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懿果看著他下床，走出房間，看見他開口對著自己說話，卻什么聲音都聽不見。她開始驚慌，為什么？情緒沒有受到刺激也會出現(xiàn)失聰?shù)那闆r，這是不是說明，她的病情又嚴(yán)重了？

    晚飯做好了，她還在床上放空，陳晨進(jìn)來的時候就看著她裸著半個肩膀，兩眼直直的看著房頂。也沒惱也沒氣，反而是為她找了件衣服。

    “怎么不吹干頭發(fā)就躺下？”

    “忘記了”

    “走，先吃飯去吧”

    “好”

    ......

    他們之間的對話像是一對兒普通的夫妻，平淡，簡單，又很自然。坐在餐桌前，他還懂得照顧她，用餐的時候，他還未她夾菜。陳懿果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想問，又怕打破這一刻的美好。一直隱忍，低頭不語。

    “這幾天都在干什么？”陳晨突然關(guān)心起她日常的生活，邊吃邊問著，他覺得，今晚的飯菜格外的香，就像是mama還活著的時候，一家人圍在一起，時刻都充滿幸福的味道。

    “沒什么，就是看看書”

    陳晨很想說“你可以出去走走”這樣的話，他斷定，陳峰必然會出現(xiàn)。可是，話到嘴邊他又止住了。他突然不想她招搖過市，更不想陳峰出現(xiàn)，打破不容易維持的平靜。頓了半響，他又開口了。

    “你覺得陳峰是個什么樣的人？”

    陳懿果放下碗筷，怔怔的看著他。因為失去了與外界的聯(lián)系，她消息閉塞到一無所知。也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提起了那個人。

    “不好說嗎？”看著她眼底的猶豫，他有些不高興，反問的語氣也重了許多。

    “不，不是的”她連忙搖頭，解釋起來，“只是不知道從何說起，和他的交集不多，不好評價”

    他以為她在逃避什么，或者說是在包庇陳峰，不悅之情越發(fā)的明顯。

    “那就從你知道的說”

    他的聲音陰沉冷硬，她聽著一哆嗦，斷斷續(xù)續(xù)的說了起來。

    “我，我不喜歡他，小時候他就欺負(fù)我，而且，看起來他很壞，有點兒怕。你不在家的時候，他經(jīng)常和阿姨一起找我麻煩，后來，我就不回來了，可是，他會欺負(fù)弟弟和外婆，還把我的工資要了去。但是，他也沒向陳紅和阿姨那樣，真的打傷過我，所以，我說交集不多的......”

    她解釋的小心翼翼，不時的偷偷抬頭看著他的表情。那股子懼怕的感覺讓他心里發(fā)堵。尤其是她說道小時候被欺負(fù)的事情，他的眼前會浮現(xiàn)出幼小的她，隱忍著世間的不公平，堅強(qiáng)活下去的表情。本來，他是心疼她的，是答應(yīng)外婆照顧她的?？墒?，為什么會發(fā)生后來的事情，改變兩個人之間的關(guān)系呢？什么時候，單純的她，變了呢！

    他還記得，陳懿果十歲的時候被陳峰推入井中差一點兒淹死。若不是他放學(xué)回來的早，恐怕，這個世界上再沒有她這個人。當(dāng)時，他看到面色蒼白，渾身冰涼的陳懿果時，嚇的人都失了魂。那個時候，他16歲，抱著沒有氣息的她就向醫(yī)院跑，他知道，家里不會有人叫醫(yī)生更不會有人幫他?，F(xiàn)在想來，那個時候的陳懿果命還真的大，足足搶救了一晚上，她才醒過來。陳晨激動的差點兒落淚，陳懿果卻在第一時間找吃的。

    這才了解，自從他住校，她又恢復(fù)到了饑一頓飽一頓的生活，大概也是很久沒吃飯了吧。他給她買了一小份粥，看著她吃的狼吞虎咽，而后沒心沒肺的關(guān)心他的生活，似乎，被扔在井里的人是他一樣。打那以后，他每周都會在房間里放點兒零錢，也會在經(jīng)常去的飯店和老板打招呼。只要陳懿果去，就給她上點兒好吃的，他會每周末去結(jié)賬。可是，他不知道的是，這份關(guān)愛在溫暖她的同時也引來了陳紅的嫉妒，她在背后威脅陳懿果，騙她的零花錢。若不是有那個秘密的飯店，估計比之前還餓吧。

