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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丫頭替阮寧除去釵環(huán), 服侍她梳洗完,熄了燈出去了。 “吱呀——” 門闔起來,屋子里靜悄悄的, 只剩一片冷冷月光。 半晌后, 床上的人翻了個身。 過去不久, 又有翻身的動靜傳來。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阮寧終于不耐煩,掀開被子, 目光盯著床帳,發(fā)呆。 她一只手不由伸出去摸了摸外側(cè),那里往常是謝九玄躺的。 難不成謝九玄不在, 她還能睡不著了? 這是什么毛病。 她將被子往上一拉,罩住腦袋。 沒多久,窸窸窣窣坐了起來。 她眼睛里閃過懊惱和不解, 當真睡不著。 這謝九玄邪門了。 今晚月亮很圓,灑在地上,像是深秋寒霜。 她腦子里全都是謝九玄, 趕都趕不走。 帶笑的, 生氣的, 懊惱的,故作鎮(zhèn)靜的, 假裝若無其事的……全都在她腦海里。 她這才驚覺, 原來他們已經(jīng)彼此了解這樣深。 她甚至, 比了解自己還要更了解謝九玄。 阮寧不由低頭笑了笑, 月光照得她臉頰透明, 仿佛深水中的睡蓮, 神秘又寧靜。 忽然, 她聽到一陣微不可查的動靜,目光不由銳利起來。 她躺在床上,面朝內(nèi)側(cè),耳朵注意著那陣細微的響動。 一會兒后,她臉色變得古怪。 那是一個人衣擺被風吹動的聲音。 此人武功高強,連腳步聲都沒有。 聲音向她的屋子靠近。 她眉頭跳動,臉上表情糾結(jié)半天,最后猶豫了下,將眼睛閉上,呼吸也放平緩。 房門推開,雪松的氣息飄過鼻端,還帶著深秋的涼意。 謝九玄在外間站了半天,也不見動。 阮寧磨了磨牙,認真思考現(xiàn)在醒來會怎么樣。 可不知怎么,她始終保持著那副入睡的樣子,一動也沒動。 站了一會兒后,謝九玄終于動了。 他來到阮寧床邊,低頭凝視她的臉。 阮寧莫名其妙想打噴嚏。 她手指蜷緊,集中注意力壓制噴嚏,并在心中做好第二套方案:若是當真沒忍住,那便裝作才醒來。 不然如何解釋她明明醒著卻沒有阻止謝九玄靠近這種心虛事? 絕對不能暴露裝睡的事實。 她握了握拳。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后,謝九玄在她身旁躺下。 阮寧悄悄松了口氣,趕緊睡著,謝九玄太敏銳,她怕自己暴露。 謝九玄如同每天晚上入睡前那樣,伸出手臂將她攬了過去。 他垂頭,帶了些涼意的嘴唇輕輕碰了碰她的額頭。 那是一個帶著克制與珍重的吻。 阮寧知道面前這具身體蘊含著怎樣強大的力量,但當他擁抱時,總是小心翼翼。 每次都讓她的心忍不住輕輕顫動。 她忽然知道這人在外面站半天是在做什么。 他在等身上寒意散去。 她的心一下一下跳動加快,快得她擔心起來,怕謝九玄發(fā)現(xiàn)。 還好,并沒有。 謝九玄將頭埋在她脖頸里,呼吸漸漸平穩(wěn)下來,不過一會兒便睡著了。 阮寧睫毛顫了顫,眼睛緩緩睜開。 面前的人眉目如畫,肌膚在月光下瑩潤白皙,沒有一絲瑕疵。 她能聽到他輕輕的呼吸,溫溫地灑在她脖頸上。 他像抱著一個愛不釋手之物,緊緊將她抱在懷中。 這一刻,阮寧突然覺得心中脹脹的,無限愛意涌動,她第一次認識到,她真的很喜歡很喜歡這個人。 她的手從鴉翅般的眉宇上拂過,輕觸他的臉頰,摸了摸他柔軟的頭發(fā)。 “寧寧。”謝九玄嘴里驀地吐出兩個字,非常清晰。 阮寧臉上笑容僵住,手一動不動定在那里。 她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臉上染了一層薄薄紅暈,眼睛甚至帶著慌亂緊緊盯著謝九玄。 不知道過了多久,阮寧等了半天,并未等到謝九玄的下半句話。 她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謝九玄只是在夢中喊了她的名字。 她眉頭糾結(jié),伸手將謝九玄腦袋撥到一旁,眼不見為凈,心虛地閉上眼睛,困意幾乎立即襲來,不知道什么時候意識便陷入一片漆黑。 迷迷糊糊中她腦子里閃過一個念頭:真是奇怪,明明之前怎么都睡不著,這會卻像是很困似的,謝九玄還能助眠么? 翌日,謝九玄一動,阮寧便睜開了眼睛。 她冷冷地盯著謝九玄,無聲質(zhì)問:你怎么在這里? 謝九玄笑容如沐春風,一看便知睡得極好。 他皺眉苦惱道:“我有夜游的毛病,許是在此處睡慣了,夜里沒有知覺便找了來?!?/br> “還有兩日,不若夫人晚上將門窗關(guān)了?”他還煞有介事地說。 阮寧嘴角抽了抽。 如果這人昨晚沒有偷偷親她額頭,如果不是她一直醒著,親眼目睹,她怕是信了這個邪。 “這一日不算,還有三日?!