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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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報喜官照說也是朝廷命官,是朝中專門安排來為前十三名的進士家中送正式喜報福音的。 換言之,他是等走完了正常手續(xù)才拿到的喜報前來遠洲城送信的。說白了,就是朝廷官方送個證明出來。 但中探花這么大的事,殿試上自然是親授了官職的,換作以往的人家,早就修書一封,將來龍去脈同家中說得清清楚楚,家中早已歡天喜地,等報喜官來家中,就是添個好彩頭的。 可這柳老太爺這頭,竟是問他柳致遠柳大人的官職?在何處赴任? 報喜官有些遲疑,便是這位柳致遠柳大人不知曉這其中的約定俗成,這京中也定是有人提醒的,報喜官心頭隱約覺得何處不對…… 果真,柳老太爺這頭也懵懵?lián)u頭。 報喜官便知這探花郎是真的未提前告知家中一聲赴任的消息。 這便奇了。 合則今日他也是來報喜的,就是何處不對也是柳家家中的事,伸手不打笑臉人,報喜官便再躬身行了個抱拳禮,朝柳老太爺躬身道:“恭喜老太爺,柳致遠柳大人得了陛下欽點,授翰林院編修之職。即日內,需親自回家中報喜,且等見過父母,便可攜家眷啟程赴京中任職了。” 翰林院編修是什么職位? 老太太好似兀得從云端踩空,一朝落地。 這都中了進士三甲了,不得安排個什么知府、侍郎或是員外郎的職位嗎? 老太太對官家知曉得不多,這僅有的知府知縣侍郎員外郎還都是平日里四處聽來的。 殿試春闈三年一屆,探花郎可不是鳳毛麟角嗎?怎么就安排個什么翰林院編修就完了? 見老太太一臉懵,報喜官也有些懵。 看模樣,老太太似是全然不知翰林院編修是做什么的。 這柳家怎么……都有些奇奇怪怪的…… 報喜官這頭尷尬著,柳老太爺那頭卻是喜出望外。 方才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當下,見得老太太正同報喜官大眼瞪著小眼,似是還有要質疑之勢,柳老太爺便趕緊制止,朝報喜官作揖道道:“多謝陛下恩典,竟是翰林院編修之職!” 報喜官的臉色這才正常些。 他先前險些就道,這柳家還真是拎不清輕重之人。 這翰林院編修可是正七品之職,負責修書撰史,起草詔書和伴讀侍讀之事,雖是文書之職,卻能熟練掌握朝中政局動向和國中事務。 換言之,就是陛下特意留任在京中之人,待日后再看如何安排。 這是好得很的官職??! 這都拎不清,就有些掉價了。 好在柳老太爺心中清明。 報喜官也只當老太太是糊涂罷了。 “那便恭喜老太爺和老夫人了!”報喜官眼力何等的通透銳利,當下,便看明白這老太太怕是有一肚子的話想要問柳老太爺,他也不在此處多妨礙,這便又行了個禮,隨先前那個領路的小廝去落腳歇息之處了…… 這報喜官前腳剛走,老太太果真問起:“怎么,這翰林院編修是個什么職位?我兒都高中探花了,怎么就不是個什么知府、知縣、侍郎員、外郎之類的官職?” 老太太是真不知道,但老太太就知道這探花郎是不好中的! 她兒子便中了! 柳老太爺瞥她一眼,正愁找不到機會訓她一頓,當下便來了氣勢:“你好生糊涂,先前還險些讓人瞧了端倪去,若再是在人報喜官面前說些什么不敬的話來,致遠的前程怕是都要受損!” 老太太果真被嚇唬住,怎么就致遠前程受損了? 這些年,柳老太爺沒少受過老天天的氣,難得有的放矢,心中別提多舒坦。 可老太太老實是老實了許多,卻還是遲疑問起,“這翰林院編修……是大官?” 柳老太爺嗤笑一聲:“你以為那些知府,侍郎,員外郎這么好做?這官場浸。yin幾十年都做不到這些位置的人大有人在。這翰林院編修雖不是品級多高的官職,可卻是平日能在御前行走的文書之職。做翰林院編修,既能盡快熟悉朝中之事,又與旁的官員都混個臉熟,還能在御前露臉,這是打著燈籠找不到的好事。我們柳家在朝中能有什么關系根基?致遠能得這差事是得了陛下喜歡與信任才能留用此職,你這婦人!” 到最后,連你這婦人都用上了! 心中的優(yōu)越感躍然紙上。 可就唯獨這回,老太太對他口中這幾字都未曾生氣。 反倒覺得,這平日里酸腐的柳老太爺竟是有這么大學識和見聞的,當下,又追問道:“那就是說,我們家致遠得了一份天大的好差事?” 柳老太爺重重點頭:“柳家今日在朝中能有何根基?眼下,已是致遠最好的出路。” 得了柳老太爺肯定,老太太這臉上緊張的神色又悉數隱去,全然換回了先前的欣喜,“我兒致遠這是出息了,菩薩保佑,菩薩保佑,我這老婆子日后在遠洲城都能抬起頭來了,那王惠氏,沈王氏,還有隔壁那宋老太太,城南的張老太太,只怕聽了我們致遠高中的消息,都得將心中的酸意往肚里吞了……” 老太太真情流露,已全然將小廳中有客之事拋在了腦后,根本想不起來。 