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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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孤獨(dú) ** 她站起身來, 依舊身量高挑,身上的軍服合身得體,綬帶肩章, 軍靴佩劍,像是剛剛檢閱歸來。 拉克希米笑的太像個舊友, 如此真誠歡喜, 如此遠(yuǎn)隔懷念。俞星城有些恍惚, 仿佛之前小燕王交代的事情都是假的,拉克希米見她,只是因為想要見她。 拉克希米抬手請她往花園里坐, 溫驍拱手行禮沒跟上去。 女使們抬著長桿, 把彩繪玻璃燈掛到屋檐下的鐵鉤上,她們坐在花卉圍繞的空臺上,一張小圓桌, 旁邊女使捧上些印度茶。拉克希米笑起來:“你餓了嗎?要不要先聊聊,你來的比我想得早, 還沒到吃飯的時間呢。” 俞星城端起茶杯:“如何?女王殿下的日子也不是想的那么好過吧。是還打過仗嗎?我看你臉上多了傷疤?!?/br> 拉克希米用指腹撫了一下臉上的疤痕:“只是幾道傷疤都不錯了, 我好幾次覺得我的頭會被砍下來。要真是會被砍掉頭,我也希望是在馬上, 就像是自己忘記掉了腦袋,身體還能隨著馬保持向前沖的姿勢, 再死去?!?/br> 俞星城垂眼。想到拉克希米絞死斬首那么多貴族與地主,她是不是也在想自己如果一朝下馬, 會是什么結(jié)局。 拉克希米看她情緒低沉, 又挑眉笑起來:“可我不是那么容易能殺死的。你怎么樣?我聽說了一些奧斯曼帝國的事情,還有什么血獸病之類的,但是英國人不在之后, 消息也沒那么快了。” 她看起來很想聽世界其他地方的事情,俞星城便與她說起來在奧斯曼帝國時候的經(jīng)歷。 拉克希米確實是個很好的聽眾,她對事情的看法既跟俞星城類似,也很會鼓勵別人說下去。俞星城跟著一路聊到飯桌上,說起哈麗孜的鐵腕,拉克希米也很感嘆;提到羅馬城的空無一人,她也有些不可置信…… 提及哈麗孜的死亡,拉克希米也沉默許久:“家庭關(guān)系往往成為背后捅刀的地方啊。幸而我沒有什么家人。只是可惜了,本來我們也想過與奧斯曼帝國多一些往來,也不知道此事之后,黑海附近會如何呢。但或許她也沒想到,她的兒子,莫塔夫皇帝如此容易遭受刺激與膽怯,生怕自己失去利用價值,再被囚禁或者殺死——甚至害怕到做出如此失智的決策。在位者也總有視線的死角,看不出身邊潛藏已久的危機(jī)。” 俞星城只是淺嘗了幾口,拉克希米似乎之前有注意到她愛吃蔬菜,這頓飯竟然出奇的少了很多印度式各種糊糊,而多了一些烤蔬菜。俞星城本來不想打開話題,幾次放棄開口,卻終于忍不?。骸澳悻F(xiàn)在應(yīng)該非常艱難吧。畢竟當(dāng)時趕走英國人的時候,為了防止他們的援軍到達(dá),也怕各地士氣下降,你也借了一部分貴族的勢,打仗也推進(jìn)的極其快速……雖然贏了,但必定要面對一大批問題要解決。” 拉克希米:“你是不是早已預(yù)料到了這一天?這場仗勝利之后會有多少難處,你是否早就在腦袋里面有過構(gòu)想?!?/br> 俞星城:“是。只是我當(dāng)時還想,你要是希望能夠坐穩(wěn)位置,度過一個榮華富貴的半生,最好的辦法就是做一個看起來無為又寬容的皇帝,重復(fù)莫臥兒王朝的故事,只要不要那么驕奢yin逸,只要別那么腐朽。畢竟印度人民還是渴望著賢名的皇帝。但你并不這么想?!?/br> 女使們魚貫而入,將地毯上的諸多裝滿食物的銀盤端走,而后拿了些水果與茶。 