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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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她的露面,整個街道霎時一靜。 聶槐亦被驚艷一瞬,他雖早就曉得此輛馬車載的是陸錚之妻,但此前只聽說過,這位陸夫人是陸錚微末時娶的,便猜想多半是個粗鄙農婦,大字不識,哪曉得陸錚之妻竟生得如此貌美。 面對美人,聶槐不好意思口出惡言,止住了話。 知知卻不打算這樣任由他詆毀自家夫君,輕聲道,“這位公子如何稱呼?” 美人問話,聶槐下意識答,“我姓聶?!?/br> 知知頷首,“原來是聶郎君,方才聽聶郎君一番闊論,似乎對我夫君諸多不滿?” 聶槐見她輕聲細語的,不似那等耍潑婦人,心下惋惜,這等妙人兒如何成了陸錚那莽夫的妻,但嘴上倒答,“夫人莫怪,但陸錚的品行,我的確恥與為伍?!?/br> 知知揚起笑,毫不在意道,“聶郎君所言,確有些道理。但并非我夫君品行低劣,品行低劣的,怕是另有其人。” “夫人何出此言?”聶槐質問。 知知微抬下巴,面上沉靜,開口道,“我夫君縱有千般萬般不好,獨獨沒干過一件事——欺辱婦孺!聶郎君與同窗既不滿我夫君,為何不去同他當面辯駁,卻偏偏來欺負我一小女子?律法中,尚有一句,罪不及婦孺,更何況,聶郎君還未給我夫君定罪,為何又叫了這些人來,仗著人多勢眾,欺負我一小女子?” 知知不緊不慢說罷,一字一字道,“以多欺少,恃強凌弱,欺軟怕硬,說的便是聶郎君,同您的這些同窗了。” 聶槐與他身后同窗俱被說的啞口無言,面上臊得滿臉通紅。 知知又道,“方才聶郎君詆毀我夫君不仁不義,卻不曉得,真正不仁不義忘恩負義之人,恰恰是你!起初鄖陽郡守引狼入室,縱蔣家入了鄖陽,是我夫君一力保住鄖陽。而后廣牧被困,鐘氏求我夫君斬斷蔣鑫后路,我夫君亦當即應下,未有遲疑。廣牧不敵,又是我夫君應鐘氏之邀,襄助廣牧,以一敵三,沙場搏命,逼得蔣鑫退兵,解了廣牧之困!” “我倒要問問,我夫君究竟哪里對不住你!又是哪里對不住鐘氏!哪里對不住廣牧百姓!要受你如此羞辱?” “我夫君心念廣牧百信,城門外以一敵三,不動一兵一戈,逼退蔣軍,是為仁!我夫君不計前嫌,襄助鐘氏,是為義!倒是聶郎君同你那些同窗,狼心狗肺,居心不良,為一己私利,搬弄是非,欺騙百姓,才是真正的不仁不義!” 知知一字一句,她雖不像聶槐那樣慫恿做戲,但聲音清亮,邏輯明晰,氣質溫然,反倒令那些先前被聶槐哄住的百姓們深覺羞愧。 有百姓當即揚聲道,“陸夫人說的對。陸大人救了我們廣牧,不該受此羞辱!” “是啊,那日要是沒有陸大人,廣牧如今還不知是什么樣子的。做人不能這般忘恩負義!” 民眾雖容易被蠱惑,但當事實擺在面前時,他們也會真正看清楚,誰是誰非,誰對誰錯。 鐘氏雖好,但陸錚卻是救了全郡百姓,無論如何,稱他為陸逆,且當街欺辱他的妻子,心存善意的百姓們俱看不過眼。 聶槐早已傻眼,被民眾們指指點點,同他身后那些同窗,更是無地自容。 這時,馬蹄聲漸近,一玄衣男子翻身下馬,疾步沖人群走去。 第30章 軟肋 街道上人聲鼎沸. 陸錚沖人群走去, 他匆匆從營里趕來,身著盔甲,氣勢非凡, 不自覺的,眾人皆為他讓開一條道。 他入了人群,看見知知的身影,疾步走到她跟前,上下打量, 見她毫發(fā)無損, 心下稍安。 “可傷著了?”陸錚問。 知知見了他,面上流露喜意,乖順搖頭, “沒有,夫君?!?/br> 陸錚這才回身,面上滿是寒意,冷冷的目光瞥向鬧事的書生,一晃而過,停在為首的聶槐身上。他是武將, 自然非一介只知玩弄權術的書生可比,登時看得聶槐下意識一縮。 聶槐嚇得退了一步, 心里猶自安慰自己,陸錚就是再暴怒,也不可能當街行兇,才勉勉強強沒落荒而逃。 正當他安慰著自己時, 忽的,陸錚驟然從隨從身側抽出一柄劍,面如殺神, 神情淡漠,欺身上前,劍意洶洶,雪白劍刃猛地逼近聶槐的脖頸。 “啊——”聶槐駭得大叫,額上一滴冷汗砸在劍身上,雙目發(fā)直望著那霎時抵著自己喉嚨的劍刃,渾身僵直,不敢動彈。 眾人亦驚慌出聲,以為陸錚真要當街怒斬聶槐。 然而,陸錚在那一刻停住了動作,神色漠然,看著聶槐的神情,如看微不足道的小小螻蟻. 聶槐死里逃生,大口喘著氣,哆嗦著嚷道,“陸錚,你敢當街行兇?!你不怕背上屠戮無辜百姓的惡名麼?!” 陸錚面無表情,眼神冷得嚇人,唇邊帶著蔑意,道,“我今日便當真砍了你,又如何?” 聶槐聽了這話,仿佛捏住了陸錚的把柄一樣,立馬大聲道,“諸位看,陸逆方才所言,竟要因為政見不同,當街拔刀,斬殺我與同窗,此等暴虐性情,如何能治理兗州,如何能為一方之主!上天有好生之德,世間竟有此等嗜殺暴虐之人!” 陸錚毫不在意嗤笑一聲,微微抬頭,猶如頭狼的嗜血目光,一一掃過聶槐及其同窗,輕蔑道,“政見不同,你也配?你居心叵測,糾集這么群狼心狗肺之輩,當眾圍堵我妻的馬車,不就是想逼我動手麼?” “今日告訴你,同你身后那些狗營之輩,我陸錚什么都敢!有什么手段,盡管沖我來,躲在背后行此勾當,算什么男人?若你同你身后之人膽敢動我妻子分毫,天涯海角,我必誅之!” 聶槐未想他竟如此強硬,仿佛絲毫不懼人言可畏,更不在乎什么名聲,大聲慫恿眾人,道,“此等性情暴虐,當街行兇者,如何能掌一州,如何能造福兗州百姓!” 陸錚神色冷厲,毫不掩飾自己的兇悍,長劍遙遙指過聶槐與他身后同窗,道,“連自己的妻子都護不住,談何造福一方百姓。你不必拿圣人大道理來壓我,我陸錚不吃著這一套。” 微頓,又道,“倘若像你這樣,當街欺辱婦孺,卻要叫旁人忍氣吞聲,才叫仁厚的話,那我的確做不到。誰愛這仁厚的名聲,誰拿去,這虛名,我不要也罷?!?/br> 說罷,收回劍,隨手一丟,沉聲道,“捆了,丟進牢里,徹查此事!” 聶槐和他同窗俱傻眼,被領命上前的將士五花大綁,滿是臟污的帕子堵住了嘴。 倉惶之中,聶槐下意識看向四周的百姓,寄希望于陸錚強硬手段激起民憤,哪曉得,滿街的百姓非但無人出聲,反倒有個殺豬屠夫大聲應和。 “說得對!誰敢動我朱老三妻子分毫,我也絕不留情!我管他勞什子的仁義道德,誰忍了誰是軟蛋!” 本來書生是弱勢,百姓自然會偏向弱勢,陸錚但凡敢動手,皆要被眾人唾棄。 然而,先有知知一番澄清,將陸錚塑造成了救兗州于水火之中的英雄,后有陸錚凜然無懼,寧肯不要虛名,也要護著親眷。 圍觀百姓其實并不在意誰主兗州,鐘氏也好,陸錚也好,于他們并無太大的干系。但陸錚那一句“我連自己的妻子都護不住,談何造福一方百姓”,實打實拉了不少的好感,百姓中男女老少皆因此動容。 亂世中,誰不是如此,只求家小平安,哪管那些夸夸其談的大道理! 當街鬧事者被帶走,圍觀百姓亦瞧夠了熱鬧,陸續(xù)散去。 人群中,一半百老頭兒,花白頭發(fā)亂糟糟,酒糟紅鼻,滿身的酒意,腰間掛了一酒囊,嘿嘿一笑,道,“有意思!真有意思!” …… 解決了攔路的聶槐等人,陸錚親自送知知回了太守府。 進了正院,陸錚便三言兩語打發(fā)了青娘等人,待只剩二人獨處時,知知盈盈一笑,笑眸明亮,輕聲喚他,“夫君?!?/br> 只這一句“夫君”,陸錚便覺通身舒暢,心下無比快活,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悅,一下子將知知打橫抱起,大步朝正房走去。 知知被嚇得攬住他的脖子,雙手抱得緊緊的。 陸錚見她可憐模樣,又想起方才之事,不由后悔道,“早知如此,我便親自去接你了,叫你平白被人欺負了去?!?/br> 知知仰起臉,眨眨眼,道,“夫君方才來的遲,沒瞧見我舌戰(zhàn)群儒的英姿,我可沒讓人欺負了,是我欺負了旁人?!?/br> 陸錚心下發(fā)笑,心道,就她這軟綿綿的性子,還欺負人,至多如小貓撓人般,不痛不癢來幾下。但嘴上卻是配合道,“是,我的知知最厲害,乃吾賢內助?!?/br> 疾步入了正房,陸錚顧不得其它,踹上門,立刻低頭去吻知知的軟唇,他的動作有些急躁,透著點迫不及待的感覺。 