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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 阮寧之前幾次沒走成, 她不是沒有懷疑過那些意外事件中謝九玄扮演什么樣的角色。 她只是……縱容了他。 她有些,舍不得謝九玄難過。 她知道謝九玄自從做夢以后,埋藏在骨子里的暴戾與瘋狂始終折磨著他。 平日里, 他卻沒有表現(xiàn)出絲毫。 一如既往,平和而強大。 可是這次她很郁悶。 謝之之怎么偏偏就醒了呢。 她手□□法半天沒有翻動一頁,腦子里亂糟糟的,有些煩躁。 她已經(jīng)很久不曾這樣心浮氣躁了。 謝之之一頭栽進了花叢里,那是一從百合,全給他砸得七零八落。 他的頭朝下, 趴在花叢上一動不動,胖乎乎的屁股撅著。 阮寧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 跟謝九玄兩人相視,彼此心領神會。 謝九玄的表情吧, 有些一言難盡。 也難怪,堂堂寧國公,從來不知道小孩子的世界也是很有心機的。 他兒子屢次刷新了他的新認知, 有時候都被氣笑了。 他們并不出聲,只用眼角余光靜靜觀察。 謝之之腦袋微微偏了偏,張著嘴巴向阮寧和謝九玄的方向看。 發(fā)現(xiàn)爹爹和娘親并沒有注意到他摔了。 他眨了眨眼睛,“哎喲!” 阮寧嘴角一抽, 垂眸,手翻了一頁功法。 她怕忍不住笑出來。 她看書時不喜歡人多,這片花圃沒有下人,只有他們一家三口。 謝之之的聲音沒有吸引來爹娘的注意。 他又趴了一會兒,阮寧和謝九玄還是絲毫沒有察覺的樣子。 他擰著小眉頭, 張開的嘴巴慢慢閉上了。 正好一只黑色的大蝴蝶從眼前飛過, 漂亮極了。 他眼睛一亮, 什么也顧不得,屁股一撅就爬了起來,追著蝴蝶跑了。 阮寧搖了搖頭。 這小兔崽子屁股一撅她就猜到他想干什么。 剛才他們要是看他一眼,謝之之準要大哭。 也不知道這么小一個人,哪里來的那么多心眼。 他爹都沒他心眼多。 謝九玄仿佛看透她想什么,嗤笑一聲:“小笨蛋?!?/br> 阮寧:“花無痕也叫你兒子小笨蛋,你怎么收拾的?一個月沒敢上門來了?!?/br> 要知道自從謝之之認人以后,花無痕簡直在寧國公府安家了。 謝九玄眉眼睥睨,冷漠道:“我兒子,只有我可以叫他笨蛋?;o痕找死。” 阮寧:“……” “吧唧!”謝之之又要摔了。 聲音很響,阮寧和謝九玄立即出手,在他摔疼之前用內(nèi)力輕輕將他放下。 “嗷嗚——好疼——嗚嗚嗚阿娘——” 只見謝之之原本朝著地上撲去的身體驀地騰空,無形的力量托著他,慢慢將他放下。 他沒有表現(xiàn)出絲毫驚異或者害怕。 相反,他大大的眼睛里迅速含了兩汪淚水,嘴巴張大,嚎啕大哭。 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謝九玄擰著眉頭,頗為嫌棄地盯著謝之之。 阮寧知道他只是博取大人注意,要是沒看見還好,一旦看見,別指望謝之之會偃旗息鼓。 這小家伙,跟謝九玄完全反著長的。 最后還是謝九玄將他拎了起來。 他盯著謝之之含著淚泡的眼睛,冷漠道:“你怎么這般吵鬧?” 謝之之都不想跟他說話。 他張開手要阮寧抱:“娘親嗚嗚嗚抱抱嗝——” 阮寧在謝九玄黑得不能再黑的眼神中,摸了一把小家伙汗?jié)竦念~頭,將他放到謝九玄懷里:“讓你爹抱著吧。” 父子倆同時嫌棄地看著對方,撇開了頭。 阮寧:“你帶他去洗洗,一身的汗和泥?!?/br> 謝九玄穩(wěn)穩(wěn)地抱著謝之之,臉上要多冷漠多冷漠,那雙手卻很穩(wěn),很小心。 阮寧有時候想,謝九玄沒有的,謝之之全都有了。 而他們的性格竟然是截然相反的。 小孩子真是相當神奇的存在。 謝九玄抱著謝之之去洗澡。 他們走遠了,談話聲卻還傳過來。 謝九玄冷漠而嫌棄,謝之之不遑多讓。 “阿娘說最喜歡之之,之之長大一定比爹爹厲害?!?/br> “嗤?!?/br> “之之長大了就要天天跟阿娘一起撲蝴蝶,之之把好看的都給阿娘?!?/br> “呵?!?/br> “之之最喜歡的鹵蹄髈也給阿娘?!?/br> “你恐怕還沒搞清楚,你吃的玩的,都是我的,娘親也是我的?!?/br> …… 謝之之一路哭著被謝九玄抱走了。 阮寧無言以對。 她警告地看了眼謝九玄,轉身指了指廚房的方向,打算吩咐廚房晚上給謝之之鹵蹄髈。 當然,謝九玄也不能忘。 不然一碗水沒有端平,父子倆都不是省油的燈。 哪一個用控訴的眼神看她她都受不了。 吩咐完廚房,她有些不放心謝九玄一個人給謝之之洗澡,越走越不放心。 謝九玄還沒有給謝之之洗過澡,萬一給淹著了就糟了。 