人一走,事后不好核對,想去救火就得按原價結(jié)賬再走,不享受優(yōu)惠。眾人一聽不享受優(yōu)惠,反正有江湖撈的人去救,自然也不多事了。 等他們這批書生聞訊趕來,書屋的書都已經(jīng)燒差不多了,他們拼盡全力才搶出了少量的書,有個同伴還險些被偽做救火的伙計給踢入火場,大家奮戰(zhàn)好久,又累又氣又傷心,帶著書想回去,結(jié)果又被記仇的鄭三攔住各種刁難,他眼看不好,這樣下去自己這些窮書生遲早給這些混混磋磨死,便趕到一個親戚家借了一匹馬,又和城門相熟的人問了文臻等人行進的方向,鄖縣出城之后因為官道太繞,他又有山中獵戶的親戚,熟悉地形,抄了那條近道,最終追上了。 他語氣哽咽,說話總低著頭,顯得很是受驚,先前敢于站在君莫曉身前的勇氣,好像已經(jīng)被這反轉(zhuǎn)給驚沒了。 文臻這才發(fā)現(xiàn)他頭發(fā)長長短短,衣服卷著焦邊,滿臉黑灰,確實是一副從火場中出來的樣子。 文臻聽說了東堂有些官員是這樣,善于糊弄,反正上官輕易也不來一趟,來了盡管好生伺候,叫做啥就做啥,擺出個積極態(tài)度,讓上官滿意而歸。但上官走了之后,到底做不做,那就只有天曉得了。 沒想到如今真給自己遇著了。 君莫曉已經(jīng)氣得兩眼發(fā)直了,好半晌才罵出一句,“天殺的!書屋啊!那些書我花多少心思才搜羅來的啊!” “大人……”施文生忍著淚,對她又是一揖,“求你救救我們。鄭三為人睚眥必報,手下又黑,我們這些書生真的經(jīng)不起他們?nèi)靸深^滋擾毆打啊……” “救,自然要救!”文臻還沒說話,君莫曉已經(jīng)飛快地道,“我們這就回去。把先前因為那個混賬官兒做不了的事都做完了再走?!?/br> 她拔腿就走,文臻卻道:“別急?!?/br> 君莫曉回頭看她,急道:“你還在磨蹭什么?這些書生是因為我們才引來無妄之災的,真要出事一兩個,你我這輩子良心如何能安?” “自然不能不理,但是我們就三個人,回去能做什么?難道去再次聽那縣令糊弄一次嗎?如果我們要拆穿他,他萬一惱羞成怒,我們難道還能三個人和全縣的官差打架嗎?” 君莫曉窒了窒,怒道:“那就回天京直接報到太尉那里!” “那倒不用。只是不去找縣令而已?!蔽恼榭聪蚴┪纳?,“你說你熟悉一條近道山路?” “是的,我可以帶你們走那條路,節(jié)省一半時間?!?/br> “我們?nèi)フ铱h尉。”文臻道,“縣尉掌領(lǐng)地方軍,節(jié)制本縣一切軍事之事。我們直接告到縣尉那里去,你也隨我去,總要有個苦主?!?/br> 施文生急忙點頭,易人離便讓他上車來,又把他騎來的馬栓在馬車上,按著施文生指點回頭。 很快鉆入了一條小道,文臻沒有睡覺,也沒讓君莫曉打瞌睡,兩人一左一右,緊密監(jiān)視著四周的動靜。 夏季山間的夜除了夜蟲輕鳴沒有任何多余聲響,今夜也無風,山與山之間的蜿蜒道路便顯得逼仄悶熱,君莫曉很快熱得要卷起簾子,文臻卻阻止了她。 簾子卷起,兩人暴露,真要有什么埋伏,一根長箭便能把她們兩個穿成串串。 君莫曉卻笑她太過小心,今天所有的事都是親身參與的,施文生也是親眼看著他一系列表現(xiàn),一個文弱書生,大半夜穿越山野而來求助,實在也沒什么好防備的。 只是文臻堅持,她也只得聽著,明明她武力值更高,文臻看起來也軟趴趴的,但沒來由的,幾個人自然以她為中心。 