彼龑⒆齑矫蛑?。 謝九玄眼睛微微睜大,似乎沒想到還可以這樣。 外人面前,寧國公總是高高在上,難以接近的。 這副模樣的謝九玄,只有阮寧見過。 他其實只是個普通人。高興了會笑,不高興會生氣,難過了會傷心。甚至他比許多普通人想要的還要簡單。 他只是習慣偽裝,善于掩飾。 上輩子阮寧跟許許多多其他人一樣,都只看到他美好的一面。 他背后傷疤從來沒有人知道。 謝九玄皺著眉頭,臉上帶著淡淡不贊同,跟她講道理:“圣人有言,言必信,行必果,夫人昨日立了三日之約,今日便推翻重來,此為失信于人,人無信無以立足,況夫妻之間乎?” 阮寧無語地看著他:“三日,一日也不能少。” 這些日子,論她對何事感觸最深,非謝九玄得寸進尺的本事莫屬。 她深覺兩人太過形影不離,成親至今,每日分開甚至從未超過三個時辰。 她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謝九玄未免太過黏人了些。 謝九玄見她不為所動,揉了揉眉頭:“昨日連夜商討東平之事,又兼之京兆府尹貪污案揭發(fā),商討至深夜,頭至今仍有些疼?!?/br> 他說著,頗為苦惱地皺起眉頭,看上去當真有些不舒服。 阮寧:“……” 她可信了你的邪。 不知是誰,睡得比她還早,沾枕頭就睡著了,都不知道夢到了什么。 堂堂寧國公,真是可曲可伸。 她這樣想著,嘴角險些忍不住勾起來,不由有些想笑。 “當真頭疼?”她道。 謝九玄:“玩笑而已?!?/br> 阮寧拍了拍自己的膝蓋。 謝九玄挑眉。 “躺下來,我替你揉揉。”她也不提三日之事了。 謝九玄更不會提,他頭倚在阮寧膝蓋上,聞著她身上淡淡的馨香,身體里的疲憊仿佛重了起來,連手也不想抬起。 阮寧沒好氣道:“半夜召大臣議事,你不睡,別人也不睡么?” 謝九玄:“夫人不許我靠近,夫君自當勤奮勉勵,不然何德何能討夫人歡心?” 阮寧冷冷看著他。 謝九玄嘆了口氣,終于不開玩笑了:“昨夜收到東平消息,東平皇帝駕崩了?!?/br> 阮寧手頓了頓。 謝九玄:“那東平皇子和公主過兩日就會收到消息,想必很快便離開。東平內(nèi)亂之勢日久,老皇帝死得突然,沒個三年五載,平定不下來?!?/br> 阮寧垂眸替他揉著xue道,沒問他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京兆府尹呢?流徙?”吳七七那個隱忍狠厲的丫頭在她眼前一閃而過。 謝九玄伸手環(huán)住她的腰,聲音有些含糊,帶著nongnong的鼻音:“抄家,女眷沒入官籍,男子徙三千里,怎么?” 阮寧偷偷摸了把他的頭發(fā),淡淡道:“隨口一問而已。” 天漸漸明亮起來,嬤嬤那著急的腳步在門外響起幾次,阮寧推了推謝九玄:“寧國公,該上朝了?!?/br> 既然東平皇帝昨日駕崩了,謝九玄必定要入宮跟小皇帝交代的。 謝九玄有些不高興地掃了眼門的方向,若有所思道:“于嬤嬤年紀也大了,不若讓她回家安享晚年?” 阮寧定定看著他。 “既然你喜歡,那便算了?!彼劾镩W過淡淡惋惜。 阮寧嘆了口氣。 她率先起身,簡簡單單梳洗一番,提了劍便去院里習劍。 本以為這次謝九玄會在宮里待上許久,結(jié)果他還是如同平時一般,沒多久便回來了。 陪阮寧用早膳,又陪著她研究功法,若是阮寧有疑惑,他隨手指點,語氣慵懶,滿滿一屋子功法,他全都了如指掌。 漸漸地,阮寧發(fā)現(xiàn),謝九玄竟是將全部時間都用來陪她。 她意識到事情不對,卻又說不清楚哪里不對。 甚至她專門回家一趟,請教阿娘。 可阿娘并不放在心上,反而高興。 “傻姑娘啊,你成日里都在胡思亂想些什么?”阿娘點了點她的額頭,唉聲嘆氣,“別整日抱著功法研究了,再這樣下去,非學癡了不可?!?/br> 阮寧有些郁悶地回了寧國公府。 她其實很喜歡謝九玄陪她研究秘籍,陪她練武。 甚至兩人什么都不說,只是靜靜在花圃中坐一下午,那種安寧的氛圍也令人愉悅。 阿娘的話暫時壓制住她心中微不可查的懷疑,她便將那股奇怪的感覺拋之腦后。 或許正如同阿娘所說,就是她胡思亂想。 “吳府下獄了?!敝x九玄道。 阮寧闔上手里看完的功法,并沒有反應過來。 她抬頭看向謝九玄,眼睛微微睜大,帶著疑惑。 謝九玄摸了摸她的頭,提醒:“京兆府尹?!?/br> 阮寧:“哦。” 她有些摸不著頭腦,不明白謝九玄單獨說這件事是什么意思。 “你好像在意吳府之事?!彼?。 阮寧仔細想了想,大概是她對吳七七印象有些深。但是這樣也不足以證明她在意吳府。 他從哪里看出那一絲一毫的情緒的? “你在想什么。”他問。 阮寧:“吳府,我并不在意?!?/br> 她捕捉到謝九玄語氣里的一絲焦慮,下意識安撫。 ※※※※※※※※※※※※※※※※※※※※ 工作日都是晚上十一點左右更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