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為什么呢？”他感覺自己正在哄小孩。

    “因為哥。”

    “因為我？”

    “因為哥太無情了，你的心里有好多人......”

    徐明朗愣住了，老實說面對這種像告白一樣的話，他沒辦法像之前那樣當做玩笑，糊弄過去，畢竟對方是愿意為了他付出生命的人。他渾身僵硬，不知道作何反應，呆呆地等著下一句。

    可是周雪榮卻挺直了腰板，沒有下一句。

    第62章人體雕塑

    審訊室內，手戴鐐銬的青年頓了頓，陷入沉思。長達兩個多小時的鑒定審訊，康教授也有點累了，他摘下眼鏡，揉了揉被鼻托壓得發(fā)酸的鼻梁，說：“你的卷宗上寫著，你和周雪榮是情侶關系?！?/br>
    徐明朗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

    “你覺得周雪榮是怎樣一個人？”

    徐明朗擠出一個笑，卻并沒回答。

    面對這樣消極的態(tài)度，康教授并不著急，因為他總有把握撬開每一張他想要打開的嘴……

    “那你覺得，是什么導致了他的躁郁癥？”

    徐明朗的身形突然僵住了，良久他開口：“你怎么知道......？”

    “通過你的描述，很多細節(jié)都佐證了這是躁郁癥發(fā)作的現(xiàn)象，和一般的抑郁癥相比，躁郁癥發(fā)作更頻繁，情緒也更加不穩(wěn)定，容易伴隨心境高漲和精力旺盛。他甚至可能伴隨一些精神分裂的癥狀?！笨到淌谶呎f邊觀察著對面人的反應，在看到徐明朗徐明朗扼制顫抖的下唇時，語氣變得更為篤定，“我猜這個周雪榮也早就知道自己得病了，他在控制自己，卻總有控制不住的時候，每當這個時候他都會很自責，對嗎？”

    徐明朗的臉上浮現(xiàn)出痛苦。

    “都怪我?！?/br>
    “是我一直忽視他的痛苦，一面懷疑他，一面又想了解他，他從哪里來，要到哪而去，為什么知道內幕又不能說出口?！?/br>
    “他是一個謎。可撥開層層迷霧行盡至最后，我才發(fā)現(xiàn)，他想要的一直很簡單?！?/br>
    徐明朗像在自言自語，雙眼被頭發(fā)遮得嚴嚴實實，誰也看不到那之下躲藏著一雙怎樣心碎的眼。

    康教授露出一個發(fā)自真心的笑容，翻動桌面上那些他早就爛熟于心的資料。翻到其中一頁，上面記錄的是嫌疑人的社會關系，上頭寫的明明白白，周雪榮和徐明朗維持著多年的同性情人關系。

    但上面沒有提到周雪榮有任何就醫(yī)記錄。

    康教授回想徐明朗所說的故事里，周雪榮提到過他是學雕塑的。

    姓周......又是雕塑家......

    康教授喜愛藝術，因為工作的緣故，有機會和一些從事藝術的前輩結交，國內頗有名望的幾位國畫大師他都認識，甚至有時到北京出差時還會約出來吃頓飯。前兩年他被一個大師帶去過畫廊參觀，在那兒和一位叫周舒華的雕塑大師有過一面之緣。

    他之所以記得清楚，都是因為周舒華先生的作品。當時那畫廊是在一棟寫字樓的頂層，頂很高，裝潢并不豪華，但綠植很多。

    周老先生的作品被放在畫廊角落，他乍一看還以為是根浮雕柱子，上面爬滿了綠蘿之類的藤蔓，走近看卻嘆為觀止，因為那其實不是根柱子，而是一個男性身軀形狀的巨大雕塑，頭部是破碎掉的，數(shù)不清的綠色藤蔓從里面向外蔓延，如同生命在具象化的向外流淌，雕塑風格前衛(wèi)，效果非常震撼。

    康教授詢問雕塑的作者是誰，一位坐在沙發(fā)上的老人顫悠悠站了起來，當時他想“這么一位老先生，看不出創(chuàng)作理念還挺新潮。”

    老人卻說那雕塑是他孫子做的，他年紀大了，做不動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本事教給孩子。

    同樣姓周，又都是搞雕塑的，會不會有這樣一種可能，周老先生的孫子其實就是周雪榮？

    康教授往后翻了幾頁，里面對于周雪榮這個人的信息并不多，他于是拿出手機，輸入了“周雪榮”三個字。

    遺憾的是，周雪榮并沒有百度百科介紹，但好在有藝術網(wǎng)站的文字報道，還有一個視頻訪談?？到淌诎咽謾C調至靜音，點開了視頻。

    視頻是主題是采訪藝術領域里的新銳，輪到雕塑這塊，就屬周雪榮年輕又有才華，按女主持人來說，就是“很多人都看好他”。

    他跳過女主持那些吹捧皮囊的廢話，跳到了中間，周雪榮確實如徐明朗所說，發(fā)尾留到了下巴頦，但并不顯邋遢，反而襯得他的臉沒那么有攻擊性了，腦袋后還扎了揪，似乎是年輕人的時尚。周雪榮說話神態(tài)很平緩，精神狀態(tài)也很好，眉骨高聳卻并不顯陰郁，因為那眼里閃著年輕人才有的光芒。

    看字幕，周雪榮在講述他的創(chuàng)作理念，他鐘情于用男性的身軀塑造作品，是因為他認為男性的身體更適合傳達“毀滅”的美感。越是被認為無堅不摧的存在，被毀滅時造就的視覺沖擊就越大。

    說到這里，康教授腦海里浮現(xiàn)出那個巨大的、破碎的人體雕像。

    女主持借題發(fā)揮，詢問周雪榮有關兩性方面的話題，旁敲側擊的問他是不是喜歡男人。周雪榮有點尷尬，露出了一個孩子氣的笑，搭配他像職業(yè)籃球運動員般的身材，有種違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