馬車在山路上車聲轆轆,靜夜里只聽見嘎吱嘎吱響個不休,令人有些煩躁,夏夜一日暴曬后,草木之間蒸騰起濕熱氤氳的氣息,有些澀有些燥,遠處樹林間有黃光悠悠蕩蕩如鬼火,文臻知道那是螢火。 車子外面隱約聽見易人離在和施文生聊天,馬車外忽然有燈火一閃,文臻立即問“怎么了?” “沒什么。”易人離回答,“我點個火折子,看一下前方的路,感覺總在向下,可不要前方是懸崖?!?/br> 文臻嗯了一聲,隨即燈火滅了,看來沒事。 一成不變的倒退的黑黝黝景象很催眠,文臻閉上了眼睛,卻感覺到身邊君莫曉有點異常,睜眼一看她耳朵正貼在車壁上。 易人離也忽然翻身進來,道:“身后有人?!?/br> 文臻此時也感覺到了地面的微微震動,似乎身后有人快馬追來。 這讓她有點意外,原以為就算有埋伏也應該是在前方,怎么這從后面追來了? “加快速度?!?/br> 易人離的鞭子在半空中噼啪一聲甩出一個凌厲的鞭花。 車子顛動更加劇烈。文臻準備好了自己的那些瓶瓶罐罐。 忽然有了風。 撲面清涼。 文臻一愣,以為出了山道上官道了,然而并不是,只是前方到了一個開闊地方了。 看不清前方情況,只感覺是一大片地方,迎面似乎有個石頭牌坊一樣的東西。只是已經(jīng)倒塌了大半,露出慘白的石茬。 這時候在山間看見這種東西實在是很奇怪的一件事,但坐在車轅上的施文生聲音并沒什么異常,道:“大人,這條路雖然近,但有一點不好,要經(jīng)過定州傳說中的猛鬼坑。又叫千人坑。其實沒有鬼的,不過是某年某個家族死了幾百個人,都葬在這里,山里人都不敢經(jīng)過這里,久而久之,就有了些怪力亂神的傳說。我剛才一個人過來,也沒發(fā)生什么?!?/br> 文臻聽著這種在每個國家每個鄉(xiāng)村都有專利權(quán)的故事,只覺得有種異樣的熟悉感。似乎在哪聽過。 在哪聽過的呢? 猛鬼坑顯然除了一點嚇人的磷火外,并沒有鬼,安安靜靜,也沒有什么凄厲的風嘯來營造氣氛,只有一點山風,在耳邊始終悠悠蕩蕩,聽來縹緲,但人又感覺不到太大的風意。 這是個下坡,馬車越來越快,勒不住。 眼看要從那破爛的牌坊下過。 身后奔騰聲忽然劇烈。 文臻一回頭,身后,一隊人拐過一個彎忽然出現(xiàn),都是烈馬快馳,長飚如箭,帶起煙塵滾滾逼來。當先那人,長發(fā)散飛,眉眼深湛,赫然竟是燕綏! 文臻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會追來,也很少看見他這樣的神情,一時愣住,還沒反應過來,燕綏已經(jīng)飛身而起,掠到馬車邊,一把將她拽了出來。 真真是拽,文臻又像只風箏一樣弱小無助又可憐地飛在空中,劃過一道凄慘的弧線,砰一聲臉沖后面屁股沖前面落到德高望重的馬上。 德高望重差點和她來個貼面,嚇得一躥而起,落到后面容光煥發(fā)的馬上。 呼地一聲,君莫曉也飛了出來,她的姿勢比文臻還要難看幾分——臉朝下砸向容光煥發(fā)的馬,正好容光煥發(fā)不樂意和德高望重擠一匹馬,便也向后挪,留下德高望重,用自己的胸迎接了君莫曉的臉。 片刻后,君莫曉捂著鼻子的大罵和德高望重按住胸口的牢sao同時響起。 “你骨頭(鼻子)硬得石頭一樣!” 這只發(fā)生在一瞬間,片刻后轟隆一聲,馬車駛?cè)肽敲凸砜忧暗呐品弧?/br> 文臻“哎!”了一聲,想起施文生和易人離還在車上。 她探頭想看看怎樣了,忽然感覺身邊氣氛不一樣,四面一看,所有護衛(wèi)都在凝視著那牌坊,臉色非常難看。 再一看前方,燕綏沒有立即回來,立在那牌坊前方一箭之地,漆黑的發(fā)和衣袍同時在風中飛舞。 