拉克希米并沒有再坐在主座的軟墊中,她端著葡萄走過來,一邊遞給俞星城,一邊似乎等著她繼續(xù)說話。 俞星城往后讓了讓,拉克希米就像是跟她一起坐在沙發(fā)上聊天的朋友,她一只手托腮,棕色長發(fā)披散在軟墊上。 俞星城微微一頓,竟然轉(zhuǎn)過眼去,有些不敢直視拉克希米的棕綠色雙眼,道:“可顯然你不想這樣,你還在內(nèi)戰(zhàn),你還想要徹底改變什么,你覺得如果英國人已經(jīng)給這個國家?guī)硪坏罊M亙的傷疤,你就要順著這道傷疤把皮整個剝下。你要一個血淋淋的,嶄新的國家。” 拉克希米目光直直的,她那雙玻璃似的眼睛,似乎也想要從俞星城的雙目中找到一樣的火:“果然。只有你,只要是你就能理解我。很多曾經(jīng)的親信都認(rèn)為我瘋了。我做著一些,并不只是因為我是賤民出身,并不只是因為我心向著那些普通底層,只是我覺得這個國家就像一座扭曲的塔,堆疊的太久。我想改變的是這座塔的形狀。” 俞星城回望著拉克希米:“太難了。走到最后,這座塔中,沒有一塊磚會感謝你。你現(xiàn)在殺地主重分土地,若是均分就是對宗教與文化的挑釁,這些自認(rèn)賤民與首陀羅的人甚至還會恨你破壞了平衡。而婆羅門們會認(rèn)為賤民與首陀羅如此悲慘都是因為懶惰,認(rèn)為你對他們的同情與幫助是愚蠢,甚至?xí)衣赌愕倪^往,把你從塔尖上拽下來。” 拉克希米看著她,緩緩露出笑容:“你說的很對。想要從我的改革中獲益的人吹噓我,因為我的改革而失去地位的人痛罵我。卻沒人這樣告訴我。如果是你,你會怎么做?!?/br> 她越躺越姿勢懶散,脊背筆直坐在地毯上的俞星城低頭看著她,半晌搖搖頭:“我不知道。我也不會給你出任何建議了,女王殿下?!?/br> 拉克希米微微一愣。 俞星城:“我們二國之間接壤,又有烏斯藏的問題在前,你其實也明白不是嗎?我們會成為彼此角力的對手,而非伙伴。我不知道該如何對你說,我從一個朋友的角度,我了解你的一路走來多么不容易,我也衷心期望你能夠改革成功,實現(xiàn)理想。但從一個大明官員的角度來講,我知道你一旦改革成功,就會成為大明的心腹大患?!?/br> 拉克希米并沒有反駁。 俞星城:“這個時代,你強(qiáng)了就自然會成為我們的敵人。你在烏斯藏的問題上做手腳,不也是因為大明加強(qiáng)了對烏斯藏的管制,你生怕有朝一日從藏地兩側(cè)埡口河谷而來的天兵與飛艇,會隨意進(jìn)攻印度,所以也希望烏斯藏再折騰幾年,給大明一些不安定。而且你心里或許也覺得,擊退了英國人也沒給你們帶來多少轉(zhuǎn)機(jī)——畢竟你們的工廠、農(nóng)田與礦場生產(chǎn)的原料不知道該賣給誰了,而大明還控制了紅海一代,控制了你們?nèi)ネ刂泻X溬u商品的航路,斷了你們成為工業(yè)國家的前路?!?/br> “若說被英國征服,是苦難的,但他們也給你們留下了鐵路與工廠;而你漸漸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印度只能被迫成為大明的下游。大明工業(yè)革命不貫徹,你們就只能當(dāng)農(nóng)業(yè)國;大明工業(yè)貫徹了,你們就會成為原料地,生產(chǎn)地。”俞星城本不想開口說出這樣殘忍的話語。 拉克希米神情漸漸黯淡下去:“我確實不像你這樣有見解,讀過那么多書,在我成為女王之后,我才慢慢意識到這一點(diǎn)。當(dāng)你來到印度前來幫助我的時候,就知道這些嗎?” 俞星城:“我還沒有那么聰明。當(dāng)時我還稚嫩。隨著這一路走過來,才理解了皇帝當(dāng)時派遣最信賴的王子前來完成這諸多任務(wù)的目的。