    在最困難，在即將死亡的時候，他總是第一個出現(xiàn)，拉她脫離苦海。這樣使得她越來越依賴他，百分百的信任，再到愛到骨子里。

    腦海里的一幕幕讓原本的陳晨也覺得，這樣的陳懿果怎么會和陳峰好上？但是，那個視頻又如何解釋？他盯著她，發(fā)現(xiàn)她停下了吃飯后順勢夾了一些以前她比較喜歡的茄子。

    “把飯吃掉，不要?！彼詾樗麜鷼?，卻沒想到，是這般溫柔的態(tài)度。就像是以前，她餓的頭暈，他不僅偷偷的帶她出去吃東西，還會安慰她。

    想到之前的生活，雖然苦雖然難熬，可是有他在，她就心安。像是冬日里的小草，總能挺過寒冷。而今，他們的關(guān)系除了尷尬，還有他對她的恨意?？v使她使出渾身解數(shù)，他們之前的誤會也無法解除了。何況，她的身體還不知道能撐到什么時候，關(guān)于他們之間的真相已經(jīng)不重要了。

    一想到有一天再也見不到陳晨，她的心底就像有根刺深深的扎著。她太貪戀有他的時光了，就算他與別人成家，那她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也是幸福的。當(dāng)時，她把心境說給李晴和周婷時，她們氣的罵她，可是，她們又怎么會知道。一個經(jīng)常與死神打交道的人，一個在欺辱種長大毫無尊嚴(yán)的人來說，她們口中，陳晨的微不足道就是救世主。

    “你哭什么？”看見她臉上的淚珠，他先是一愣，而后就是煩躁。他想不出頭緒，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但是又理不清。好幾次都是如此，但凡和她相關(guān)的事情就會出現(xiàn)頭疼欲裂的癥狀。

    “沒有，就是，很謝謝你”像那個時候一樣，她破涕為笑，傻傻的知足。

    他記不起來具體緣由了，只覺得，陳懿果的身上有他不了解的地方，是記憶中的也是被遺忘而不能去想的。

    “你不喜歡陳峰，那么，視頻是怎么回事？”他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說到底是不甘心。

    陳懿果頓了頓，很認(rèn)真的在看著他，并不是要辯解什么，而是那個視頻，是她的恥辱。她不說，陳晨永遠(yuǎn)都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才是始作俑者，但是，她不能說。如果這個時候陳父和陳晨起了矛盾，她不敢想象，陳晨是否可以站在她這邊，如果不是，那么她會深處十八層地獄，比現(xiàn)在更痛苦。所以，陳懿果在吸了吸鼻子之后略掉了陳父，簡單的描述了當(dāng)時的場景。

    “陳峰說如果我不配合，他就拔掉弟弟的所有設(shè)備，停掉所有的支持，而且，他拿出了你的簽字授權(quán)，是給醫(yī)院的，我認(rèn)得你的字，所以，我沒有辦法?！?/br>
    “我簽的字？你確定嗎？那上面怎么寫的”陳晨不可置信的反問了一句，他實在想不起來有這么一回事。自從經(jīng)濟(jì)獨立，有一番作為之后，他不再受家里牽制，在一些事情上可以說獨斷專行，縱使如此，父親也不能把他怎樣。

    “是的，我確定，那上面寫著關(guān)于文進(jìn)的治療決定均由陳峰做主，包括治療方案的實施以及放棄治療。不會錯的，我仔細(xì)看過的?！?/br>
    “但是，我那段時間即使回國，也沒有與他們見過面?！?/br>
    “那個授權(quán)我偷了出來”她說的很小聲，生怕他責(zé)怪，低著頭，像是很后悔方才的言語。

    “在你身上？去拿來”

    “蹬蹬蹬”的，她跑去臥室打開了小粉箱子，在很深的夾層里，她掏出信封交給了他，并且，擁著很期待的目光在看著他。

    陳晨終于明白了她的一些舉動。無論走到哪里總是帶著小箱子，里面即使空空，她也不會隨意丟棄。原來，那里面藏著一些物證。

    “你繼續(xù)吃，把這碗湯和菜吃掉，不許剩下，否則，有你好看的”

    說完他沒再理會她，陳懿果倒是聽話，吃的很認(rèn)真，一言不發(fā)的等著他的結(jié)論。

    陳晨拿著那張紙，自己也嚇了一跳，簽名處確實是他的字跡，無論怎么看都不會錯。但是，看了一會兒他就笑了，陳峰聰明，但不是一個細(xì)心的人。

    “吃好了？坐過來”他拉開旁邊的椅子，把她招呼道身邊，指著那張紙津津樂道的說著“你看這字是說的，卻不是自然的寫上去的”

