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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山河盛宴在線閱讀 - 第172章 選婿(第七更)

第172章 選婿(第七更)

    獵戶小屋內(nèi),文臻一直仰著頭,話說完,淚水也就干了。

    不知何時(shí),那邊的好戲似乎也停了,院子里恢復(fù)了安靜。

    文臻低下頭,將燕綏的手放進(jìn)被子里,手上的傷痕已經(jīng)開始愈合,那些刺尖看樣子不會(huì)留下痕跡,這是個(gè)好兆頭,預(yù)示著他的身體在自動(dòng)運(yùn)轉(zhuǎn)著治愈自己。

    她忽然停住手。

    外頭,窗下,有輕手輕腳的腳步聲,還有舌尖輕輕舔上窗紙的聲音。

    不用看也知道,有人來偷窺了。

    她站起身,端起桌上已經(jīng)涼了的水,推開窗,將水潑了出去。

    窗下傳來一聲尖叫,桃花衣衫不整地跳起來,一邊拼命抖著身上的水,一邊大喊,“你干什么!你干什么!”

    文臻瞧著她——偷窺的人還能這么理直氣壯還真是一個(gè)奇葩。

    “哎呀桃花嫂子你怎么在這里?”她一臉訝然,“這半夜三更的,小心凍著?!?/br>
    被一盆冷水澆了個(gè)透心涼的桃花哆嗦著,好半晌才抖抖著道:“我!我如廁路過而已,你好端端地潑水做甚!”

    文臻更驚訝了。

    “我給夫君擦完身倒水啊,怕開門聲音太大吵著了牛哥和嫂子,這才開窗倒水啊?!?/br>
    她把“吵”字說得聲音極重,奈何那位根本聽不懂,桃花憤然把袖子一甩,道:“滾滾滾,住我家還敢潑我水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你……”

    大牛趕過來,急忙把她往西間拉,一邊紅著臉和文臻道:“別別別和她計(jì)較……”