拉克希米,我們在東方已經(jīng)沒有強(qiáng)敵了,英法也暫時被迫從亞細(xì)亞退場,我們的崛起是必然的,我們對印度的打壓也是必然的。” 拉克希米看了一眼坐在地毯另一端,一直半閉著眼睛不說話的溫驍:“他是否是了解烏斯藏相關(guān)的官員。你以為我今日會來與你聊烏斯藏的事情,怕我試探你的口風(fēng),所以讓他跟著也來了。” 俞星城覺得沒必要與她撒謊:“是。我也得到許多消息,要提防你,要如何如何掂量兩國之間的關(guān)系?!?/br> 拉克希米:“你怎么想?!?/br> 俞星城放下茶杯:“我想的像你一樣。就像你依舊會挑撥烏斯藏,而我依舊會回朝后支持對印度的打壓?!?/br> 她又苦笑出來:“但是,我很高興見到你,拉克希米。你沒死,真好?!?/br> 拉克希米眉毛扭動起來,她做出了像神佛那樣既復(fù)雜又平靜的表情,最終也努力的勾起嘴角:“我也是,很高興能再見到你。我也相信,你是真的想要幫助我,你對德里死去的人們有慈悲,你對我想要達(dá)成的理想有理解,我覺得我們是朋友,只是無法相互幫助的朋友?!?/br> 俞星城:“……對不起?!?/br> 拉克希米搖頭:“能在這兒吃吃喝喝,聊幾句,我就很高興了。我確實也懷著透過你去打探的心,該是我說對不起?!彼D了頓,笑道:“我們聊聊別的吧,我還想跟你說新德里的事。哦,斯里蘭卡那邊鬧的許多事我也有聽說了。” 溫驍剛剛察覺到了拉克希米的注視,內(nèi)心戒備,他的影手甚至就停留在了俞星城身邊。他以為俞星城和拉克希米會聊到劍拔弩張的地步,但是沒有,二人似乎又岔開了話題,說起了二人之外的事情,俞星城始終筆直跪坐,只是姿態(tài)更放松了。 天色漸晚,她們聊得很盡興,但俞星城并沒有停留太晚。溫驍不懂英文,但他能意識到這倆人一直談的很愉快,而且沒再摻雜政治。當(dāng)俞星城起身,拉克希米與女使將他們送到花園門口時,她們都徹底放棄了本來懷揣的目的,只是俞星城因為幾口酒而微醺,在花園的彩繪玻璃燈下顯得兩頰微紅。 但她表現(xiàn)依舊得體,行禮告別,拉克希米卻抬手扶了她肩膀一下,顯得有那么幾分難以自制。 俞星城也沒想到,她一驚,抬起頭看向比她高不少的拉克希米。 拉克希米抬手,那些女使紛紛后退,溫驍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該后退,但拉克希米已然開口,她眉頭緊緊蹙著,顯露出難以言表的苦澀來:“我或許應(yīng)該死在戰(zhàn)爭里。我時常想,我應(yīng)該作為一個英雄,死在戰(zhàn)爭之中,死在英國人的槍炮之下?;实塾肋h(yuǎn)不如英雄光彩、簡單。俞,我登基以來,每一日都極其痛苦?!?/br> 俞星城被她那種孤獨(dú)與痛楚震懾,只抬手抓住了拉克希米的手肘,說不出話來。 “我從出生起,遭遇了那么多白眼與虐待,卻從未像今日這樣孤苦伶仃過。當(dāng)你離開,這些話語也會封鎖,也再也不會說。”她輕聲道:“我本來也無意對任何人表露軟弱,我知道他們會拼命攻擊我的軟弱。你離開這個花園之后,我們才是敵人與對手,至少在這一刻,我的朋友,我只是想像你訴說一瞬,我的痛苦?!?/br> 俞星城竟然鼻子一酸,她對于拉克希米的了解,或許還不夠深,還無法徹底體會她這樣一個既骯臟也英雄的理想主義者的痛苦,但她忍不住抬手,走上前去擁抱了拉克希米一下。 拉克希米的身體由于常年的征戰(zhàn),肌rou起伏介于男女之間,她沒有回抱俞星城,只像一件掛在衣架上的衣服似的,短暫的一下,將重量稍稍在俞星城身上一靠。 俞星城:“英雄女王。