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煉出生發(fā)丹后，阮寧一連幾日閉門不出，沒日沒夜修煉內(nèi)力，再用轉(zhuǎn)化的內(nèi)力煉培元丹。

    在修仙界，培元丹可以拓寬經(jīng)脈，加快靈氣吸收和轉(zhuǎn)化。

    她只是抱著試試的想法，沒想到運用內(nèi)力真能煉出來。而且，吃了培元丹后，丹田處隱隱發(fā)熱，內(nèi)力運轉(zhuǎn)更為靈活自如。

    上一世的妄然仙長絕對想不到自己一個碎丹成嬰的大能，有朝一日會淪落到連培元丹也稀奇的地步。

    她抿唇，面色冰冷，自己連個弟子都沒收，她隕落后妄然山巔辛苦搜集的寶物也不知便宜了哪個老頭。

    那些門派的老頭子覬覦她的寶貝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按照修仙界的劃分，練氣只不過是修仙的門檻，連入門都不算。突破筑基才算真正踏上修仙大途。

    她如今這點功力只能煉出無階的普通丹藥，像生發(fā)丹和培元丹這種。

    她一連服用了七日培元丹，丹田隱隱松動。

    這日，她照例在藥廬青石上打坐，在日月精粹最為純凈的時候呼吸吐納。

    夜幕漆黑，滿天星光，月色如銀。

    她眉眼驀地動了。

    薄薄的眼瞼緩緩抬起，長長的睫毛如同羽翼顫動，一雙漆黑的眼睛睜開，浸了月光，冷冷清清。

    她收掌輕輕吐氣，眸光很亮，她修為上了一層！按上一世，可以算步入練氣了！

    阮寧一邊琢磨阿爹一階固元丹的配方，一邊將內(nèi)力運到掌中，一招秋風掃落葉，滿樹梨花簌簌落地。

    她蹙了蹙眉，白皙的臉上蕭殺嚴肅，抿著唇，滿頭青絲隨風飛舞。

    “還是太弱了。”她一臉不滿走近梨樹，“簡直是花拳繡腿?！边@樣的水平，也就勉強自保。

    然而她剛剛靠近，一道黑影滑過眼前，如同一只矯健的貓，迅速消失在墻頭！

    “什么人！”

    阮寧追到空無一人的長街，連個鬼影子看不到。

    她低頭看著自己掌心，若有所思，方才她手掌掃過那人胳膊，感覺到了一股奇怪的波動。

    那股波動非常奇怪，非常特別，靠近的時候，她丹田里內(nèi)力蠢蠢欲動，增長了一倍不止。

    太匪夷所思，這相當于她沒有修煉，只是靠近那人，內(nèi)力便自己提升了。

    她眉頭蹙起，盯著梨樹沉思。

    那人身手奇快，就算修為突破一級，她如今也不是對手。

    幸好她煉丹在藥房內(nèi)進行，藥房設(shè)了陣法，一絲風吹草動都能發(fā)覺。

    *

    阮將軍接過阮寧遞來的丹藥，那丹藥香味奇特，通身烏黑，隱隱還泛著一層神秘紋路，他心知自己早已藥石無醫(yī)，只是每日見阮寧固執(zhí)的眼睛，便不由心軟。

    “寧寧這丹煉得越來越好了！”他們都知道女兒為了謝九玄學(xué)醫(yī)術(shù)，煉丹也只當是她自己琢磨的。

    阮寧摸了摸阿爹脈象。

    一階丹藥只能固元，阿爹身體轉(zhuǎn)好，只是延緩了衰落，若不能盡快煉出二階、三階丹藥，阿爹身體還是會垮掉。

    只是，她卡在一級好些天，修為遲遲沒有突破的跡象。

    煉藥需要消耗大量內(nèi)力，以她如今修為，不足以煉出更高階的丹藥。

    “寧寧啊，生發(fā)丹還有沒有了？”阮夫人一臉意氣風發(fā)的笑容。

    阮寧：“沒了?！彼χ逕捗χ鵁挵⒌木让に?，早就忘了生發(fā)丹這回事。

    “沒啦？”阮夫人笑容漸漸僵硬。

    阮寧目光疑惑：“嗯?！?/br>
    “咳咳，寧寧，還能不能煉出來？”阮夫人目露期待。

    “沒工夫?！比顚幟虼较胫壍氖?，沒心情管什么生發(fā)丹。

    “不行，娘都已經(jīng)答應(yīng)林太師夫人了。”

    阮寧腦子一靜，終于回到正軌，她緩緩抬起眼睛，目光冷淡：“這個人，不給?！?/br>
    “她有問題？”

    阮寧：“嗯，心術(shù)不正，不要深交?！?/br>
    “真的啊？哎喲我去，那她太能裝了，阿娘差點給她忽悠過去！”

