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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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識·微!” 洛芒被他氣得臉色大變,他回頭,怒視著這個不靠譜的青年,詰問道:“你還真想用一輩子換這幾年風(fēng)光了,是不是?” 洛識微聳了聳肩,說道:“有何不可呢?你看看我現(xiàn)在這幅模樣,就算不作死又能活幾年?倒不如及時行樂、快意人生,才不枉我來這一世?!?/br> 洛芒折怔怔的看著他。 青年一身青衫,更襯身形削瘦面容蒼白,眉宇間皆是被病魔折磨的脆弱感,舉手抬足間卻有一股無人能及的灑脫。 他突然有些理解為什么這個人可以如此的離經(jīng)叛道、無所顧忌。 因?yàn)樗缫驯慌兴佬?,根本就不奢望有未來?/br> “不會的?!?/br> 洛芒激烈的質(zhì)問聲突然沉郁下來,他輕輕地說:“禍害遺千年,你不會死的,況且,你如果死的那么早可就得不到你想要的報酬了。” 他試圖用那件被他視為恥辱的事情,來勸慰洛識微。 洛識微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調(diào)侃道:“不是吧,你這小崽子,我死了對你而言不是好事嗎,你不會還真想著……“ 他湊到洛芒耳邊,聲音壓得很低,說:“想尊我做太上皇?” 然后他就被惱羞成怒的小崽子給一把推開了。 “洛·識·微!”小崽子氣的直呼他的大名。 洛識微笑的上氣不接下氣。 他發(fā)現(xiàn)了,這小崽子雖然看起來很陰暗,但是內(nèi)心卻還是有一塊柔軟的地方,并不是完全的走向了黑暗。 起碼,目前還沒有。 就在這時,小崽子突然出聲,冷冷的道:“你可想好了,就算讓你做主考官,你覺得你做的好嗎?” “有什么做不好的?”洛識微反問。 洛芒冷笑,無情的打擊他:“就連今日科舉一事,都是你昨晚上帶著你兒子熬夜,逼我查了一宿的往年資料,準(zhǔn)備好措辭再去迎戰(zhàn)的。 我的父親大人,您若真做了主考官,判卷時也打算帶著我一起去不成?” 洛識微猛地坐了起來,他瞪大了眼睛,左眼寫著臥,右眼寫著槽,合起來就是一句發(fā)自肺腑的: ——臥槽! 這么重要的事兒,他給忘了! 不說原身不學(xué)無術(shù),就算他,想當(dāng)年高考時也是全憑借理科和藝考加分走向的最高學(xué)府,那文科、尤其是是歷史和文言文,完全是一言難盡。 等科舉開始時,他拿什么服眾? 況且,判卷時,他還能拿著考卷回家,問兒子學(xué)生們寫的這個那個是什么典故嗎? 不可能??! 洛識微一瞬間清醒過來,他猛地握住洛芒的手,眼神堅定,情真意切:“兒啊,你說的對,是爹之前思慮不周,為了能把你撫養(yǎng)成人,咱們現(xiàn)在討論一下如何拒絕督主的方案吧!” 這一瞬間,來自文科學(xué)渣的恐懼,讓洛識微甚至都做好了帶著小崽子浪跡天涯的思想準(zhǔn)備。 往后一段時間,洛識微隨著督主上朝時,便見眾臣已然開始籌備恩科,除卻不情愿的大部分權(quán)貴出身的文臣,剩下的一小撮寒門子弟,以及真正憂國憂民的臣子,還是對恩科較為積極的。 但科舉并不是能立刻舉行的。 戶部撥款、翰林院擬題、考官任命等等,方方面面都是問題。 待這些裁定后,科舉開始要分成四級:童試、鄉(xiāng)試、會試和殿試,一層層篩選到最后一步,也要起碼半年的時間才能結(jié)束。 在此之前,從中央如何分撥人才,填補(bǔ)各地空缺位置,又是有的扯皮。 洛識微聽的頭昏腦漲,再悄悄地抬眼望向樓既回,督主大人竟始終鳳眸清明,冷靜而銳利的注視著大殿之下的討論,一絲也未錯過。 簡直不得不服。 慢慢的,話題就轉(zhuǎn)到了考官的人選上,開始爭執(zhí)不休。 樓既回把玩著手中的奏折,看著爭得臉紅脖子粗的文武百官,神情始終漫不經(jīng)心,他掠過眾人,投向角落里,卻見洛識微正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么。 “洛大人可有什么高見?”督主突然開腔,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向角落中的身影。 洛識微仿佛受到了驚嚇,脫口而出:“沒有!小臣并無任何高見!” 他說完,一抬頭,卻見樓既回鳳眸微瞇,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一股冷意從他的脊椎竄到全身。 洛識微的臉色微白。 壞了,一個沒注意,把督主給懟回去了。 樓既回突然笑了一聲,意味深長道:“是嗎,洛大人半月前還在這朝堂之上高談闊論,如今怎么一副被踩到尾巴似的受驚模樣呢?!?/br> 前排的一位高官突然站出來,說道:“下官倒是聽說,洛大人主張開恩科的事情傳出去后,天下儒生無不感激,但似乎觸及到了某些人的利益,最近遇到了不小的麻煩。” 