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夢然點頭：“就在你昏迷期間，我偶然在廁所聽到教官們提過那個U盤，他們提到好幾次‘教育局那邊’，我聯(lián)想了一下，這里面的東西很有可能和這家書院背后的‘保護傘’有關?！?/br>
    苗放一聽，既興奮又害怕的問：“那他們一直找不到的話，下一個被懷疑的不就是我了？”他想到室友空出來的床鋪，又問：“對了，我室友的事怎么解決的？”

    “他傻了?！?/br>
    “傻了？”

    “那天我們好多人都看到他，他被教官架著往醫(yī)務室走，整個人跟爛泥一樣，渾身濕透了，尤其是那雙眼睛，感覺完全沒有光。就在昨天，他家長來學校了，說什么都要把孩子接回家，還揚言要告學校，昨天下午的自習都停了?！蓖鯄羧幻蚓o了嘴唇，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她做這個表情時竟有些悲天憫人的凄婉，多了分鮮少流露的感性，“你們那天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他怎么會變那樣？”

    苗放一五一十的把那噩夢經(jīng)歷都說了出來，他猜測室友的癡呆可能是長時間腦缺氧導致的。

    “這個學校比我想象的還可怕?！蓖鯄羧荒樕祥W過一絲懼意，卻很快被堅毅代替了，“我有一個想法?！?/br>
    “你說?！?/br>
    “我想盡快離開這里，趁校方的人還沒懷疑到我們之前，我們要把U盤也一起帶出去?！蓖鯄羧贿×巳拔乙欢ㄒ映鋈?，我要告訴世人這里發(fā)生的一切！”

    第91章書院尋尸（12）

    畫面再轉(zhuǎn)，已是深夜。伍常德從床上坐起，他看了眼時間，連燈也沒開，把早就準備好的棉衣塞進被窩里，弄成鼓鼓囊囊的形狀，走到門前，從小窗口往外看，在確認走廊里沒有熟悉的人影和手電燈后，他躡手躡腳的走了出去。

    他在走廊一路狂奔，與時間做賽跑，只用了不到一分鐘就跑到了教學樓出口，他數(shù)了不到十個數(shù)，王夢然和曲藝也到了。他問短發(fā)女孩：“東西帶了？”

    他所指的鋼筋剪。女生們時常被安排做室內(nèi)清掃，而一向文靜乖巧的曲藝在上周被委以“帶領女生室內(nèi)掃除”的重任，得到了暫時保管鑰匙的資格，王夢然借著這個機會，打開了平時絕無機會能打開的器械室門，從里面找到了一把鋼筋剪。

    那天她拿完東西出來，滿腦子都是水泥地上古怪的暗色污漬，還有那個大號T型尺一樣的鐵架子。她好像知道了伍常德的室友在那個下午經(jīng)歷了什么，這也更讓她篤定了這個U盤的重要性，她把慌張和內(nèi)疚小心收好，內(nèi)心底有個聲音在說：你很快就會離開這個噩夢，到時所有人都將知道這里發(fā)生過的罪惡。

    王夢然從校服里扯出一把大鉗子，交給了伍常德。

    三人都是輕裝上陣，除了身上穿的這套衣服和一個鋼筋剪以及U盤外，什么都沒帶。王夢然看上去很從容，而曲藝則一臉的惶恐，胸口不斷起伏著，看上去和外表一樣文弱，這讓伍常德不禁質(zhì)疑這樣一個女孩怎么會大膽的加入逃跑的隊列中呢？

    直到他看到兩人緊緊交握的手，才明白了些什么。

    他們貼著墻角，接著矮灌木的遮擋一路往大門口跑，王夢然身體素質(zhì)很好，一溜煙跑在最前頭，連U盤掉出來都渾然不覺，還好伍常德及時撿起。三人在鐵網(wǎng)前蹲著，透過樹影看向保安亭，里面的燈還開著，卻沒有人。見狀，伍常德開始用鉗子夾鐵絲，兩個女孩負責把風。