    “嗯，不給?！绷痔珟煼蛉司褪橇謶撊凰?，上輩子沒少給她難堪。她當時念在林太師在朝中地位，不想給謝九玄添麻煩，默默忍了。她還以為自己行為出錯，才招了林夫人不喜?，F(xiàn)在想想，或許她也跟汴梁很多人一樣，看不順眼自己高攀謝九玄而已。

    想到謝九玄，她發(fā)現(xiàn)自己忘了一件事：“阿爹，今日朝廷休沐，正好，我們?nèi)巼畯U了婚約?！?/br>
    阮將軍一個踉蹌差點從椅子上栽下。

    “真，真要廢啊！”過了這么久，他還以為閨女一時氣話，早就忘了這出。

    阮寧打開桌上木匣，拿出庚帖和信物，眉目冷淡：“嗯，要廢，今日就去?！?/br>
    阮夫人扭頭不想看，揮著帕子：“去吧去吧，答應(yīng)阿娘的生發(fā)丹，記得啊。”她這閨女的性子喲，像她。

    *

    阮寧連續(xù)半月閉門不出，不知汴梁城里因為生發(fā)丹都快翻了天了。

    阮將軍打開門小心翼翼向四周瞅了瞅：“閨女，快走！”

    阮寧一坐上馬車，阮將軍立即揮手讓車夫趕車。

    他們前腳剛動，后腳便有一群人不知從哪里冒出來風風火火追來。

    “阮小姐、阮將軍留步！”

    車夫見狀，鞭子甩得更快，馬車一溜煙跑遠了。

    阮寧目露疑惑。

    阮將軍抹了把額頭上的汗：“今日可算沒被堵住?！?/br>
    他哭笑不得道：“還不是你煉的那生發(fā)丹。他們?nèi)歉鞲蓙砬笏幍?。日日蹲守在將軍府門口，愁死老爹了！”

    阮寧斂了眸子：“阿爹上朝也被人圍了？”剛追馬車那群人里還有那日帶頭挑釁她的家仆。

    “那算什么！我家寧寧就是厲害，替爹掙了好大面子，秦御史近日都不見彈劾，我還不習(xí)慣哩。”

    阮寧眸光晶亮，抿唇：“我日后會更厲害?！?/br>
    “嗯！阿爹的女兒當然厲害！”

    *

    阮寧看著面前白瓦紅墻的宅邸，饒是心無外物很多年，也不得不感嘆一句前塵往事如云煙。那時候父母去世，她把謝九玄當?shù)静荩刖o緊握住，只是越想靠近越接近不了。臨死前她其實想明白了，他們誰都沒有錯，謝九玄只是不喜歡她、不在乎她而已。

    隔了兩世，再次回到這座住了三年的宅子，她心頭平靜，連一絲波瀾都沒有。

    寧國公府累世官宦之家，鐘鳴鼎食，世代簪纓。

    大梁建朝二百余年，寧國公府出過六位皇后。

    當今小皇帝已故生母孝儀皇后便是寧國公謝九玄胞妹。

    建寧三年事變中，京中大亂，先帝先后逝去，謝氏一朝凋零，寧國公府只剩謝九玄一人。

    當時內(nèi)憂外患，允王叛亂，西南小國趁機偷襲。

    就在滿朝人心惶惶的時候，謝九玄垂坐京郊，決勝千里，滅敵國，誅賊子，殺jian臣，定江山。

    從此寧國公之名響徹大梁，成了大梁人人敬仰的存在。

    那年謝九玄也不過十六歲。

    老管家將他們引到謝九玄書房。

    “阮將軍，阮小姐，我家國公爺在書房。”

    阮自年摸著胡須哈哈大笑兩聲：“有勞。”

    老管家推開門，阮寧冷淡的目光落在書案后的人身上。

    謝九玄一襲廣袖白袍，袖口鑲嵌三層金絲繡花羅層，衣領(lǐng)交衽亦如是。

    除此之外，全身別無二色。

    滿頭青絲以白玉簪綰起，眉如墨畫，溫潤如玉。

    應(yīng)了那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他向來是世家典范。

    阮寧印象中，這人從不穿白衣以外顏色，還有三步之內(nèi)不允許靠近的怪癖，哪怕她前世在這里生活了三年，也不了解這個人。

    謝九玄抬起眼瞼，一雙漆黑的眸子，未語先笑，令人如沐春風。

    遠遠看去，巍巍然然，高姿神儀。

    他放下手中醫(yī)書，向阿爹點頭示意，眸光頓了一下，若有所思，俄而視線跟自己對上。

    阮寧斂了眉目，屈膝行禮：“臣女見過寧國公?！?/br>
    “九玄，我這人爽快慣了，也就直說，上次懇請九玄答應(yīng)小女親事，是在下魯莽，承蒙九玄寬容。只是，我回去仔細想了想，小女實在配不上國公府，我這次帶小女賠罪，婚事就當我一時糊涂，就此作罷吧?！比钭阅暌荒槕M愧。