一側(cè)的官員也是略一沉吟,說道:“這也難怪,他這官職太低,只怕最近沒少遭到為難?!?/br> 洛識微:??? 他瞪大了眼睛,看看左右二人睜眼說瞎話的模樣,還沒來得及出來澄清,便聽高堂之上傳來一聲輕笑。 “原來是這樣?!?/br> 樓既回慵懶的靠在椅背上,斜睨著他,眉眼流轉(zhuǎn)一派風(fēng)華,他漫不經(jīng)心的道:“洛大人雖官職低微,但見解獨(dú)特頗有才干,朝廷自然不能讓忠臣寒心,陛下覺得呢?” 最后一句,如此輕慢,但小皇帝卻仿佛什么都沒聽出來,甚至連連點(diǎn)頭,贊同道:“亞父說的是?!?/br> ……這簡直就是個莫得感情的點(diǎn)頭機(jī)器。 樓既回說:“既然如此,那便給他升一升,正巧趙緒辭官,那便讓他頂了這個位置,做中書侍郎吧?!?/br>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讓朝堂之上瞬間躁動起來,議論紛紛。 正三品中書侍郎。 要知道,一個月前洛識微也不過是一介布衣,緊接著成為六品小官,又在這短短的一段時間,破格提拔連升三級,直接晉升為中書侍郎,這在歷朝歷代都是聞所未聞的事情! 督主的決定,瞬間引起一片嘩然。 滿朝文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洛識微身上。 是的,他們不敢質(zhì)疑樓既回,只能將仇恨值放在他身上。 洛識微突然覺得有些牙疼,他想拒絕,卻完全不知該如何開口,一抬頭,恰好與督主對視一眼,瞬間整個人都僵住了。 樓既回正在注視著他,那要笑不笑的眼神格外的銳利,看的他一陣頭皮發(fā)麻,瞬間有一種所有的想法都被看穿、完全無所遁形的毛骨悚然感。 他突然有種想法。 樓既回猜到了他的退縮,卻不允許,所以那兩位大臣才會突然開口一唱一和,因?yàn)槎街鞔笕耸谴蚨ㄖ饕庖阉旁诨鸺苌峡尽?/br> 這份令世人嫉妒萬分的無限榮寵,從來都是樓既回想給便給,沒有他選擇要不要的資格。 退朝之后,洛識微按照慣例跟在他的后面一起回東廠。 洛識微以為回去之后就要被收拾,卻沒想到督主如此沉得住氣,不僅沒提,晌午時還留他一道用膳來著。 “坐?!睒羌然貙⑴鍎Ψ旁诎干希噶酥覆妥琅缘淖?,隨意的吩咐了一句。 洛識微慢吞吞的坐下:“是,督主?!?/br> 一碟碟珍饈美饌擺上餐桌,侍女斟上美酒,濃郁的酒香撲面而來,這一頓午飯奢靡的不亞于宮宴,甚至有過之而不及。 對于樓既回而言,他重權(quán)逐利,吃得世間一切苦,同樣也不吝于享受權(quán)利帶來的一切。 從隨心所欲這一點(diǎn)來看,他與洛識微的觀點(diǎn)極為相似。 他不說,洛識微也不提,便安靜的陪他一同用膳。 待午膳結(jié)束后,沈郜才來,手里拿著一封密函呈上來,低聲道:“督主,是撫州的?!?/br> 洛識微識趣的站起來準(zhǔn)備告辭。 樓既回懶洋洋的靠在軟榻上,烏黑的墨發(fā)傾斜下來,他頭也不抬,卻精準(zhǔn)的點(diǎn)了一句:“硯卿,過來?!?/br> 洛識微腳步一頓,慢吞吞的挪過去。 督主指了指密函,“念?!?/br> 洛識微從沈郜手里接過去,拆開密函,念起來。 這道密函字?jǐn)?shù)不多,但是信息量不少,大意便是欽差趙牧前往撫州查辦貪污案,錦衣衛(wèi)指揮官秦九歌隨行,如今案情已然清晰,趙牧卻在奏折上報之后回來途中,遭遇貪官家屬報復(fù),重傷不愈。 案辦完了,直臣也要死了。 洛識微眼皮一跳,收緊了手中的密函。 “怕嗎?” 督主突然出聲,他看著洛識微,唇角微挑,輕描淡寫的語氣,卻帶著令人驚心動魄的銳利:“你怕什么,怕自己成為第二個趙牧是嗎?!?/br> 樓既回用趙牧,與殺他,并不沖突。 洛識微笑了,反問:“千歲爺,您覺得我不該怕嗎?您此時的恩寵,在未來,未必不會成為殺死我的鶴頂紅,硯卿這點(diǎn)顧慮不是無的放矢吧?!?/br> “錯了?!?/br> 樓既回輕嗤一聲,斜睨著他,犀利的道:“你的確有可能成為第二個趙牧,但是你洛識微,從來不是會因?yàn)轭檻]這些而退縮的人?!?/br> “過來?!?/br> 他的聲音帶著一股不可違逆的恐怖感,洛識微下意識的后退了一步,卻被一道掌風(fēng)所控,整個人都不受控制的飛過去,落在了樓既回的手中。 他只覺得身體一晃,緊接著便被壓在軟榻之上。 督主似乎有些不耐煩再與他打機(jī)鋒。 他粗暴的捏住青年的下頜,迫使對方仰起頭來,以最真實(shí)的姿態(tài)面對他,樓既回鳳眸上挑,眉梢間泛著風(fēng)情的薄紅,唇角的笑容卻愈發(fā)陰鷙,他緩緩喊著洛識微的名字,不輕不重,卻帶來無限壓力。 “硯卿,說實(shí)話?!?/br> 洛識微“嘶”了一聲,眼看瞞不過去,還反被對方壓在軟榻一通收拾,他干脆自暴自棄的吼了出來:“督主!督主你行行好,你的恩寵給別人行不行啊,這個主考官怎么就非我莫屬呢? 你看看我啊,我就是一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學(xué)渣,一肚子草包啥學(xué)問沒有,你讓我怎么判卷,總不能趕鴨子上架吧!” 他發(fā)出了悲憤的控訴。