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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離凰在線閱讀 - 第148節(jié)

第148節(jié)

    薄云岫自然不會告訴兄妹兩個,當(dāng)初院子里的花草死了好幾撥,但最后都被他著人,重新?lián)Q上。眼下的花草早已不是最初的花草,不過……品種一致罷了!“這姨娘我也只見過幾回,不過你當(dāng)時年紀(jì)小,記不住倒也是情有可原?!毕膯柷湟蝗骋还盏倪M(jìn)門,指了指院子里的花草,“還記得這些嗎?”

    “昔日里踩壞了,被爹吊起來打過一頓?!鄙蚰举饷嫔嫌行╇没?,尤其是薄云岫就在邊上跟著。

    夏問卿笑了笑,“娘留下的東西,爹怎么舍得?王爺,這邊請!”

    薄云岫意味深長的瞧了她一眼,抬步往前走。

    “爹的東西當(dāng)初被搜得差不多了,書房也被翻了個底朝天,該拿走的都拿走了,是以剩下的不多。前兩日我清點過一批,這會才算完事?!毕膯柷溥M(jìn)了書房,從畫缸里取出一幅畫來,“看看這個!”

    薄云岫先一步伸手接過,沈木兮落了空,只得跟在他身邊,瞧著他打開了畫卷。

    畫上是個女子,但……

    眉心陡蹙,薄云岫斜睨這兄妹二人,“這人是你們口中所說的姨娘?”

    “是她!”夏問卿很是肯定,“爹一直收著,平素也不怎么拿出來,我當(dāng)初就是不小心看了一眼。爹說這位姨娘對咱們家有恩,所以才會這般仔細(xì)收著?!?/br>
    “有恩?”薄云岫若有所思的望著二人,“什么樣的恩情?”

    夏問卿想了想,“好像是救命之恩,爹說的,一命換一命?!?/br>
    “你不會人的吧?”沈木兮問。

    薄云岫點點頭,“還真的認(rèn)識!”

    沈木兮愕然,“離王府的人?”

    “不,是關(guān)雎宮的人!”薄云岫輕嘆,將畫卷遞給她,“母妃去世以后,她照顧過我一段時間,后來不知道怎么的,就失了蹤!”

    “失蹤,那就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尸?”沈木兮瞧著畫卷上的女子,腦子里有些模糊的影子,像又不太像,畢竟她著實記不得了。

    薄云岫點頭,“是!我記得當(dāng)時大家都叫她韓姑姑?!?/br>
    年紀(jì)輕輕便當(dāng)了關(guān)雎宮的掌事宮女,可見當(dāng)初南貴妃對其的重視。

    “韓姑姑,那為什么會失蹤?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沈木兮急忙追問,“這韓姑姑在東都可有熟人?她是何方人士?”

    “關(guān)雎宮的宮人,素來都是父皇親自挑選的,宮籍卷宗全部由父皇交給專人保管。母妃死后,這些卷宗全部被父皇焚毀,所以你們想找這人,想知道她的死活與下落,恐怕難比登天!”薄云岫說得很是直白,他當(dāng)初也不太明白,父皇為什么要這么做。

    直到后來,自己把夏問曦藏在后院,他才曉得,軟肋為何物!

    既然是軟肋,就該不惜一切的藏起來,藏得越嚴(yán)實越好。

    父皇時常念叨著,若是當(dāng)初能藏著恩藏著愛,興許心愛之人不會離開得那么早,凡事太盡,勢必緣分早盡。

    薄云岫牢牢的記住了這句話,然后毫不猶豫的用在了夏問曦的身上。

    “關(guān)雎宮的人,為何會跟我爹有所關(guān)系?為什么會有救命之恩?她往來夏家,是什么目的?”沈木兮滿腦子的問號,“是受你母妃所托?”

    薄云岫哪里曉得,上一輩的事情,到了他們這兒早就沖淡了,剩下的唯有不明不白的疑問。

    “哥,救命之恩是怎么來的?”沈木兮問。

    夏問卿想了想,“貌似是因為你!”

    “我?”沈木兮瞪大眼睛,“救了我?”

    她還真的不記得有這回事。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夏問卿扯了扯唇角,“爹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本就是個悶葫蘆,一板一眼的,問什么都不會說,咱們哪敢問他!”

    這倒是。

    夏禮安這人素來按規(guī)矩行事,整個夏家,也唯有他這閨女是不守規(guī)矩的,不是爬墻就是鬧事,更有甚者,干脆詐死與薄云岫私,奔了!

    所幸父親至死都不曉得他這閨女還活著,否則更要傷心難過了。

    “這件事,我去查!”薄云岫收了她手中的畫卷,“說說骨牌的來歷吧!”