這一點(diǎn)在我心中不會變。哪怕有一天別人評判你是瘋子、空想者、不切實際或者毀國者,但我還會記得你是英雄這件事。” 拉克希米忍不住笑了,又站直身體,那靠的動作只有一下,她輕輕推了一下俞星城的肩膀,對她雙手合十:“沒什么意思的晚宴已經(jīng)結(jié)束了,走吧,我可是不會給你寫信的?!?/br> 俞星城鼻子一酸,往花園外走去,女使們又紛紛迎出來,顯然是要按照國禮,將她送到港口。 俞星城坐上了飛牛車駕,那飛牛一下子便飛起,她只匆匆的瞧見花園里的拉克希米沒抬頭目送,她只調(diào)整了一下綬帶與佩劍,像她說的那樣只軟弱了一瞬間,便昂首挺胸的走入屋檐下。 作者有話要說: 也是為了鋪墊一下大明皇帝和朝內(nèi)的事情。 第186章 退場 俞星城竟然有些醉了。 回去的船上, 溫驍才發(fā)現(xiàn)這一點(diǎn),只是她很努力的強(qiáng)撐著,坐在船上半閉著眼睛, 但依舊穩(wěn)坐的像尊佛像,兩手交握放在裙擺上。他們這是一艘中型汽船, 是船隊中的戰(zhàn)斗船, 小燕王也是怕她前往印度的時候出什么差錯, 連這船上的幾座火炮都備著彈藥。船只噪音有些大,但是速度比較快,俞星城和他坐在甲板上二層, 船長室后頭的隔間里。 溫驍記得她來的時候是跟熾寰一同前來的, 但這會兒熾寰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并沒在船上。 俞星城并不太擔(dān)心,就讓船往回走了, 似乎覺得他肯定找得回來。 隔間不大,頭頂掛著一盞油燈, 油燈隨著船只搖擺, 光圈在天花板上亂晃,一只蛾子圍著油燈打轉(zhuǎn)。溫驍拿起桌案上的扇子, 把蛾子趕出窗去,又合上了門窗, 放下紗簾,繼續(xù)坐在了俞星城對面。 俞星城不但醉了也困了, 迷迷糊糊的直點(diǎn)頭。 溫驍:“你要不要找個地方靠著睡會兒?” 俞星城驚醒一下, 但還不清醒,轉(zhuǎn)頭一圈,咕噥道:“都是扶手椅, 哪有地方啊……沒事,我不困。是不是坐一會兒就到了?!?/br> 溫驍:“估計還要兩個時辰呢?!?/br> 俞星城倔道:“不要緊,我能挺得住?!?/br> 嘴上這么說,卻又沒多久,腦袋又歪過去了。 溫驍真的想說坐到她旁邊,去讓她靠一下,卻又覺得以俞星城的性格會拒絕,最后只是道:“這兒也沒張桌子能讓你趴一下,你靠著扶手吧,我給你墊一下?!?/br> 他說著,俞星城已經(jīng)聽不見,腦袋一歪,腦袋抵在扶手靠背上,有那么點(diǎn)不優(yōu)雅的睡著了。溫驍眼疾手快的用影手墊在了她后腦勺下頭,她靠在影手柔軟的手心里,繼續(xù)睡過去。 溫驍有點(diǎn)想笑她難得如此不設(shè)防,卻也很高興——以她的性格而言,這樣不設(shè)防的睡過去,也說明她是很信任他的。 他影手中柔軟靈巧的那些伸過去,不敢觸碰,只是像是要防止她睡得太熟從椅子上滑下來。 船在搖擺,俞星城睫毛在臉上投下長長的陰影,她本來在蘇州那一年養(yǎng)的還是很好的,只是從船隊出發(fā)這一年半,她稍微消瘦了些,下巴脖頸顯出纖楚的模樣。但溫驍總聽到熾寰似乎在她耳邊,說什么她胖了之類的話,他總覺得是無稽之談。 他很享受這會兒,海風(fēng)的潮濕,海浪的響聲,外頭天色暗透,這艘船就跟孤島似的在一點(diǎn)點(diǎn)細(xì)雨里往黑暗里趕路,溫驍覺得心很安定。如果俞星城能夠離他更近一些,或許他也能心底浮現(xiàn)更多幸福。 只是這溫馨并沒有持續(xù)太久,溫驍一邊翻著書冊一邊托著俞星城的后腦勺,忽然一道影子猛然從紗窗撞進(jìn)來,幸好紗簾沒有封邊,沒有讓他撞破。