明明只是背影,文臻不知怎的看得卻覺得心中發(fā)堵,只覺得這悶熱夏夜忽生涼意,而他背影剎那孤絕似積年冰雪的崖。 她有點不安,心想那猛鬼坑不會真有什么事吧,然而隨即她就聽見易人離的喊聲。 “文臻!文臻!君莫曉!” 還有施文生呼喚大人的聲音,聽聲音已經(jīng)有了距離,那馬車借著這一個下坡的沖力,應該直接過了猛鬼坑。 文臻舒了一口長氣,隨即怒上心頭。 既然不是有危險,他追來做什么?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燕綏已經(jīng)回頭,手一招,她又從德高望重馬上飛到他馬上,和他面對面,燕綏手一伸,在她肩膀上一按,文臻便不能動了。 然后他變戲法一樣變出兩段綢布,一段霍霍纏上她的嘴,及時將她的質(zhì)問堵在了口中。 另一段則從她兩個耳朵往下,一直纏到腰部,再繞馬脖子一圈。 轉(zhuǎn)眼她就被燕綏像捆粽子一樣捆在馬頭上。 文臻簡直懵了——這家伙失心瘋了嗎? 就因為她去找朋友就這樣對她? 她又不是他什么人,怎么就沒有想走就走的自由了?再說還留下了信通知。 還是他還在生氣那天她在德妃娘娘面前說的話? 可以他的智商,應該知道,越是她那樣說,他便越不能這么對她啊。 對面,燕綏的眼眸深水幽潭一般,幽幽冷冷,只倒映此刻一輪慘白的月,看不出任何人間情緒。 她知道他生氣了,每個毛孔都散發(fā)著寒意和不近人情。 可他憑什么生氣? 憑什么? 隨即她發(fā)現(xiàn)他調(diào)轉(zhuǎn)馬頭,一路馳回,方向竟然是回去。 文臻心中還抱一絲希望,希望他是走大路回鄖縣,把那狗官和鄭三等人給解決了,結(jié)果他經(jīng)過鄖縣時候,沒有進城,直接走山野,竟是回天京的路。 她心都涼了,此刻才想起,那縣官是厲家門下,自然也算他的派系,他怎么會去懲治? 幾個讀書人的生死,他又怎么會放在心上? 她忽然拼命掙扎起來。沒被禁錮住的腿拼命地踢他,夾馬腹。 她不要回去! 就算鄖縣的事不能管,她還要去漳縣找君珂! 這才是最重要的事,他不能憑一己任性就壞了她的事! 然后她腿也不能動了。 燕綏在馬上身軀筆直,衣袂在風中卷起一陣陣拂過文臻鼻端,明明只是輕柔的拂動,但在此刻焦躁憤怒的她感覺中,就好像在不斷被啪啪扇耳光。 她素來是個鎮(zhèn)定狡猾的人,善于以笑來掩飾感情應對一切,很少有情緒激動崩潰的時候,然而此刻卻似乎破了例——三個死黨是她來到異世最大的牽掛,穿越人孤身在異世的寂寥和無靠的感覺只有自己知道,一個能和她有部分互通的唐羨之,她都能因此感到親切,何況是在一起相依為命渡過了十余年的死黨們,聽到消息那一刻,她便恨不能插翅飛去一看究竟,別說路途遙遠,就算天上下刀子,她也不過多頂個鍋蓋。 可如今燕綏竟然這么不尊重她的意志,就這么把她綁回去了。 文臻熱血上涌,憤怒極致感覺自己要發(fā)瘋,可此刻叫不出,動不了,連聽都聽不到。 那狂怒便在這僵硬和靜寂中無限度加成,比耳旁風聲還虎虎,她在這一刻咬牙發(fā)誓,一定要給他一個比她現(xiàn)在感覺還慘痛的教訓! 這時候就是太子來跟她談合作,她也會同意! 不把他放翻在地哭著喊姑奶奶我錯了她就不姓文! 燕綏。 你特么的給老娘等著! …… 馬蹄聲奪奪而去,踏碎山路上淡薄的月色。 易人離和施文生面面相覷。 片刻后,易人離緩緩轉(zhuǎn)身,看向施文生。 “給了你多少錢?” 