    文臻笑笑,看著桃花罵罵咧咧被拉進(jìn)去,哐當(dāng)一下不知還砸了什么東西,好一會(huì)兒才安靜了。

    她在窗前靜靜站了一會(huì)兒,開門出去,西間兩個(gè)人已經(jīng)睡了,桃花在打呼,睡夢里猶自在嘟嘟嚷嚷罵人。

    文臻負(fù)手立在院子里,看那一輪冷月如霜,如霜月色下她的臉頰也是一層薄薄的霜色,透著殺氣凜然的冷。

    她背在背后的手指慢慢轉(zhuǎn)動(dòng),指上卷草光澤幽幽。

    桃花這樣的人,不能留。

    一旦有敵人追索而至,她沒有一絲保密的可能,甚至還有可能給她和燕綏帶來危險(xiǎn)。

    換成以前也就罷了,這種人不過是螻蟻,但現(xiàn)在她受傷發(fā)病,燕綏昏迷不醒,總不能因?yàn)檫@種女人,在陰溝里翻了船。

    她走了兩步,已經(jīng)到了西間的門口。

    木板門無聲無息打開。

    桃花正翻了個(gè)身,把腿架到了大牛的身上,大牛在睡夢中趕緊摟住她的腰,又把她往懷里緊了緊,生怕她會(huì)落到地上。

    文臻站在門檻上。

    背后是一輪蒼白的月色。

    夜風(fēng)掠起她的發(fā),掩住她烏黑的眼睛。

    這一瞬間她忽然想起當(dāng)初在宜王府內(nèi),和燕綏第一次同睡一床的場景。

    想起那個(gè)睡得筆直,據(jù)說在她身邊睡得特別好的人。

    愛情不管是什么模樣,在其中的人都應(yīng)珍惜。

    旁觀的人也無權(quán)踐踏。

    她站了良久,又慢慢地,一步一步地,退了出去。

    一邊退,一邊在心中苦笑,笑自己心慈手軟。

    留下這個(gè)桃花,就好比留下一個(gè)不定時(shí)炸彈。

    但是她是來自現(xiàn)代,被法律約束提點(diǎn)了幾十年的靈魂,尊重生命幾乎是本能。

    哪怕再危險(xiǎn),還沒有做對她不利的事的桃花,她無法提前下手。

    她退到院子中,仰天看月,一聲唏噓。

    就當(dāng)……是為還沒醒來的燕綏積德吧。

    屋內(nèi),大牛抱著桃花打呼,桃花又大咧咧翻了個(gè)身,渾然不知就在方才,自己逃過一次殺劫。

    ……

    文臻回到屋子里,簡單地擦了個(gè)身,和衣在燕綏身邊休息,也不敢深睡,緊緊抓著他的手,手指不住摩挲著他的指尖。

    她沒有精力一直在他身邊呼喊著他將他喊醒,但她可以緊緊抓住他,她相信他一定能感受到,知道她在等他。

    ……

    燕綏覺得自己行走在景仁宮前的百丈長階上。

    漢白玉的臺(tái)階不斷逶迤向上,似要一直沒入云端。

    臺(tái)階頂端,有幾個(gè)身影,仿佛是父皇,母妃,還有站在一邊,似笑非笑把玩長槍的林擎。

    卻不見他的蛋糕兒。

    他并不想上去,想去找他的蛋糕兒,但是腳下卻似被人推著,不得不一步步向上走。

    行走間,還不斷有人在身周出沒,時(shí)不時(shí)飛劍襲來,長槍攢射,他不斷地向前,向前,腳下漸漸積了白骨血rou成泥。

    到得后來,每一步都要從厚厚的血泥中拔出腳來,越走越滯重,越走越艱難。

    他覺得很累了,想要就這么停下來,可是刀劍相逼,他不能停步。

    等他終于走到可以看清殿上人的距離,忽然看見林擎背后,閃出小蛋糕來。

    不對,不是閃出來的,是被人扔下來的,一抹血色浮云過,他沒看見是誰出的手。

    他縱身要接,身后卻有人忽然拉住他,他不斷地倒退……倒退……離蛋糕越來越遠(yuǎn)。

    ……

    文臻睡夢中忽然覺得渾身很熱。

    那種熱和平常的熱度不同,像一個(gè)移動(dòng)的烙鐵,飛快地烙遍她全身,所經(jīng)之處皮膚灼燙,連骨骼都似被烤焦,泛著難言的酸痛,她霍然睜開眼,睜開眼的一瞬間又猛然閉上。

    太暈了,天旋地轉(zhuǎn)。

    她覺得不好,這模樣不像是普通發(fā)燒。

    她的手還抓著燕綏的手,不知何時(shí)被壓住,倒好像被燕綏死死抓住,一夜下來血脈不通,整個(gè)手掌都麻了,她只得慢慢抽出手,好半天才拉起衣袖,果然看見左臂上的那個(gè)傷口,紅腫熱燙一片,還滲出些淡黃的液體。

    傷口惡化了,這山林野熊,爪子不知道有多臟,她終究是中招了。

    平日也罷了,可現(xiàn)在,燕綏未醒,她再躺倒,那兩人就要交代在這里了。

    她喉嚨干渴得像是要裂了,傷口也燙得受不了,便卷著衣袖,跌跌撞撞起身,去夠桌上的茶壺,結(jié)果步子就像踩著云端,一路飄,還沒飄到桌邊,忽然眼前一黑,身子一歪。

    昏倒之前她只感覺自己的頭好像撞到了桌角,似乎有隱約的碎裂聲響在耳側(cè),然而一片混沌里連疼痛都不覺得,下一瞬便陷入了黑暗中。

    最后一霎腦海中只有一個(gè)念頭。

    燕綏怎么辦?

    ……

    清心居里,聞老太太平靜地?fù)P起眉來。

    她明明瞎了,卻從來聚焦準(zhǔn)確,德妃迎上她的“目光”,也微微揚(yáng)起了眉。

    她將一本冊子往聞老太太面前一推,“老太太年高德劭,所以本宮今兒來呢,是有件事想要聽聽老太太的意見?!彼讣廨p點(diǎn)那冊子,“我們家燕綏啊,也到了選妃的年紀(jì)了,全天京的名門閨秀我選花了眼,想聽聽老太太的意見。喏,這有畫像,您瞧瞧?”

    她坦然叫瞎了眼的聞老太太看冊子,聞老太太也當(dāng)真坦然地對著冊子“看了看”。唇角勾起一抹弧度,道:“民婦多年不在天京,又是盲目之人,這天京的閨秀,還真是一個(gè)都不認(rèn)得。殿下龍章鳳姿,天人之貌,自然得配天京最好的女子。民婦可不敢置喙。”

    “哦?”德妃唇角一勾,“老太太這話聽來挺真心的。”

    “再真心不過。”

    “那就好?!钡洛掌鹉莾宰?,接過另一本,指尖一點(diǎn),“一事不煩二主,我順便呢,給你家文臻也選了婿,老太太過個(gè)目?”

    聞老太太毫不意外地端坐,臉上神情一瞬間頗為復(fù)雜,似乎很是喜歡,但隨即轉(zhuǎn)為無奈,最后又恢復(fù)為八風(fēng)不動(dòng)的平靜,淡淡道:“勞娘娘費(fèi)心。不過文臻不過一普通外臣,區(qū)區(qū)婚姻之事,如何能勞動(dòng)娘娘?還是罷了吧?!?/br>
    “老太太。本宮呢,向來不喜歡那些虛情假意的繞彎兒。本宮為什么要給文臻看人,你不會(huì)不知道,你既知道,就不必裝傻了。這冊子里頭的人,也都對得起你家文臻的身份。我給她精中選精,瞧中了邱同之子。邱同是林擎左膀右臂,其子才貌品性,便是林擎也曾贊過。怎么樣?”

    “不怎么樣。”聞老太太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德妃一眼,“文臻的婚事。請恕民婦不能擅自做主。”

    “哦?難道還要她自己選婿嗎?自己挑中誰便是誰?聞家的家風(fēng),還真是有意思啊?!?/br>
    “娘娘說笑了。只是我家文臻和尋常女子不同,她為殿上之臣,遠(yuǎn)赴長川為國盡忠,可堪為女子楷模。如果瞞著她擅自為她定下親事,一來辜負(fù)她這一路艱難,二來也失了陛下愛臣之意。想來這并不是陛下的意思?!?/br>
    “如果我說,陛下是沒說要為文臻選婿,卻要本宮為燕綏cao持王妃人選呢?老太太,人不可太聰明,也不可不聰明。所謂聞弦歌而知雅意,是不是?”

    一霎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