    夏問卿一愣,完了,這都沒給繞出去,這薄云岫怎么又把話題繞回來了……

    “哥,骨牌怎么回事?”沈木兮光顧著去想姨娘的事兒,險些忘了正事。

    夏問卿干笑兩聲,難得抖個機(jī)靈,竟被薄云岫給躲過了,這人果然是……不好應(yīng)付,“自然是這位姨娘所贈,當(dāng)初說是留個紀(jì)念,給你把玩的,后來爹放哪兒了,我便不曉得了!如果不是方才從壇子里掉出來,我都不知道,爹竟是藏在了你的壇子里?!?/br>
    薄云岫若有所思的望著沈木兮,眼睛里漾開些許復(fù)雜之色,“你埋壇子的時候,還有誰知道?”

    “沒人知曉!”沈木兮搖頭,“彼時是我鬼迷心竅,想著……”

    想著詐死,與他在一起。

    “所以這東西只有我自己曉得,至于爹……”沈木兮也是詫異,“許是偷偷瞧見的?昔年這棵楓樹還不大,如今業(yè)已亭亭如蓋。”

    “我觀察過,那位置不像是近期被人撬開過,應(yīng)該是你埋了之后,就被人打開了,放了骨牌進(jìn)去!”薄云岫斂眸,“知女莫若父!”

    羽睫駭然揚起,沈木兮登時面色青白,“你說什么?”

    薄云岫一聲嘆,抬步出門。

    夏問卿有些愣,“什么意思?”

    “爹早就知道我要走,所以這骨牌刻意留給我?!鄙蚰举獗羌馑釢?,“爹其實料到了,也知道這位置唯有我曉得,來日我若是歸來,再開這壇子……”

    夏問卿詫異,“那就是說,爹早就知道你是詐死,故意當(dāng)你死了,不去尋你!”

    “爹當(dāng)時應(yīng)該已經(jīng)察覺到了先太子的威脅,所以我詐死的時候,爹干脆順?biāo)浦?,?dāng)我死了!”夏家的人,能活一個算一個。

    只有跑出去,才能活下去。

    薄云岫在外頭等著,夏問卿出來的時候,兩個人交換個眼神,夏問卿便大步流星的離開。

    “我知道有些事情,你一時半會很難接受?!北≡漆段⑽⒐铝搜?,“沈木兮,事情過了七年,你現(xiàn)在難過是不是太晚了點?與其糾纏其中不能自拔,倒不如振作起來,先還你爹一個清白,證明他無罪!”

    “我爹不會謀逆造反,那本來就是欲加之罪!”她梗著脖子,面色鐵青。

    “想不想知道,當(dāng)年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他問。

    沈木兮毫不猶豫的點頭。

    他依舊彎著腰,不開口,就這么直勾勾的盯著她。

    兩個人就這么大眼瞪小眼的杵著,如同兩尊泥塑木雕一般。

    “同你商量個事!”他一本正經(jīng)的望她,口吻如同商議天下大事一般,規(guī)矩至極,略顯嚴(yán)肅,“時刻準(zhǔn)備著,表示你對我的信任,還有你的誠意!”

    沈木兮愣了愣,信任倒是好說,她信便是,只是這誠意嘛……面色微沉,渾然是個厚顏無恥之輩,“趁人之危非君子所為!”

    “君子理該胸懷天下……和你!”他極是認(rèn)真的瞧著她。

    她不說話,只是拿眼睛剜著他。

    “罷了,胸懷唯你!”他想著,說得這么清楚,又這般誠懇,她總能聽明白了吧?用薄云崇的話來說,凡是不能太著急,心急吃不得熱豆腐,理該循序漸進(jìn)。

    沈木兮的性子有多烈,薄云岫是監(jiān)視過的,但凡她沒有正面回答的問題,全都不作數(shù)。就好似她問他,是娶還是嫁,其實也只是這么隨口一說,若她心里沒有徹底解開這個死結(jié),來日鬧起來,終究是進(jìn)退兩難。

    薄云岫是怕極了,萬一這丫頭扭頭又跑了……天下之大,他得找到猴年馬月才能剛找回來?

    煎熬備至的七年,他是真特么的受夠了!

    瞧著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沈木兮的眉心愈發(fā)蹙緊,環(huán)顧四周,所幸無人,踮起腳尖便在他唇邊吧唧了一口,然后快速退開一步,“可以說了?”

    “甚好!”薄云岫直起身,“且跟著吧!”