知知被他吻得漸漸喘不上氣,整個人軟在他懷里,雙手不由自主揪著男人的衣襟,灼熱氣息在二人唇齒間流連交換著,頓時連氣氛都變得旖旎。 陸錚匆忙間騰出手,細心將知知的發(fā)髻簪子拆了,心里雖急,卻生怕弄疼了懷里人,動作上越發(fā)小心細致。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小夫妻久別勝新婚,一個急不可耐攫取,一個軟綿無力的任人索取,輕哼□□之聲不絕…… 一場纏綿情事畢,知知渾身乏力,眼角緋紅,嗓子微啞,連手指頭都懶得動了,生怕陸錚還要來,委婉趕人,“夫君今日沒正事麼?” 陸錚右手卷著知知柔軟的發(fā)把玩著,心不在焉道,“沒什么事,今日在家陪你?!?/br> 他一早得了消息,知道今日妻子進城,早把事情都推了,反正也無心處置。 知知見趕不走人,將衣領攏好,側身看向陸錚,仰臉道,“夫君,我們往后還回衛(wèi)所麼?” 陸錚想了想,道,“我打算在廣牧安頓下jiushig來,你也曉得,如今這里是我的地盤了,我走不了?!?/br> 說罷,又怕她思念衛(wèi)所,便道,“你若是想回,我日后陪你回去小住些日子。我們的院子,我讓人留著。” 知知搖搖頭,面上盈盈笑意,“沒關系,夫君在哪里,哪里便是我的家?!?/br> 陸錚見她笑容暖融,雙眸明亮望著自己,心中暖暖的,猶如倦鳥歸林,整個人頓時有了歸屬感,忍不住道出心聲。 “我亦是?!?/br> 他前半生孤身一人,雖有母,卻如孤兒無甚區(qū)別,然好歹上天待他不薄,竟將知知送到他身邊,無論何時,陸錚憶起當日自己應下那嬌嬌怯怯小女子的請求時,都只覺得慶幸萬分。 …… 次日,黃巍來了府里,陸錚叫人將聶槐等人丟進牢里后,便叫黃巍徹查。 聶槐等人不過是沽名釣譽的書生,自然扛不住審問,甚至都不用動刑,便將幕后之人全盤托出。 “是鐘氏所為?!?/br> 陸錚面無表情,一目十行掃過黃巍遞過來的文書,“鐘氏我會處置。再去查,李多接江氏之事,是我親自吩咐,知道的人不多。誰將這消息透出去的,給我查個清楚,但凡與此事有關者,一個都不能放過?!?/br> 他雖武將出身,卻并非暴虐嗜血之人,但昨日之事,觸及他的底線,自是不肯輕輕揭過。 黃巍自是領命下去,陸錚卻不久留,疾步出府,策馬向如今鐘氏所住之處而去。 鐘氏府邸,陸錚揚長而入,立于庭院中,漠然道,“叫鐘章出來?!?/br> 片刻,鐘老爺子被請了過來,起初還不解其意,后來看了陸錚給的證言,霎時面上失了血色。 陸錚本想給鐘氏留個面子的,偏偏他們非要暗地里動手腳,動手腳也就罷了,偏偏動了他的軟肋,這對于殺伐果決的陸錚而言,既是挑釁,亦是威脅。 “鐘章,我本不欲同你鐘氏撕破臉皮,然你鐘家欺人太甚,竟將算盤打到我妻身上。當我陸錚死了麼?”陸錚神色冷冷,毫不留情面。 鐘厲氣急,拔刀相向,怒指陸錚,“你敢對我祖父不敬!若非我鐘氏相讓,你以為你能拿下兗州?” 陸錚嗤地一笑,“若非沒有我相助,你鐘氏能守住兗州?” 鐘厲還待說什么,鐘老爺子已厲聲喝住他,“阿厲,閉嘴!” 鐘老爺子閉目,上前一步,驟然跪倒在地。 “祖父!”鐘厲雙目血紅,聲幾泣血。 鐘老爺子卻不理,跪在陸錚面前,一字一句道,“是我教子無方,縱得鐘氏子弟干出這等背信棄義之事,還求饒我鐘氏子弟一命,即日起,鐘氏一族退出兗州,君掌兗州一日,我鐘氏子弟絕不入兗州一步!” “祖父!”鐘厲瞠目怒喝。 陸錚面無表情,搖頭,“交出策劃此事之人。否則,莫怪我今日不留情面?!?/br> 鐘厲見自己自小敬佩的祖父跪在陸錚面前,終于忍不住了,將刀啪的一聲丟開,大聲道,“是我干的,我愿一力承擔!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作者有話要說: 陸錚好兇一男的…… 媳婦面前:么么噠 外人面前:想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