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嚇
宜春捂住嘴, 瞳孔放大,呼吸重了一瞬。 從她這個角度看去,靖郡王那般姿勢, 竟是要親吻靈嘉?! 頓時如一個晴天霹靂劈下, 宜春軟了身子, 眼睛更紅,幾欲滴出血來。 她一個勁地喃喃道:“不知廉恥,不知廉恥……” 她想沖上去阻止他們, 卻沒有這個勇氣。 好一個章佳氏,好一個靈嘉! 勾引靖郡王,與郡王私相授受, 連大家閨秀的臉面都不要了嗎? 她還嫉妒東珠是郡王的親表妹,誰能想,她們口中腦子蠢笨, 只知曉吃點心的靈嘉卻出乎意料,干出了這樣不知廉恥的事來! 靖郡王怎么會被這樣的蠢人給勾引了去?! 她恨不得上前手撕了靈嘉。 宜春胡思亂想著,又是震驚, 又是氣怒, 她明白, 現(xiàn)在悄悄地溜走是最好的舉動,萬一被人發(fā)現(xiàn)了可怎么辦? 可一時間腳下生了根一樣, 挪不得半步。 梅林一時間靜寂不已, 唯獨她的呼吸紊亂粗重。 永琮猛然抬頭, 心中一凜, 立即收了笑意, 放下了戳媳婦酒窩的右手, 語氣陰沉道:“誰在那里?!” 他一秒鐘變了臉, 特意收斂的威嚴的氣勢一下子彌漫開,唬了靈嘉一跳,嚇得躲在梅樹后的宜春差些尖叫了起來。 聽見永琮的話,靈嘉面色一白,被永琮握住了手。 永琮低低安慰道:“別怕,我們是過了明路的?!?/br> 皇阿瑪和皇額娘都與阿桂將軍商量了,靈嘉的長輩們也都知曉。永琮內心止不住的惱怒,他不怕靈嘉的聲名受損,但被撞見了,總是有大風險的。 他考慮到了為了追媳婦,選的地兒那么偏僻,竟還有人特意跟蹤他? 靈嘉舒了一口氣,是這個理。 她頓時放下了心來,見掙不脫永琮握著的手,瞪了一瞪,小聲道:“還不放開?” 有人看著呢! 永琮知曉她臉皮薄,霎時露出了笑意,順水推舟地放開她。 見無人應答,他四處望了一望,隨即沉下了臉,冷笑一聲,“暗七,把那偷聽皇家機密的竊賊抓起來。” 隱在暗處的黑衣侍衛(wèi)顯了身形,拱手應是,宜春驚駭之下,跌跌撞撞地走了出來,哆嗦著唇,跪在了泥地上:“參、參見郡王……郡王明鑒!我并不是什么小賊,只是路過這兒而已?!?/br> 她聽到了“偷聽機密的竊賊”幾字,再也維持不住冷靜,顫抖著身子,渾身發(fā)軟,生怕永琮把她扣押到刑部的牢獄里去。 永琮見是一個姑娘,還是盛裝打扮的姑娘,詫異了一瞬。 二嫂請來賞花的? 還沒詫異多久,靈嘉擰上了他的癢癢rou,哼了一聲,往前走了幾步,問道:“宜春?” 宜春低著頭,囁嚅道:“正、正是?!?/br> 靈嘉的聲音在她耳邊乍響,宜春深吸一口氣,忽然就不怕了,心里重新涌上鄙夷、憤恨、妒忌等一系列情緒。 她跪郡王也就罷了,靈嘉是哪根蔥? 說完,她抬起頭,神色恢復了冷靜,一邊轉動著腦筋要怎么脫身。 富察氏宜春在京城圈子里很是出名,靈嘉怎么會不認識? 她附在永琮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說來,她還是皇后娘娘的族侄女……其他的我不知曉,只知道,她很欽慕靖郡王。” 最后五個字,靈嘉加了重音,讓永琮寒毛直豎,癢癢rou危矣! 姓富察的…… 剛剛的畫面,她全都看見了? 他后退了幾步,神色莫測地打量了一番宜春,“你先起來。” 宜春看見靈嘉湊在郡王耳邊說話,握緊了雙手,抿緊了嘴唇。永琮的話一出,宜春心下一喜,不加掩飾的熾熱目光朝他看去,“謝郡王?!?/br> 靈嘉又是一聲輕哼,永琮皺起了眉,深感棘手。 