而柳老太爺更不知曉有客人在,遂又問起:“兒媳呢?這么大的事,怎么不見她?” 這頭,柳家總算想起了蘇錦來。 “阿錦?”老太太這也才想起蘇錦來。 今日下著雨,蘇錦還在清和寺中,老太太心中暗道一句不好,只怕要遭老太爺苛責了,當下,也瞞不過,只得支支吾吾交待,“今日不是約了我娘家親眷一道去清和寺嗎?我見這下雨天的,膝蓋里痛風,哎喲……” 老太太一面說著,一面就半彎著身子去摸自己的膝蓋,“這老。毛病啊,疼得都站不起身來了,可這人都去了,又不好失約,阿錦見我難做,便主動說起要替我去清和寺了……” 老太太言罷,朝身側的趙mama使了眼色。 趙mama一唱一和:“老太太您慢些……” 趙mama剛開口,忽然想起方才報喜官說的,這檔子該改口喚作老夫人了,趙mama便道:“老夫人您先坐下慢慢說,這痛風的毛病要是有犯了,實在遭罪……” 老太太亦在一側,時而捂頭,時而捂膝蓋,還不時抬眸瞥向柳老太爺,此地無銀三百兩。 柳老太爺自然知曉她又在演戲,合則都這個時候了,還這么拎不清,柳老太爺恨鐵不成鋼:“你啊你,分不清時候,明知就這幾日放榜的消息會來,我怎么囑咐你的!你還讓兒媳去清和寺,這報喜官不見兒媳在,回了京中會如何說我們柳家,如何說致遠,你怎么都不多想想!” 柳老太爺這么一說,老太太倒是不裝了。 她怎么忘了這么一出,若是傳出去,那致遠同阿錦…… 老太太這倒有些警惕了。 “讓人去喚兒媳了沒有?”柳老太爺也不多說了,只是問。 老太太懵懵?lián)u頭。 方才,光顧著歡喜和應酬報喜官去了,全然忘了蘇錦還在清和寺中。 老太太平日在家中的時候居多,都喚的是阿錦。 少有喚兒媳,蘇錦之類。 苑中都是知曉的。 “那還不快讓人去寺中將夫人請回來!”柳老太爺這頭都發(fā)話了,老太太身邊的趙mama趕緊去做。 顯然,老太太心中還在忐忑著。 少時,“喲!”老太太忽得想起什么一般。 這家中還有客人在屏風后的小廳那頭呢! 我的天! 先前怎么就被報喜官給打岔忘了,老太太“嗖”得一聲起身,柳老太爺嚇一跳。 老太太上前,悄聲道:“方才報喜官一來,給打岔了,我險些給忘了,阿錦那頭自京中來了親戚,正在小廳那頭候著哪……” 蘇家的親戚?柳老太爺微怔。 可當即,又臉色難看得看向老太太,悄聲又厲聲道“你怎的不早說!你!……” 柳老太爺心中窩火! 先前他二人在偏廳中的那番話,能這般說給外人聽嘛! 老太太臉色遂也難看了幾分。 她這……不也是一時喜急就給忘了嗎…… “你啊你!”柳老太爺都不知說什么才好。 當下,狠狠甩了甩衣袖,便往小廳處去。 這小廳就在偏廳當中,橫豎先前的話是被人全然聽了去,他柳家還是書香門第,說方才那些話其實并不中聽,柳老太爺心中是惱死了老太太。 可當下小廳中還有客人在,又是蘇錦自京中來的親戚,柳老太爺更不好在偏廳中發(fā)作。 老太太快步跟上去,也不用趙mama扶了,走路也走得不見慢了。 老太太是生怕老太爺發(fā)起火來,會當著外人的面,尤其是阿錦家親戚的面重重訓斥她一頓,那她日后在這府中,在阿錦面前才是做不了人了。 老太太哪敢遲疑。 柳老太爺和老太太終于自屏風后露面。 柏子澗心中已重重吸了口氣,又重重嘆了口氣——這趟柳家之行,他也算開了眼界了,心中對這柳家的日常也算是有所判斷,不敢恭維。 此時,柏子澗見柏炎手中握著杯子,既不吭聲,也不飲茶,更猜不透侯爺心思。 他尚且如此,那侯爺對這柳家的判斷怕是要比他的深刻得多才是…… 柳老太爺和柳老太太露面。 “對不住,對不住,家中有報喜官來,招呼不周。”柳老太爺和柳老太太滿臉笑意加歉意,一襲話,很自然得將事情拋給了報喜官,倒將老太太給摘了出去。 柳致遠高中,招呼報喜官自然是更重要的事。 他們既是蘇錦的親戚,便也是柳家的姻親,也應當是理解的。 也好似,是變著方說,他們來得不是時候…… 柏子澗在見識了老太太的行事之后,已不知曉這柳老太爺是大智若愚,還是真愚…… 尤其,還是在侯爺面前。 伸手不打笑臉,柳老太爺和柳老太太應是深諳其中道理,便都笑臉相迎著,柏子澗瞥見侯爺嘴角亦勾了勾,指尖輕叩桌沿。 柏子澗又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不笑,倒還好些…… 一面皮笑rou不笑,一面指尖還扣著桌沿,這已是怒意的前兆。 柏子澗只覺慎得慌。 可老太太這頭心中卻泛起了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