施文生被這突如其來的問話驚得渾身一抖,慌亂地打量易人離面色,然而面前漂亮的少年濃密的睫毛下垂,遮住了眼底的神情。 “我我……這這……” 易人離忽然一聲冷笑,道:“看來,我也不用問你了。” 他忽然抬腿,長腿在月色下劃過一道凌厲的弧線,猛地劈在了施文生的頭頂。 那書生啊地一聲,軟軟地倒了下去,身軀還沒徹底倒地,已經(jīng)給易人離一個側(cè)踹,踹出老遠,又過了一會發(fā)出砰一聲悶響,似乎被踹到了某個崖溝下。 易人離二話不說殺了這書生,冷笑一聲,轉(zhuǎn)頭望向方才闖過的千人坑。 千人坑并看不到坑,除了那個進門的牌坊,只是一片光禿禿的平地,平地之上橫七豎八,一些半截的慘白的墓碑。墓碑之間生著些難看的小花??罩衅≈坪跏橇谆鹨话愕臇|西,卻又比一般的磷火亮而大,一邊一截樹根上,歪倒著半邊沾滿泥土的廢棄的鏡子。 易人離凝視著那些墓碑,半晌,才淡淡一聲。 “出來吧?!?/br> …… 燕綏一路上沒有停息,急馬快馳,千里馬行整整一夜帶半個白天,第二天半下午,回到天京。 除了中途把文臻放下來去解個手,其間他居然還一直牽著那綢布條兒,以至于文臻覺得她是只被遛的狗,而他是那個遛狗的人。 所以她也不客氣,放她下來,自然要解放她雙手的,她滿身都是好東西,她在地上找了只蟲,彈了點藥粉,那蟲便慢慢一拱一拱爬上了等會會綁她手的綢布。 那蟲子每爬一步,那布上便多一點痕跡,蟲子身軀便會縮小一些,爬到快要到燕綏能發(fā)現(xiàn)的位置時,那只蟲子已經(jīng)完全不見。 而布上留了一道不顯眼的透明痕跡。 這樣,等她解完手再次被捆好拎上馬背的時候,那被腐蝕過的布料,不一會兒就會斷裂,斷裂的同時會散發(fā)迷幻性氣體,她不求能讓燕綏暈倒,只要他在那一刻稍微遲緩一點,她就可以掙開束縛,搶了旁邊德高望重的馬逃走。 算盤打得啪啪響。 結(jié)果燕綏再次拎她上馬的時候,手一揮,唰唰幾聲,原本綁她耳朵嘴巴的綢布換成了綁她雙手,原本綁她雙手的綢布換成了綁她嘴巴。 這下子她想到嘴上那塊布正是剛才蟲子爬過并葬身的地方,便惡心地想要翻白眼。 等到熬了一會綢布終于斷裂,她破罐子破摔地想反正計劃失敗了,罵幾句也能回本,結(jié)果剛張嘴,那塊斷裂的蟲子葬身的布又塞回到她嘴里。 這回不是想翻白眼了,這回她想吐。 等她好容易把那塊布用舌頭頂出來,嘴里也充滿了言語難以描述的滋味,她便一口口將那些惡心的唾沫吐在他的袖子上。 已經(jīng)不想說話了,也不想罵人了,說啥呢,燕綏這個人,真要做什么,是會理會什么責罵斥問的嗎? 她也想過,他是不是有點難言之隱,這樣不顧一切拎她回來是有必須的原因,但她的憤怒點也正在這里——特么的你不能好好說?你懂不懂溝通是建立感情的橋梁?老娘是看起來那么不講理的人嗎? 再說她也覺得,有什么難言之隱?真要有問題,肯定就是剛才的猛鬼坑,可是易人離和施文生是當著她面策馬車過去的,一點問題都沒有。 他是心虛無法解釋只是逞任性要發(fā)脾氣,所以才拒絕溝通是吧。 那就別說了! 她把他袖子上吐得一塌糊涂,燕綏就對稱撕掉,也不生氣,也不嫌臟扔開她,也不和她說話,撒著一雙中袖繼續(xù)趕路。 第二次下馬解手時候,文臻不在綢布上做花樣了,但她的藥物不能直接用,一般的下毒手段對燕綏沒用,她這回逮了只螞蟻,留在指甲里,回到馬上,那螞蟻就在指甲里慢慢變大,她的手一直垂在馬下,那螞蟻變大后便順著她事先用藥粉在自己身上撒下的軌跡,一路用變硬了的鉗口咬過去,咬到綢布只有一絲布絲相連,再爬下綢布,爬到馬身上,給馬狠狠地來了一口。 