    陳懿果順著他手指劃過的方向看著，搖了搖頭，她看不出什么貓膩。

    “笨！看這個地方，用手摸摸”

    “啊，是筆不對嗎？”

    “你氣我的時候倒是挺會的，現(xiàn)在怎么笨的要死。這樣能看到嗎？”陳晨把那張紙沖著燈光舉了舉“這里，明顯的針刺痕跡，估計他們是用細(xì)細(xì)的針做了關(guān)鍵筆畫的定位，而后請人臨摹的”

    “所以，紙的背面不光滑是不是？”陳懿果驚呆了，她完全沒想過還可以這樣cao作，真的是匪夷所思呢！

    “下次看清楚點，自己傻到掉進(jìn)別人圈套里都不知道，笨死算了”

    “哦”

    她還在想著，陳峰這么做是為了什么呢？單純的欺負(fù)她？好玩？在她看來，陳峰不像是有城府的人，壞是壞，沒有心機(jī)罷了。

    “關(guān)于外婆......如果我說不是我做的，你會信嗎？”陳晨突然提起這個話題，看似震驚卻又露著別扭的表情。陳懿果點點頭，非常認(rèn)真的看著他，也十分期待，他能告訴她關(guān)于外婆的所有訊息。

    “好，你既然信我就把你知道的，關(guān)于外婆的所有事情都將給我，包括你帶文進(jìn)離開的事情”

    “嗯，是陳峰，他有一天給我打電話，說是你讓他帶外婆去復(fù)查。我開始是不同意的，他從來都沒這么好心過。后來，陳紅搶了電話，我說不過她，也沒注意。想來想去還是聯(lián)系了陸大哥，我告訴了他陳峰用弟弟威脅我的事情，正好，那段時間文進(jìn)恢復(fù)的不錯，治療也有了新的突破。就，就瞞著你把他送去了國外。本來是要帶外婆離開的，但是我找不到她了。我去問陳峰，去求他，可他堅持說不知道。后來，一個陌生的電話聯(lián)系我，給我發(fā)了外婆的視頻，我就試圖去找對方。大概一個多星期以后，那邊才接通。對方是個中年女人，接通了視頻我看到了外婆，可是，可是外婆不說話，也沒有太多表情。我覺得不對勁兒，就找那個女人，她說，說......”陳懿果抬頭看著陳晨，有些膽怯，見他沒有阻止她繼續(xù)敘述，又放開膽子說了起來。

    ”那個人說是你讓她看著外婆的，不讓我聯(lián)系她，否則外婆就不能接受治療，那個時候，外婆似乎病的很嚴(yán)重，我同她講話，她并沒有反應(yīng)。“

    ”那你就信了？人家說什么就是什么？”

    “不是啊，我開始沒信，但是，但是那個人發(fā)了外婆發(fā)病的視頻，就算是假的我也不得不信。后來，那個人還發(fā)了和這個一樣的授權(quán)，還有你的聲音，這事兒陳紅也證實過，說的有鼻子有眼的......”

    借著陳晨沒發(fā)脾氣，陳懿果把關(guān)于外婆的事情一股腦和盤托出，因為擔(dān)憂外婆，她已經(jīng)顧不得對他的恐懼之心，就像是在queen的時候一樣，積極的動腦筋，在某些關(guān)鍵的問題上，語出驚人。

    她把幾次聯(lián)系外婆的錄音、影像和圖片全部找出來，同他一起回顧，頭頭是道的闡述著自己的判斷。陳晨驚訝的發(fā)現(xiàn)，眼前的這個女孩讓他刮目相看。以她的經(jīng)歷和年齡，能做到臨危不亂與對方周旋得體，實屬難得可貴。他不知道，在不經(jīng)意間，他竟然在欣賞她。

    “我知道了，你收起來這些吧，我讓人查查”

    “你一定可以帶回來外婆，對不對，我知道，你會把外婆安全的帶回來”她對他充滿信心，無論他做過多少事，對她有多么過分，他在她心目中永遠(yuǎn)都是重要的位置，這一點，很難改變。陳懿果用的疑問句，說出來卻是肯定，讓陳晨下意識的點頭，心疼她。也許，所有的事情真的不像她看到那般，在他不在的時間里，不知情的情況下，也許，她經(jīng)歷了很多他沒有想到的事情。

    “你最近乖乖的呆在這里，不要出去惹麻煩，也不要找麻煩，你明白嗎？”

    “嗯，知道了”

    一時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不代表真的變好，陳懿果聽得出他的意思，也明白自己的處境。她現(xiàn)在能做的就是當(dāng)空氣，不麻煩任何人，當(dāng)然，尤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