那道影子進(jìn)了屋里,猛地甩掉身上的雨水,一下子化作了一個成年男子。 溫驍一愣。 他一瞬間反應(yīng)過來,眼前這個野性桀驁的家伙,應(yīng)該就是熾寰。他什么時候從十四五歲的模樣,成了現(xiàn)在這樣?還是說他一直都能夠化形成這副模樣? 熾寰探頭看向俞星城睡著的模樣,他瞳孔里金色一閃,一下就瞧見了溫驍?shù)挠笆帧?/br> 他脾氣一直很直接,走過去托了一下俞星城的腦袋,拽開了溫驍?shù)挠笆?,低頭對俞星城道:“你怎么睡著了?” 溫驍:“你別打擾她……” 俞星城仰著頭睜開一只眼,揉著眼睛,迷茫道:“你跑回來了?” 熾寰一屁股坐在他旁邊,他穿著件深紅色繡金色線描芙蓉的寬袖長椅,身上微冷的雨水隨著靈力一下子蒸干,他轉(zhuǎn)臉對俞星城道:“我不過說去轉(zhuǎn)轉(zhuǎn)玩玩,你便不等我?!?/br> 俞星城打起哈欠:“你不是說沒在印度玩過,要去好好瞧一瞧,我以為幾日不回來都可能。再說你又不是找不回來?!?/br> 熾寰湊過去嗅一嗅:“你喝酒了?!?/br> 他湊得太近,溫驍幾乎想要伸出影手把他腦袋往后扳一扳。以前熾寰雖然也跟她沒界限,但那時候俞星城總會有點(diǎn)反應(yīng),比如他纏上她脖子的時候,她似乎會伸手拽一拽,但自打出航以來,俞星城越來越不會去對他的接近做出抵抗的反應(yīng)。 想來私下,他這樣做過無數(shù)次。 溫驍本來就覺得扎眼過。不過那時候也覺得,俞星城是個戒備心很強(qiáng)的人,又比較在乎男女大防,能對熾寰這樣不在意,也因為熾寰是個妖吧。再加上熾寰并不總是喜歡化作人形,他也漸漸不把熾寰當(dāng)做男人。 但現(xiàn)在他反應(yīng)過來了。 熾寰不管有意還是無意,就仿佛在用這種辦法,將俞星城性格中的冰,給磨到融化了。 俞星城掩唇:“喝了一點(diǎn),沒什么味道吧?!?/br> 熾寰連那點(diǎn)心機(jī)都是直接赤|裸的,他湊得更近了:“還行吧。等你回到寶船上,我要催你好好刷牙?!彼室獍言捳f的這么親密,俞星城卻沒太多反應(yīng),只是捂著嘴唇,她似乎眼睛都沒完全睜開,也忘記了溫驍坐在這屋里。 熾寰斜看了溫驍一眼,面上得意的神情已經(jīng)壓不住了。 他伸出胳膊,駕到俞星城的扶手上,一努嘴:“你還睡不睡了?借你靠一下。“ 俞星城打了個人前少見的大哈欠,把發(fā)辮一捋,靠過去:“你要是敢趁著我睡著亂動,我拿火鉗子夾你七寸?!?/br> 她說著便靠過去。熾寰對她沒有太多仔仔細(xì)細(xì)的照顧,更像是少年人那種想到就做,滿腔熱情但又沒那么細(xì)心。俞星城靠在他胳膊上揉著眼睛繼續(xù)迷糊,就快要睡著的時候,她似乎注意到了目光,睜開一只眼睛,就對上了坐在對面的溫驍?shù)碾p眼。 她似乎一個激靈清醒了,猛地坐直起來,她懵了片刻,轉(zhuǎn)頭注意到了化作人形的熾寰,一下子舌頭都沒捋直,先抬手打在了熾寰的胳膊上:“不是說好不要再隨便化作人形了嗎?!” 熾寰:“現(xiàn)在也不是隨便啊?!?/br> 俞星城轉(zhuǎn)頭看向溫驍,稍稍斟酌了一下,向溫驍?shù)溃骸笆ブ鲗⑺`核還回來了,所以他也變回了之前大妖的模樣——也沒多久?!?/br> 溫驍一時竟張不開口。 他以為俞星城在他面前已經(jīng)夠熟稔了,那是因為他從來沒見識到她完全放松的模樣?;蛟S她從一開始跟這條黑蛟認(rèn)識開始,就不甚友善,她也就不必掩飾自己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