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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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炎話音剛落,區(qū)廷和蘇錦都怔住。 只是蘇錦怔忪多些,尚未反應過來,區(qū)廷卻很快回神,方才如何對柏炎恭敬,當下便如何恭敬對蘇錦行拱手禮,聲音依舊渾厚有力:“見過夫人?!?/br> 蘇錦啞然,便是回過神來,亦不知當如何應他才好。 她目光瞥向柏炎,柏炎會意‘解圍’:“夫人害羞了,你且去吧。” 區(qū)廷恍然大悟,遂朝蘇錦再行拱手抱拳禮,“夫人,末將告退?!?/br> 蘇錦點頭也不是,不點頭也不是,只得莞爾。 待得區(qū)廷離開,蘇錦才看向柏炎,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第013章 要回 柏炎低眉,隱晦笑了笑。 對于她的反應,他似是并不詫異,卻也沒往心中去。 蘇錦眉頭微攏,心中嘆了嘆,拎了裙擺上前。 暖亭架高了,離地有好幾層階梯。 柏炎看她每一步踏下,鬢間的步搖便來回晃動,襯得她眸間清澈瀲滟,唇若涂脂,青絲微綰下,露出一抹修頸雪肌瑩白,在這清晨柔光里,直叫人有些移不開目來。 他便直勾勾看著她上前。 指尖毫無規(guī)則地輕敲著桌沿,亂了杯中層層漣漪。 “侯爺……”直至她臨到跟前,開口喚他。他指尖微滯,那杯中的漣漪也才跟著緩緩停了下來,尚存了幾分瀲滟…… 他瞥目,悠悠端起茶盞,將這瀲滟微存輕抿入喉。 他糾正:“昨日同你說過,喚我柏炎。” 蘇錦看了看他,從善如流,“……柏炎。” 茶香入喉,方才唐突的心跳聲剛似慢慢緩了下來,又在她這聲輕喚里蕩了蕩,他不由嘆道:“原來遠洲也有好茶。” 能平靜人心,亦能在喉間殘留香氣。 看柏炎一臉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蘇錦心中有些頹然,知曉若是直接問他并無意義,遂才垂眸,輕聲說道:“昨日柳家的事,多謝你……” 他千里迢迢來遠洲城,是為了看她。 昨日若不是他在,她未必見得能走得如此輕脫,也未必能尋到安身之處。 她謝他無可厚非。 只是,他昨日的“當真”也好,還是方才的“這是夫人”“夫人害羞”也好,即便柏炎是因為爹爹的緣故,有心對她照拂,但她亦不需要他的此種照拂。 她道謝,是謝他昨日在柳家替她撐腰。 亦是想同他撇清柳家之外的事。 只是她言罷,鄭重其事看他。柏炎卻頷首莞爾,不接她的話,反是饒有興致得抬眸打量她,似是,在等著她繼續(xù)說下去。 蘇錦這句就似打在了一團軟綿綿的綿花上,先前想好的迂回之策似是都在他這里折了翼。 蘇錦只得深吸口氣,平靜道:“柏炎,柳家的事,我自己會同祖母和母親說清楚,你不必特意同我一道去平城……” 她先前便聽他同區(qū)廷說起要去平城的事,亦最好在當下與他說清楚。 誰想,柏炎嘴角勾了勾,“好?!?/br> 蘇錦眸間微滯,好? 就這般容易便說通了? 蘇錦不免詫異。 蘇錦有些遲疑看他,可他當真只應了個“好”字,難道,早前真是她多想? 他昨夜那句“一直當真”,還有先前同區(qū)廷說起“這是夫人”,亦或是畫蛇添足補的那句“夫人害羞”,都是他逗她的玩笑話? 蘇錦眸間尚有些怔,她與柏炎接觸的時間不長,摸不準他的脾氣,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看她犯懵的模樣,柏炎眸子里的笑意卻能都溢出來,“我并非特意要同你一道去平城,只是許久未見過老夫人了,正想去平城拜謁,順路罷了……” 蘇錦語塞,他先前果真是有意逗弄她的。 蘇錦心中微惱。 爹爹與柏炎熟絡,但她與柏炎卻算不得熟絡。 柏炎可以隨性而為,但她卻不見得當在他面前置氣或嬌嗔。 蘇錦淡淡垂眸,唇畔勉強牽了牽,遂朝柏炎福了福身,轉(zhuǎn)身準備離開。只是方才轉(zhuǎn)身,身后的人卻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同昨日一樣,干脆,果敢。 她下意識抽手,卻未從他手中抽開,他虎口處的薄繭輕觸到她手腕上的肌膚,亦如昨夜一般,讓她心底莫名顫了顫,她詫異看他。 “別動。”他聲音很輕。 蘇錦怔住。 他緩緩站起身,秀頎挺拔的身影將她遮擋在清晨陽光的后頭。 她心底又莫名砰砰地跳著,指尖不由攥緊,不知他要做什么。 忽得,他又輕聲,“別看?!?/br> 她未及反應,他的另一只手已拂掉她肩頭上的一只小蟲。蘇錦這才一驚,臉色都煞白了許多,半晌沒有說出話來,眼中和心中皆是后怕。 她從小就怕蟲子。 但,他是如何知曉的…… 蘇錦目光微滯,巧合? 她目光未從柏炎身上離開,口中還暗暗喘著氣,面色亦遮不住心底的慌亂與眸間詫異。 柏炎嘆道,“都讓你別看……” 言外之意,她自己非要看,不看便不會如此怕了。 蘇錦欲言又止。 只是,眼下她手腕還握在他手中,蘇錦輕聲道,“柏炎……” 意思是,他可以松手了。 柏炎從善如流。 蘇錦心中才似松了口氣。 只是,她原本是準備轉(zhuǎn)身離開,眼下這光景,她反倒不好直接轉(zhuǎn)身就走,她心中亦有好奇之事,遂問道,“你怎么知道我怕這個……” 她只方才那個飛蟲。 柏炎應得如輕描淡寫一般,“不是……少有姑娘家不怕這個嗎?” 蘇錦只覺這句在何處聽到過,卻又想不起來,只得眉頭微微攏了攏。 柏炎卻又勾了勾唇畔,“嘖嘖”言道:“可是,又要開口謝我?” 蘇錦口中“謝”只好噎了會意,卻不知他何意。 他眉眼微挑,意味深長看她:“你本就不當謝我,但既然要謝,那就一并攢著,日后一次還清?!?/br> 言罷,竟是他先低眉笑著,先行往暖亭的石階下走去。 蘇錦先前心中還殘存了對蟲子的懼意,而在柏炎這一句明顯有意無意的挑。逗下,這懼意竟散了八。九分去,她奈何垂眸。他的腳步停下,又回頭朝她道:“對了,險些忘了,你還有一事應當要謝我?!?/br> 蘇錦已能平靜看他,讓自己心中不生漣漪。 他笑了笑,認真道,“我方才讓區(qū)廷帶人去趟柳家,替你將嫁妝取回來?!?/br> 蘇錦愣住,片刻,眉頭微皺。她剛才才在苑中見過區(qū)廷,一身戎裝,魁梧高大,嗓門也大,一看便是軍中之人,若是區(qū)廷帶人去柳家…… 便等于是昭告天下,狠狠打柳家的臉。 嫁妝之事,她本是想回家之后,再讓家中的人來取嫁妝。柳家畢竟是書香門第,自恃清高,斷然不會再打她嫁妝的主意,她也根本花心思在此上。 但眼下,若是區(qū)廷去了…… 蘇錦沉聲問道,“為甚么要讓區(qū)廷帶人去柳家?” 他早前并未與她商議過。 柏炎眼中卻是淡然,“柳致遠殿中欽點的探花,也將留任京中做翰林院編修,柳家日后前程似錦。你是與柳致遠和離了,但柳致遠不日就會再娶,屆時和離與休妻在旁人眼中看來又有何不同?春闈殿試,樹大招風,狀元多是幌子,陛下真正想用的人,才會放在榜眼和探花的位置上,在朝中為官的人,心中都清楚得很。誰會去得罪新晉的探花郎,未來朝中的紅人?” 蘇錦微怔。 柏炎繼續(xù)道:“四哥是去世了,但老夫人和宴夫人尚在,蘇家也有遠親在各處為官,平陽侯府今日不出面打柳家的臉,無論柳家想與不想,日后都會狠狠打蘇家上下的臉。我今日讓區(qū)廷去柳家鬧一場,不日就會有消息傳到京中,屆時朝中都知你同柳致遠和離,是平陽侯府從中作梗,日后旁人便不會踩蘇家捧柳家,將蘇家置于難堪境地……” 柏炎言罷,蘇錦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早前光想著和離,卻未想周全過,和離之后又當如何? 柏炎的話,如當頭棒喝。 柏炎看著她愣住,語氣似是也軟了下來,“區(qū)廷是有分寸的人,不會鬧出旁的事情來,卻是你……” 蘇錦不知他何意,便又抬眸看他。 晨風微醺,柏炎唇畔淡然勾起一抹如水的笑意:“我若不同你一道回平城,你一個人要如何向老夫人和宴夫人交待?” 蘇錦臉上失了笑意。 ****** 沈府外,小廝剛下了馬,便急急忙忙沖進了府中尋羅mama。 羅mama正在小廚房中給沈嬌和沈柔兩個姐兒熬湯。 見苑中有小廝匆匆跑來,還喊著她的名字,羅mama眉頭皺了皺,口中不滿嘀咕,“真是越發(fā)沒有規(guī)矩了,在苑中都這般慌里慌張的……” 羅mama是夫人沈王氏身邊的管事mama,沈王氏身邊不少事情都是羅mama在親自cao辦。 羅mama不悅迎上,一抬頭,才發(fā)現(xiàn)這小廝不正是今日她打發(fā)去守著柳家的小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