她用上了功力,飛花拂柳,向著湔雪堂飛去。 遠遠的,她聽到謝之之的吵鬧和謝九玄漫不經(jīng)心的聲音。 阮寧輕輕松了口氣,正打算落下去走近,謝之之接下來的話卻令她腳步頓了下來。 謝之之道:“哼,爹爹要是今晚趕我走,我就告訴娘親你早上掐醒我,掐得可痛可痛了嗚嗚嗚,娘親最喜歡之之了,她會罵你的。” 阮寧心里涌起一陣火。 里間傳來水聲,謝九玄嗤笑:“你有證據(jù)嗎?” 謝之之:“證據(jù)是什么?” 謝九玄:“誰!” 他將光溜溜的謝之之隨手一包,拎到床上,人眨眼間掠到門口,掌風震開了房門。 阮寧深深看著他。 謝九玄抿唇。 “我說你怎么答應的那么輕松,原來早有對策?!遍L時間積累的火氣被點燃,饒是阮寧性子平和,心里也氣得不行。 她能明白謝九玄不想她失望。 但是搞這么一出欲擒故縱,當她真不會生氣??? 阮寧擺了擺手,轉身就走。 “你去哪里?”謝九玄臉色變了。 “不許跟上來?!比顚幘娴乜粗?,告訴他她是認真的在生氣。 謝九玄還是忍不住走了一步。 阮寧一掌拍過去,轟的一聲。 “不許跟。”她正生著氣,謝九玄孤單落魄的樣子看起來可憐巴巴的,她迅速移開視線,硬下心腸,飛身離開。 氣沒消之前,她要將謝九玄冷置一段時間。 不然他不長教訓。 謝之之聽見阿娘的聲音,捂著小被子跑出來,什么都沒有。 他憨憨地抬頭看爹爹:“阿娘?” 謝九玄渾身氣息低沉,一應下人低著頭瑟瑟發(fā)抖,只有謝之之什么都察覺不到。 “阿娘過幾日回來?!彼曇裟土嗽S多。 謝之之有些懵。 他舉起手指頭,掰了掰,打算數(shù)數(shù)過幾日是什么時候,結果手一松開,小被子掉到地上,他的小雞.雞都露出來了。 他忙彎下身子去撿被子。 下人們原本撞見夫人對主子生氣,很害怕的,都快想要鉆進地底去了。 結果瞧見小主子這一出,笑又不能笑,憋得那叫一個痛苦。 謝九玄視線掃了一圈,眾人將頭深埋下去。 他擰著眉頭用內(nèi)力將被子拿起,包裹住謝之之,一只手將人夾在手臂間,轉身走進屋子里。 “窩要阿娘!爹爹欺負之之!”謝之之扭動個不停,臉都漲紅了。 謝九玄將他拎到床上,淡淡道:“哭一聲,一天不能見你娘?!?/br> 謝之之吸著鼻子,傻了。 * 阮寧生氣跑了出來,連個方向也沒有。 她一口氣飛到城門外,看著面前的幾個方向,不知道往哪里去。 如果不是謝九玄使手段,她已經(jīng)去找阿爹阿娘了。 但是此時在氣頭上,謝九玄情緒不穩(wěn)定。 燕然離得太遠,她腳邁出一步又停住了。 身后有腳步聲停下。 阮寧不用回頭,都知道是九幽。 她沒吭聲。 謝九玄讓九幽跟著她,她默許了。 哪怕是生氣的時候。 她沒打算將人趕走。 那樣的話謝九玄怕是要發(fā)瘋。 “夫人,屬下身上有銀錢?!本庞拿姘c著臉。 阮寧接過他遞來的銀票:“謝之之哭了沒?” 九幽:“沒有?!?/br> 阮寧騎上馬隨意選了個方向。 九幽隱去了行跡。即使是阮寧,不去注意的話,有時候也會忽視他的存在。 她選這條路蓋因陌生,且一看便知人少。 甚至可以說杳無人煙。 這是她騎了半天馬得出的結論。 這半天,她一個人都沒有遇見。 出門時天已近黃昏,又跑了這么些時候,太陽西沉,暮色四合,茫茫四野,全都昏暗下來。 “吁——”她收住韁繩,身下的馬鼻子里噴出熱氣,蹄子揚了起來。 這樣的荒野里,黑漆漆的,所以那座點了燈的地方便格外引人注目。 她驅動馬匹,一點一點靠近。 原來是一座廟庵。 有些破敗了,門口點著兩個粗布做的燈籠,都寫了“庵”字。 她伸手捏住門環(huán),試著扣了扣門。 里邊有人窸窸窣窣走來。 阮寧望了眼夜空,暗想天晚了,便在此處歇一晚,明日再動身。 這幾日就在附近溜達溜達,晾一晾謝九玄。 “什么人?” 門“吱呀”一聲推開,里頭探出個圓溜溜的腦袋。 “可否借宿一晚?”阮寧問。 小尼姑盯著她的臉發(fā)呆。 阮寧后知后覺方才想起氣糊涂了,忘了易容。 她耐心地看著小尼姑。 “進,施主請進!”小尼姑紅著臉結結巴巴。 阮寧隨她進去了。 九幽一路跟著她,直至廟庵外。 他面癱臉上閃過一絲錯愕。 他還記得阮寧可是曾經(jīng)一心要出家的人。 如今都有了小主子,夫人該不會還有這樣的想法吧? 難道生氣到了這種地步嗎? 這一晚上,他盯著廟庵苦苦思索了一整夜,可謂替小主子cao透了心。 第一縷日光穿透云層之時,他暗暗想,等阮寧醒來他再觀察一個時辰,一有不對便立即傳信回寧國公府。 決不能讓小主子傷心! 夫人要是出家,小主子不得哭淹了寧國公府。 至于主子……已經(jīng)是大人了,自己的心要自己cao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