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寫時，只聽左上角坐之人微微咦了一聲問道。

    你便是橫山近些年收的弟子，蕭子瑜嗎未曾想竟是如此年輕，倒是少年英才了。

    蕭靈隱不曾停筆，寫完后才放下筆，出聲道。

    學(xué)生自幼承蒙恩師厚愛。

    和橫山君，倒是多年不曾相見了。面容清瘦者又道。

    呈號紙。居右者道。

    蕭靈隱呈上手中有余字的白紙，二官員左右傳遞觀之，微微點頭后，居左者出聲道。

    且拿好號紙下去吧，省試成績雖佳，殿試時亦不可有所懈怠。

    學(xué)生謹記。蕭靈隱低聲道，收回號紙，出了堂內(nèi)。

    半分時辰后，天慢慢亮了，書鋪外，蕭靈隱猶在等待著一同前來的士子。

    他和沈飛等人來時，約定好請?zhí)柾戤?，一同去京城?nèi)吳英街上賣餛飩最有名的崔家大娘鋪中吃早食。

    請?zhí)柺堑钤嚽氨貍涞某绦颍瑧?yīng)試者在殿試日只有憑借號紙，才可入殿內(nèi)。

    早在前些日，他們這些通過省試的士子們就領(lǐng)取了《御試通知》，上有參加御試時需要注意的事項。觀此一書，殿試流程大多熟悉。

    又有士子，尋了茶博士，詢問宮中殿試時傳出的文人軼事，也算是增添幾分底氣。

    日光漸升，四人走在街道上，過道的僧侶們手持木魚，閑敲居民之門，大聲報曉。

    子瑜君，你可知道之前堂中居坐者何人隔著鐘聲，一人大聲道。

    許是當(dāng)朝副宰溫如成。蕭靈隱未曾回答，反而是沈飛閑閑答道。

    半山君說的沒錯，居左者乃溫相公，居右者許是御史中丞趙志成。

    蕭靈隱微低頭，默默前行。

    今日，可是好日子。還不打些精神起來!沈飛拍肩，嘲笑道。

    蕭靈隱轉(zhuǎn)了轉(zhuǎn)頭，擺正了身子，隔著斜角望起屋檐下的籮筐，上面攤著些茅草，以及少許桔梗上的露水。

    當(dāng)是，當(dāng)是。他笑了笑，卻也不怎么反駁。

    隨著眾人前行，接近鬧區(qū)，人流漸漸多了起來，行走叫賣的攤販挑著擔(dān)子沸騰的熱氣升起，天邊的積云白而厚，陽光射入大地。

    崔家大娘，到了。

    看到前方白布上書寫的四個寫意粗獷的大字，攤鋪內(nèi)的小小方桌已是坐了不少人，又有一伙計手持白面團，拉著細條長面。

    蕭靈隱停步，揉了揉被天光刺傷了的雙眼。

    第83章 第三個世界21

    此刻, 書鋪堂中, 兩位紫衣官員皆已起身，請?zhí)柕氖孔佣家灰簧⑷?，他們因此也得了空閑。

    今日真是勞煩溫相公了，若說這請?zhí)栔虏⒎沁^大, 讓我們這些人來了便是了。體態(tài)圓潤者，緩聲道。

    科舉之事，選拔英才，自是分內(nèi)之事。出廳堂, 直面天邊一角射入的晨光。

    趙志成在其身后，踱步慢行，雙手輕揚。聽聞面前的人說此話，正打算說些什么寬慰的話, 突聽身前背影微微一顫，穩(wěn)定問道。

    據(jù)說，之前省試排定名字出了不少爭論是嗎

    趙志成笑了笑, 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你我也都做過主考官，皆知前三甲的案卷皆是上上等, 分出對錯名次不過是看依據(jù)的評判而已。第一者吳光中, 詩賦論皆是上佳，挑不出什么過錯, 第二名杜文翰, 詩昂然慷慨, 頗有先人之風(fēng)，第三名蕭靈隱，策論尤為出彩，言之有物，洋洋灑灑，乃奇論也。高學(xué)士作為主考官時，密封選卷排名次時，見此論，大驚，惜其才，欲擢其為省試第一。

    哦，原來還有這般事情。溫如成邊走邊答道。

    可不是嗎那論卻是做的不錯，加之詩賦也好，大多數(shù)人也是欣賞其才?？上В质汤蓤詻Q不肯，直言取士當(dāng)重詩賦，蕭靈隱雖是奇論，但未免失了妥當(dāng)，失了中和之氣，不應(yīng)擢為第一。

    那最后就選了吳光中。溫如成停步，袖擺微微后揚。

    既是北地士子，在朝中自然更受歡迎。趙志成輕嘆了口氣。

    趙大人，我記得當(dāng)年你是吉州秋試第一，后來又選為省試第三吧。

    哦，呵呵。已是多年的事情了，若不是大人你說起，我都不曾記得了。

    吉州可真是個出讀書人的好地方，今年的榜上又有不少吉州人士。溫如成笑了笑，道。

    我們南地，或許除會應(yīng)試外別無它用，大多士子重視科舉，不過是以此謀得一個出身前程罷了。

    如今朝廷，南北各占一半。比之當(dāng)年，朝中士子盡北地，已是讓人大為寬慰了?？婆e教化之事，利民利國。為謀前程而讀書，也未嘗不可。你我又不是那些北地高門大戶出身，如今有這般成就，都是當(dāng)年長輩縮衣節(jié)食，勤儉持家，存下銀錢供我等求學(xué)所致。通宵達旦，徹夜苦讀，哪個讀書人沒經(jīng)歷過，既然比不得高門大戶，自然更是負擔(dān)重重，你也應(yīng)是理解謀取前程之事的。溫如成緩緩勸慰道。

    愚懂，但亦可悲。當(dāng)年，我等求學(xué)，尚有一番意氣?？扇缃衲爻衅揭丫?，早已失了鋒芒，詞臣阿諛奉承，欺瞞媚上，像那個北地吳光中，出身河中吳氏，吳家寶樓，藏書萬卷，誰人不知。想他坐擁寶山，見識不凡，偏偏做的些什么詩賦，竟全然一片雕琢粉飾，全無賢人之風(fēng)范，這樣的士子，還能奪得第一，可曉得如今朝中人大多如何想得。當(dāng)我大晉立國之初，帝王提拔寒門子弟，硬生生擢落朝中宰輔，高門之子弟。可如今呢這朝廷，這江山，這百姓，又有多少人還在意趙志成的聲音慢慢低了下來，直至毫無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