好不容易追到媳婦,可不能再來次火葬場了! 他決定速戰(zhàn)速決。 “看在你是富察氏的份上,今兒就不用下大獄了?!庇犁鏌o表情地淡淡道,“把你剛剛看見的,聽見的,都忘了去……切勿胡亂傳播,聽懂了嗎?” 宜春瞪大眼,不忿了起來,正欲開口,永琮笑了笑,制止了她:“你若是不想要舌頭了,盡管去說。還有,靈嘉是爺板上釘釘?shù)母x,這叫光明正大,不叫私相授受,明白么?” 他語氣平緩,卻蘊含著令人心驚的涼意,與方才哄靈嘉的模樣截然不同。 靈嘉怔怔地望著他,隨后低下了頭,攥了攥大髦,心臟瘋狂地跳動著。 光明正大,板上釘釘?shù)钠吒x…… 宜春也被這句話給刺激到了,不可置信地看向靈嘉。 七福晉已經定了人選? 就是這個愛吃點心的蠢人? 憑什么?! 萬歲爺和皇后娘娘怎么會選她? 她打扮精致的五官扭曲了起來,靖郡王把她的后路全都給堵死了! 宜春原本就存著宣揚的念頭,把章佳氏與人私相授受的風聲傳出去,模糊掉靖郡王……到那時,誰還敢娶一個名聲敗壞的姑娘? 若是靈嘉能成為皇子福晉,天下人都要看笑話。 而她進了靖郡王的后院,不拘是嫡福晉還是側福晉,定會讓郡王回心轉意,奪得人人艷羨的寵愛。她原本就是富察氏的旁支,親上加親,到時候把持了郡王的后院,孝順娘娘……不是雙喜臨門嗎? 退上一步說,若郡王不許她宣揚,她完全可以憑此做個“要挾”——得了郡王的準許,進了他的后院。 她是巡撫之女,又是皇后的族侄女,郡王總要顧忌幾分的吧? 可一切都泡湯了。 郡王半分沒有顧忌! 他怎么能溫和地說出拔舌頭這種話來? 宜春紅了眼眶,用一種震驚和委屈交織的眼神看向永琮,那藏不住的欽慕,更加熾熱了。 靈嘉不高興地皺了皺鼻子,永琮覺得一言難盡,沉默了一會,認真道:“收起你那目光,再看,剜了眼珠子?!?/br> 宜春:“……” “別以為我不會動手。前些日子,我生擒沙俄親王的時候,開了幾槍,槍槍中了敵人的腦袋,白的紅的,全都濺了出來,”永琮頓了頓,語調陰森森的,帶著向往,“很好看?!?/br> 接著,他微微一笑,輕飄飄地問:“你要試試嗎?不想沒命的話,走吧?!?/br> 這幾句話,好似惡魔的低語,炸響在宜春的耳邊。 宜春像是被嚇到了,眼淚洶涌地流著,妝容被糊了滿臉,卻顧不得擦,嗚咽聲也不敢顯露半分。她僵硬地行了一禮,轉身便逃,背影絲毫沒有留戀,活似有鬼在追似的。 靈嘉:“……” 靈嘉目瞪口呆。 回過神后,懟了懟永琮的手,“這……會不會過了些?” 她哪還記得吃醋的事兒?恍恍惚惚地把醋意拋到九霄云外去了。 永琮悄聲道:“我有分寸。” 他絲毫不覺得恐嚇一個臣女有什么不對。 她對靈嘉滿滿的惡意都要溢出來了,那么令人作嘔,當他看不見? 有本事她進宮去告狀??! 他就不信了,皇阿瑪和皇額娘能因為這個,用雞毛撣子打他。 當他的郡王爵是吃干飯的? 這般想著,永琮心里美滋滋的,戳了戳靈嘉的臉蛋,“我演得如何?和下江南那時候相比,是不是進步了些?” 靈嘉:“……” 靈嘉:“有、有進步?!?/br> 永琮心滿意足地拉著靈嘉走遠了。 重新藏匿在暗處的暗七默默無語,果然,七爺還是從前的那個七爺。 不忘初心,他從未改變過。 ** 待靈嘉重新坐在東珠身旁的時候,前方一片嘈雜之聲傳來。 靈嘉沐浴著好友揶揄的眼神,把手貼在了臉上降溫,過了好一會兒,滿身的熱意降了下去,她抬眸望向前方,問道:“這是怎么了?” 東珠收起揶揄的笑,湊近她,小聲說:“你不知道???” 靈嘉迷茫地搖搖頭。 “宜春方才從梅林里跑出來,發(fā)髻散了,珠釵掉了,哭得凄凄慘慘的,嘖嘖嘖,妝容糊了一片。”東珠壓低聲音,“她們嚇了一跳,趕忙安慰詢問,宜春卻只是搖頭……不出片刻,太子妃派人下來,領著她上樓了?!?/br> 靈嘉:“……” 靈嘉很是心虛。 宜春不會供出她和永琮吧? 另一邊,小樓之上。 永琮滿面春風地上了樓,給嫂嫂們行過禮后,舒舒服服地靠在了角落的軟椅上,向下張望了一番,問道:“永璇呢?” “他到亭子里烤火去了,順道玩一會投壺,永琨他們跟著一起?!彼母x溫柔地回。 永琮衡量了一番,還是覺得自己帶媳婦玩樂更有意義,更有價值,笑瞇瞇地點點頭,俊臉上閃著幸福的光輝。 三福晉就指著他笑,“和未來媳婦做了什么?瞧把你高興的?!?/br> 永琮正欲回話,急急的腳步聲想起,有人來報說,富察姑娘像遇見了什么事,哭得好生凄慘。 太子妃頓時起了身,蹙眉問:“東珠出了事?” 那人連忙道:“是宜春姑娘,山東巡撫之女?!?/br> 太子妃眉頭松緩了些,忙叫人帶她上來。 待見了宜春之后,三福晉她們面面相覷,太子妃的神色凝重起來,到底是怎么了? 這個宜春,她平時略有耳聞,一眾姑娘的領頭人,還是富察家的旁支。 ……竟不顧儀表,哭成了這個樣兒,難不成是受了欺負,受了排擠? 到底是她舉辦的賞梅,太子妃肅然了面色,溫和地遞了張帕子,柔聲道:“別怕,你如實說來,是不是受了誰的欺負?本宮定然替你討個公道?!?/br> 宜春淚眼朦朧著,也沒注意角落,聞言,哭聲停了一停,用帕子胡亂地擦了擦臉,猶豫再三,張了張嘴:“回、回太子妃,沒有誰欺負臣女……” 她明顯是在說謊,太子妃也不生氣,溫和地安撫了幾句。 宜春的態(tài)度漸漸軟化了下來,思及靖郡王的話,又是一慌,心緒拉扯了許久,終于下定了決心,抽噎道:“是……是章……” 她哭了那么久,已經想好了說辭。 她不能說,也不敢說靈嘉與靖郡王的貓膩,那是個魔鬼! 她的舌頭和眼睛珍貴著,萬萬不能損傷了去。 但太子妃在跟前,宜春又不甘心了起來。 她說靈嘉欺負她,嘲笑她,靖郡王還能越過太子妃來懲治她不成? 太子妃可是未來的國母! 宜春說了個開頭,就被打斷了。 “天可憐見的,怎么哭成了這樣?”清朗的聲音帶著詫異。 永琮閉目養(yǎng)神,絲毫不慌,聽見哭聲之后,像是被驚醒了一般,微微睜眼,和宜春恰好對上了目光,隨即揚起一個和善的笑容。 宜春倏然睜大眼,僵硬地扭過頭,一股寒氣從腳底下冒了上來,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絲毫不作偽地哭得更兇了。 因為妝容花了滿臉,還有帕子遮擋的緣故,太子妃和幾位福晉都沒有發(fā)現(xiàn)她面上的恐懼。 “太子妃明、明鑒,我、我散步去梅林,嗝,結果被樹枝絆倒,臉糊到了泥地里……”宜春哭著道,“是我走路不長眼睛!怨我!” 太子妃:“……” 她沉默了一會兒,揉了揉眉心,有些無奈道:“春月,帶宜春姑娘去隔間梳洗一番?!?/br> 這姑娘說得真心實意,看來是毫不作假的緣由了。 永琮重新睜開眼,悲憫地嘆息了一聲,“下回走路,可要小心一些?!?/br> 宜春被人攙扶著,哆嗦著嘴唇,哭得快昏厥了,“嗝……是、是……” ※※※※※※※※※※※※※※※※※※※※ 永琮:不忘初心,方得始終,我是優(yōu)秀的社會主義接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