這螞蟻已經(jīng)變大,鉗口淬毒,雖然不能毒死一匹馬,但是足夠那馬劇痛發(fā)瘋,果然立刻,那馬一聲長嘶,猛地一蹦,與此同時,文臻微微一掙,綢布斷裂,她立刻摔向馬下。 她的摔馬依舊是個假動作,摔出的同時會一蹬燕綏馬身,一方面可以將燕綏發(fā)瘋的馬蹬更遠,另一方面可以借力蕩到德高望重馬上,搶了德高望重的馬。 德高望重和他的馬:……為什么你就和我們過不去…… 她摔馬的同時也會照顧燕綏,以免他手疾眼快把她拽住——那只螞蟻始終在不斷變大,咬了馬吸了血之后會膨脹一倍,然后會飛起,砰起炸開,炸開無數(shù)不規(guī)則的黑色碎屑,撲向燕綏。 潔癖強迫癥密集恐懼癥患者燕綏,不先避開這玩意她跟他姓! 多么完美的計劃。 多么縝密的安排。 多么絕妙的坑。 文臻身子向下倒,并在余光里看見那蓬黑色碎屑果然炸開的時候心中已經(jīng)為自己唱起了贊歌。 然后那歌聲戛然而止。 她的身體半空停住了。 被燕綏的一根手指勾住了。 他一根手指勾住她,另一只手揮開那堆黏黏的碎屑,因為分神,還是有一星半點的碎屑沾在他青蓮色的衣襟前端。 然后他就把衣服脫了,手一抖,呼啦一聲。 文臻剛被拉回到馬上,就被兜頭罩下吐過她自己口水,沾染了螞蟻尸體的他的外袍。 而燕綏自己,里頭是她給做的運動背心…… 文臻又陷入了目瞪狗呆的狀態(tài)。 德高望重的馬終究關(guān)注度太高,再次被征用,燕綏拖著文臻過渡到他的馬上,現(xiàn)在,文臻和燕綏還是面貼面,哦不,面貼胸。 因為最萌身高差,文臻的臉正對著他的胸。 雖然文臻已經(jīng)努力向后仰了,但騎在馬上顛來顛去,還是免不了撞上他的胸,之前還好一點,有衣服隔著,但現(xiàn)在燕綏已經(jīng)脫成了這個鬼樣子,那種吊帶衫一樣的背心,中間和兩肩都挖去了一大塊,漂亮的鎖骨線和肌理平滑的胸口都袒露著,文臻時不時便要擦上去撞上去,不是鼻尖感覺到肌理的滑,就是嘴唇感應到鎖骨的硬,有時候身體起伏之間,還能從窄窄的吊帶間看見一點柔紅似茱萸。 文臻覺得自己鼻子要流血了! 但絕不可能是被鮮活美色所惑的流血! 明明就是被硬邦邦的骨頭撞流血了! 文臻發(fā)誓以后再也不隨便給他做衣服了,自作孽不可活?。?/br> 因為這個慘痛的教訓,她之后再上廁所也不作妖了。反正算賬的方式多呢。 一路到了天京,燕綏穿成那樣進城也沒能引起圍觀,讓文臻頗有些失望。都怪德容言工太殷勤,派人打前站,進城門都沒停留,一路如風卷過,誰也沒看清楚馬上是個什么狀態(tài)。 一直到了宜王府,進入主宅的門都降下門檻,一路長驅(qū)直入,燕綏才把文臻放下馬。 文臻一落地,就感覺到氣氛異常,其實這一路她也感覺到了,燕綏的護衛(wèi)雖然對他畏懼恭謹,但性子受主子影響,并不沉悶,從沒有這樣燕綏一路一言不發(fā),護衛(wèi)也一臉凝重的。 到底是哪里有問題?那個千人坑嗎? 心里越有疑問越是惱火,她下馬后誰也不看,轉(zhuǎn)身就回了自己房間。砰一聲重重關(guān)上門。 燕綏看著她背影,難得猶豫了一下,身后德高望重吭吭哧哧地道:“殿下,總要和文姑娘說清楚啊……” 燕綏想了想,剛要抬步,忽聽身后步聲雜沓,工于心計帶著一個太監(jiān)出現(xiàn)。 那太監(jiān)聲音尖尖:“殿下,陛下有旨意給文姑娘,宣她立即進宮?!?/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