    沈木兮便隨在他身側(cè),豎起耳朵聽他提及當(dāng)年夏家的案子。

    “你入離王府不久,夏家便出了事,你爹被冠上謀逆之名,在夏家的院子里搜出了詛咒先帝之物?!北≡漆舵告傅纴恚笆莻€木人,上面刻著先帝的生辰八字,彼時先帝正病著,所以此物一出,夏家便已經(jīng)是萬劫不復(fù)?!?/br>
    說到這兒,他眉峰微挑,慢慢的彎腰注視著她,“沈木兮,那東西已經(jīng)被焚毀,但是當(dāng)初的繪影圖形還在,你想看嗎?”

    沈木兮狠狠的瞪著他,幽幽的往前邁一步,繼而在他唇上碰了碰。

    得了獎賞的某人站直了身子,唇角微微勾起,似是強(qiáng)忍著笑意,又不得不繃著一張臉,假裝一本正經(jīng),“當(dāng)時先帝病入膏肓,皇后連同太子薄云列掌握朝政大局,以太子監(jiān)國為名,肆意的鏟除異己?!?/br>
    “我爹素來行得正做得直,怎么可能謀逆?那些人也信!”她冷著臉。

    “信不信是一回事,當(dāng)時薄云列掌握了東都城的禁衛(wèi)軍,皇宮內(nèi)外的侍衛(wèi)軍,還有巡城使司的兵權(quán),也就是說,那時候東都城內(nèi)的所有人,都是俎上魚rou,任其宰割?!北≡漆敦?fù)手而行,回憶起當(dāng)年那場廝殺,至今仍是恨得咬牙切齒。

    沈木兮心下微沉,薄云岫口中的“所有人”也包括他自己?

    “薄云列想讓誰死,誰就得死,所謂的罪名不過是個名頭罷了!”陰鷙的眸中,淬了幽暗流光,若然冷凝便能滴水成冰,“你父親被逮入獄之后,也有不少官員求過情,想過辦法,但是最后呢?株連的株連,貶斥的貶斥,一個個都沒有好結(jié)果,如同昔年厭勝,牽連甚廣?!?/br>
    “我當(dāng)年在牢里見過你爹最后一面,他沒有求生欲,但希望我能保住你兄長夏問卿?!北≡漆额D住腳步,“于是我潛入父皇寢殿,求了父皇臨死前的最后一道圣旨,赦免你兄長的死罪?!?/br>
    沈木兮猛地驚住,“最后一道?”

    “我前腳出宮,后腳……便傳來父皇駕崩的消息?!北≡漆犊嘈?。

    如今想起來,當(dāng)年的自己還真是魯莽之,也是太過自信,太過年輕氣盛,他要求的不該是赦免的圣旨,應(yīng)該是廢太子的圣旨才對,如此……就不會有后來的廝殺。

    “你……弒君?”沈木兮下意識的喉間滾動,“弒君之罪?”

    “嗯!”他點點頭。

    弒君之罪,足以讓他萬劫不復(fù)。

    “但我還是沒保住夏問卿,薄云列雖然松口留他性命,半道上卻打斷了他的腿,讓他此生都……”薄云岫想著,自己終究是不愿意當(dāng)皇帝的,所以對皇位委實沒有那份覬覦。

    乃至于……明明可以求父皇廢太子,卻因為自己的私心而作罷。一念之差,讓他與她,隔了整整七年才能重新站在一起。

    “不怪你!”沈木兮一聲嘆,“交換的條件,是監(jiān)斬我爹?對嗎?”

    薄云岫張了張嘴,想著自己有些理虧,雖說的確是作為交換的條件,但……畢竟是自己的老丈人,“到底是我對不住你!”

    音落,他忽然湊了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她驚詫癡愣的神色里,瞬時碾過她的唇,“賠你!”

    沈木兮眨了眨明亮的眸,眼眶微微泛紅。

    “太重了?”他一愣,有些慌。

    她不語。

    “太輕了?”他慌忙捧起她的臉,低頭親了親她的眼,“莫難過,都過去了不是?”

    “你說的,我都沒經(jīng)歷過。”她哽咽。

    薄云岫如釋重負(fù),“幸好你沒有經(jīng)歷,若然被流放,被斷腿的是你,我會瘋!”

    她紅著眼抬頭看他,用力的將眼淚逼回眼眶里,“后來呢?”

    “后來我便入了大獄,是老四替我擔(dān)了罪名,換我出來,他卻……”薄云岫繃直了身子,輕輕將她攬入懷中,瞧著漆黑的夜,像極了大牢里的不見天日,“我知道自己會死,可又怕自己死了,你一個人在王府怎么辦?所以我自私了一回?!?/br>
    “我出來之后,老四在大牢里留了血書,便用腰帶懸梁自盡了!”他將她用力的摁在自己的懷里。

    沈木兮呼吸微促,卻被他抱得緊緊的,壓根無法看見他此刻的神色,“薄云岫!”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