    “哦？”謝九玄目光停在阮寧臉上，“這樣說來，那日阮小姐所說是真話？”

    阮寧垂下眼瞼：“是，阮寧自知才疏學(xué)淺，配不上國公爺。往日行事不知章法，冒犯之處，還請國公爺見諒?！?/br>
    “是啊，九玄乃我大梁棟才，高門之女才配得，小女能嫁普通人家，平安一生我就心滿意足了?！?/br>
    謝九玄輕笑一聲，端了茶：“近日京中盛傳阮小姐煉了一種名為生發(fā)丹的藥，可使禿發(fā)之人長出頭發(fā)，當真？”

    阮寧聲音平穩(wěn)，冷靜回視：“是真?！?/br>
    “我平日最喜鉆研醫(yī)術(shù)，不知是否有幸得阮小姐贈藥？”謝九玄斜倚在靠椅上，眸光帶笑，聲音慵懶低沉。

    “臣女需時間煉制，明日遣人送來?！比顚幟嫔珶o波無瀾，“不過，方子乃不傳之秘，恕我不能呈遞。”

    “阮姑娘放心，我不奪人所好。”他漫聲道，“阮將軍面色紅潤，較之之前大有改善，亦是阮姑娘所煉之藥的功勞？”

    “是呢，我家寧寧沒日沒夜煉藥，老夫覺得身體好了很多。”

    “如此可要恭喜了。”謝九玄端起茶盞，“阮小姐師從何人？這樣的醫(yī)術(shù)我也自認不及?！?/br>
    阮寧眉目清冷：“自學(xué)?！?/br>
    阮將軍不自覺眉目舒張，摸著胡子嘴角上揚：“九玄不知，小女喜醫(yī)術(shù)，哪有什么名師，都是自己瞎琢磨。她那點唬人的本事怎么比得上九玄，九玄的醫(yī)術(shù)當世無人能及?！?/br>
    謝九玄眸子一頓：“廢除婚約之事，阮姑娘心意已定？”

    阮寧抬眸，眉目清冷，淡淡道：“是，臣女不懂事，配不上國公，請國公見諒，婚事還未傳開，此時廢止，對國公名聲也好?！?/br>
    謝九玄輕笑道：“阮姑娘恐怕是我大梁第一位親自上門退婚的女子?！?/br>
    “將軍府比之寧國公府差之千里，國公爺定能覓得門當戶對之人?！?/br>
    “罷了，管叔，拿庚帖來。”謝九玄失笑，“阮姑娘性情與之前大有不同?！?/br>
    阮自年松了口氣：“小孩子不定性?！?/br>
    管家很快拿了阮府的庚帖來，看著雙方還回去，他目光有些復(fù)雜。

    阮自年一口喝完杯中茶水：“這事是阮府失禮，多謝九玄寬容大量?！?/br>
    他本想承諾什么，只是想到自己時日無多，嘆了口氣，摸了摸阮寧的頭：“寧寧謝謝寧國公，這事是阮府不對，日后國公有令，你要言聽計從，替爹報答?！?/br>
    阮寧道：“謝謝寧國公。”

    她有些心不在焉，目光從管叔身上掃過。謝九玄答應(yīng)廢除婚約乃意料之中，她并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

    只是，之前沒注意，剛才接庚帖，她碰到管叔的手，在他身上發(fā)現(xiàn)了奇怪的波動。

    就跟……之前偷襲的黑衣人身上的波動一樣奇怪。

    按理來說，這個世界的武者以功法為本，可她剛才無意拂過管家經(jīng)脈，他并不會武。

    這兩個人到底怎么回事？

    阿爹跟謝九玄告別她也沒留神，一心想著管家和黑衣人的關(guān)系，心不在焉跟著阿爹走。

    “當心！哎喲這個姑娘，走路不看路的！”阮將軍一把拉過阮寧，離九幽遠遠的，“九幽侍衛(wèi)啊，今日怎么沒有跟在國公身邊？小女莽撞，見笑見笑。”

    九幽渾身煞氣，面無表情，點了一下頭：“阮將軍。”

    阮寧倏地轉(zhuǎn)頭看向九幽，正好對上九幽那雙陰森的眼睛。

    她面目清冷，心里卻不平靜。

    九幽身上也有奇怪的波動。

    而且，他身上波動要比管家和那個黑衣人強烈得多。

    如果說管家和黑衣人身上的波動是流水潺潺，九幽身上便是壯闊的瀑布。

    碰到管家，她的內(nèi)力已然翻騰。

    而就在剛剛擦身而過的一瞬間，九幽身上那股波動引得她丹田躁動，修為有突破的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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