    鐵絲不似想象中那么堅韌，可密度卻不是蓋的，無論他動作再怎么快，也沒法在短時間內(nèi)把鐵網(wǎng)剪出個大洞，于是打算修剪出一個半弧形，再向外凹，不論怎么辦，只要能把身體擠出去就行，而就是在這時，王夢然突然說：“保安在往我們這邊走了?！?/br>
    伍常德嚇得鉗子差點脫落，他想著“怎么會這么快”，可沒人能夠回答他這個問題。他手忙腳亂的剪鐵絲，卻因為恐懼，使得效率比之前還低。曲藝在后面用哭腔不停地問“怎么辦啊”，讓他更是沒法冷靜。在短短十幾秒內(nèi)，他就把最壞的后果全都想了一遍，手上的動作也慢了下來。

    王夢然小聲催促：“別停??！”

    他停下動作，把鉗子遞過去的時候，十根指頭都是僵的。

    “不行。還是太冒險了?！?/br>
    兩個姑娘都傻了眼?？赏鯄羧灰矝]多問，接過了剪刀自己剪，曲藝更是不用多說，也留了下來。伍常德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跑，他沒有冒失的跑回樓內(nèi)，而是躲在了后山的灌木后，等著天快亮時才躲進廁所，裝作剛解手完往寢室走。回到熟悉的寢室，他坐在床邊，將鞋底撣掉泥土，把衣服上的葉子和枯枝都挑干凈，卻摸出了兜里的U盤。

    他看著手心的金屬塊，愣了好久。

    一段不屬于自己的回憶，卻令苗放淚涌如泉。

    當時的伍常德以為兩個女孩已經(jīng)成功逃脫，只有膽小的自己深陷地獄，每每太陽落山都覺得懊悔，埋怨自己當初為什么沒能果斷些？

    可當時的他不知道的是，王夢然和曲藝在他躲到后山不久就被發(fā)現(xiàn)了，那把從器械室里偷拿的鐵鉗讓校方聯(lián)想到那個U盤，認為她們和伍常德的室友是同伙?？芍钡阶詈螅麄円矝]能從兩人身上找到U盤。而這些都是伍常德被抓住后，一邊被虐打，一邊聽到的事了。

    距離伍常德放棄逃跑后不出三天，他就看到學校里開始裝監(jiān)控，更糟糕的是，大門邊高桿燈上也安了監(jiān)控，把整個書院變成了一座高塔，光靠一個人的力量是根本逃不出去的。而在這所書院里要找到一個信得過的人，在某種程度上比逃出去還難。

    伍常德及時認清形勢，想著既然逃不出去，就要努力在這高墻里過得好。為此，他做了許多他原先不會做的事，慢慢拿捏和教官說話的態(tài)度，不能太諂媚，不然顯得有所圖。他也留意那些身上沾著煙味的男同學，以及背地里謾罵學校的人，再借著掃除的機會，和教官通風報信，以示忠誠。

    苗放被困在回憶里，只感到滅頂?shù)膲阂?，就好像失去了全部希望，心中一片荒蕪，然后眼前畫面一閃，他看到了他自己渾身赤裸而狼狽的蜷縮在床板上，眼中充滿驚恐和提防。伍常德就躺在對面，靜靜觀察自己。

    他終于明白伍常德最初的戒備是從何而來，也懂了對方眼中的自己有多幼稚。

    剛?cè)雽W的他，不正是伍常德原先的模樣嗎？

    無數(shù)回憶碎片像雪花般紛至而來，他看到伍常德是怎樣在深夜的廁所間中啜泣，又是怎樣一轉(zhuǎn)眼換上冷漠的面具，看著其他同學在自己眼前被虐待、羞辱，卻一言不發(fā)。

    他的兜里裝著教官塞給他的煙，說是賞給他的，他腆著笑臉把煙頭湊過去，尼古丁又苦又辣的感覺沾在了舌頭上，他笑著說“謝謝教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